第八十八章齊王之怒

第八十八章齊王之怒

許久,李元吉終於漸漸平靜下來。

“不能繼續縱著你了。”他倏然起身,眉眼中射出冰冷的光,“今日起,你不許出齊王府半步,每日抄《經史子集》五章交給我。”

“憑什麼!”胡翟頓時坐直,大叫起來,“齊王憑什麼關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再說,遇到那種事又不是她的錯!她都這麼難受了,也認錯了,齊王還是冷冰冰的,連抱一抱她都不肯。

“齊王府裏這麼無趣,還不許我出去玩嗎?再說,若不是齊王這麼嚴厲,我才不會撒謊……”

在李元吉鷹隼般刺骨的視線下,胡翟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徹底把頭埋下去,沒聲兒了。

“是,齊王府容不下你這尊大佛了。”李元吉淡淡地說,“若你待夠了,自可以走。”

他說著,將一封信扔在胡翟麵前,頭也不回地走出了門。

春紅簇蕊,初暖的風吹進窗格,將一張信紙吹得微微顫動。

信的主人隻看了一半,便隨意將它放到了旁邊。

盛叔寄來的信都是一個格式的,這兩年積攢起來也快滿了小抽屜。

開頭先說些瑣事,再談談古月行會的發展情境,又融到了多少商隊,在北疆拉到了多少人……

信尾總是一再囑托著,塹北勢強,要同李元吉處好關係,以後遇難可有人相求。

處好關係,處好關係……他們的關係已經冷至冰穀了。胡翟沮喪地捂住眼睛,趴在一桌散落宣紙上。

兩年來,他們從沒有過這麼長時間的冷戰。記得上一回還是她夏天貪涼喝井水,拉了好幾次肚子,齊王不理不睬了她半日。

晨起,胡翟在廊下喂那隻白腹琉璃,齊王從東廂出來,看都不看她一眼。

正午,齊王改為在書房用膳,大桌上隻剩她自己一個人,還要聽阿冉的唉聲歎氣。

傍晚則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因為要把一日罰抄的文書交上去,就可以趁機和齊王撒撒嬌,妄圖討他點歡心。

書房內一燈如豆,李元吉麵無表情地把一遝抄寫一頁頁翻過去,目光微變。

每一頁工工整整的抄書後麵都跟著一個額外小字,連著看下來是:小翟知錯了,最後一頁畫了個可憐的跪坐小人,雙手合十,麵上顯出乞求的樣子。

李元吉頓了頓,然後隨意往書架上一擱,淡淡地說:“明日繼續。”

緊接著,他邁步向門外走去,完全無視眼巴巴看著他的胡翟。

兩人擦肩而過時,胡翟伸出手扯住他袍角,小聲問:“齊王,今晚可以一起睡了嗎?”

他們已經分房足足五日。胡翟才發現沒有齊王的一張床能有多大,多冷,她總睡不牢靠。昨晚迷迷糊糊,竟然裹著被子就從床上摔下去了,硬生生磕在榻前的杌子角上,本來見好的背現在疼得受不住。

“不可以。”話音一落,李元吉繼續向前走,可偏偏胡翟怎麼也不肯鬆手。

少女早已不是手一拂就倒的孩子了,兩人誰也不肯相讓地僵持一陣,李元吉終於蹙起眉頭,麵若寒霜,用力在她肩頭推了一把:“瘋了是不是。”

這一下本沒什麼,可連帶頸背便是一陣筋骨酸麻的劇痛。胡翟不得不鬆了手,硬是咬著牙沒發出聲來,眼裏已期期艾艾地湧上了淚花。

很難過,可她還沒忘了今天來的目的。胡翟朝著那冷漠離去的背影緊跟了兩步,追問道:“齊王!我的簪子——”

那日她在齊王懷裏,用盡最後力氣吐出的兩個字,她相信齊王一定看懂了。

“簪子已經碎了。”

李元吉冷聲回答。走出兩步,他又深吸一口氣,折返回來,提溜著悵然失措的胡翟往東廂去。

進了屋,李元吉關上門,冷冰冰地甩出一個字:“脫。”

胡翟躊躇了一會,慢慢把上衣脫掉了。雖早已知道她打小睡相不好,可借著燭光看到她背上新增的淤痕,李元吉幾乎氣結:“你多大的人了,連床都睡不好?”

白皙的脊背上新傷疊舊傷,因著沒有及時處理,青紫一片看起來煞為恐怖,摸上去也有些發硬。李元吉緊抿著唇,麵上不動聲色,眸裏實實在在滾過一陣冰冷的凶狠。

他折身去取了藥酒,修長手指在青紫處慢慢搓揉,緩,力度卻極狠極重,把胡翟疼得直哆嗦。他知道齊王是故意的,於是一個字也不敢說。

肌膚相觸,熱度逐漸攀升,李元吉手法老練,很快便把那些淤積的血塊全部揉散開來。

他一句話未說,走到外間打了盆涼水。回來時胡翟正仰著頭往門口看,一副生怕他走了的樣子。

李元吉冷冷地掃她一眼,打濕了巾布給她敷上。

胡翟已經痛得奄奄一息了,險些把嘴唇咬破。可看著齊王在一旁為她忙碌,心裏忽然湧上些潮熱。

“……燁哥說,”胡翟慢慢開口,“隻有夫妻才睡在一張床上呢。”

李元吉手上動作一頓,眉頭頓時蹙起來,“所以?”

巾布絞幹冷水落在身上,激起一簇小疙瘩,可也緩釋了方才劇烈的疼痛。

胡翟無意識地擺弄著自己的手指,眼睛眨巴眨巴,忽然撲閃著抬起來看他一眼:“那、那我們為什麼一直睡在一張床上啊?”

“你倒問起我來?”李元吉感覺可笑,“兩年前究竟是誰先拱進我被窩裏一賴不走,如今又要做中山狼?”

“我和齊王又不一樣!”胡翟一張臉開始泛紅。

“什麼不一樣?”

“齊王比我懂得多!”胡翟咬了咬嘴唇,“而且,睡一床也沒有關係啊。”

李元吉坐在床邊,挽袖露出的一截手腕還搭在木盆沿上,忽然有個念頭襲擊了他。

他俯視著胡翟那張白裏透紅的臉,再向下掃過一截瓷白的脖頸,嘴唇輕微動了動,忽然有些難以置信地道:“小翟,你究竟知不知道那日是要發生什麼事?”

“哪日?——啊,不、不是要搶我的簪子嗎?”

胡翟語氣頗有些小心翼翼,視線四處亂避,她知道一提這事就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