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南國

他們兩個一合計,董池魚雖然和故淵成親了,但還屬於沒名沒分,畢竟故淵是不告而娶,不受承認。

董池魚到南麵能依靠的隻有故淵,而男人是最靠不住的,兩個男人如此想到,於是就想趁著還在北邊給故淵個下馬威。

意料之中的刺殺到了,二人分工,一人擊退刺客,一人把董池魚擄走。

故淵打架回來,那麼大一個媳婦就沒了。

他差點犯病,發瘋一樣地找董池魚,得知人被擄到三峽口,乘船而渡,再往前就是去南國的路,他卻不許任何人開船,敢開就殺。

商觀致問:“這裏這麼多人,你能殺光嗎?”

故淵把長劍往脖子上一架,緊接著向上一砍,刀身鋒利瞬間削斷束發用的玉冠,青絲跟隨落地。他冷冷地說:“我死了,你們都要給我陪葬。”

這不是威脅,而是一個赤躶躶的事實。

王家最後一位嫡出的公子,一旦他殞命,換來的就是崩潰一樣的殺戮。

司馬柔還是頭一次看見故淵披頭散發的樣子,和南國的他完全不同。那位王家公子端莊有禮,乃也是舉世難見的吾輩楷模,如今就隻是個瘋子罷了。

她沉默不語,任由故淵指揮人去尋找董池魚。

烏雲上湧,就如墨汁潑下,天邊露出一段山巒,明麗清新,大雨激起的水花如白珠碎石,飛濺入船。

故淵狼狽地在雨幕裏,靠近每一艘船,上去搜尋。

直到那小舟出現。

董池魚站在一角,渾身被澆透,低頭咒罵曹君,“你們就折騰吧,我看都不是故淵有病,是你有病。”

曹君不服氣:“主意是我和商觀致一起商討的,你為什麼隻罵我一個。”

董池魚說:“你廢話,他又不在這。”

忽然間狂風卷地而來,吹散了滿天的烏雲,小舟顫了顫就穩了下來,水麵碧波如鏡,明媚溫柔。

故淵抹了一把臉,看清了,他趴在大船的圍欄上大喊:“董池魚——”

董池魚抬頭看他,眼眉彎彎一笑:“讓我搭一下船吧。”

曹君靜靜看著,忽然饒有興致地吟詩一首:

君家何處住,妾住在橫塘。停船暫借問,或恐是同鄉。

他笑個不停,遮住了眼底的失意。

他們終於在那座大船上重逢,故淵緊緊的摟著董池魚,麵對著失而複得的珍寶,他很怕這是自己的一個幻覺,不停地問:“你是董池魚嗎?”

董池魚拍著他的後背,“我是,等我去揍死曹君和商觀致,給你順氣好不好?”

故淵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裏,用力地吸了好幾口氣。

幻覺裏的董池魚是沒有味道的,真正的董池魚有一股很香的氣息。

他從瘋子退化成粘豆包隻差一個董池魚。

商觀致對曹君說:“他會牢記住今日的,可以你放心了。”

曹君露出釋懷的笑容,騷了騷頭,說:“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董池魚就是個野獸,逮誰咬誰,放出去讓她咬咬人也好。”

新城不能離開商觀致太久,董池魚既然已經找到,商觀致、曹君便要走了。

商觀致對故淵說:“我年輕的時候,還不知道世事如此艱難,常常北望,滿心都是收複故土的豪邁氣概,堅定如山,所以投身軍中。在涼州渡痛擊胡兵,雪夜裏飛奔著樓船戰艦,秋風中跨戰馬縱橫馳騁,收複了大散關捷報頻傳。我以為自己能夠收複失地,當年曾以萬裏長城來自我期許,沒想到蹉跎至今,鬢發已漸漸變白,盼恢複都城已成空談,這些年終究是空度了。可我還是不死心,盼著有朝一日率三軍北定中原,董池魚是我的得力幹將,現在要隨你走了,你二人在南國立跟腳,往後你我通力合作,收複著大好河山。”

“不。”故淵不瘋的時候一點都不傻,曹君說他殺賊帶回董池魚,就他那三腳貓的功夫能殺幾個賊?

他反應過來董池魚丟失是他們設的圈套,就很生氣,把人媳婦搞沒了,居然好意思來提出聯合。

董池魚立馬說:“我願意,他聽我的。”

商觀致難得笑了笑,“那就此別過。”

故淵委屈,但不說。

等到了回屋休息時,他蜷縮在窄小的床榻上。

大船很大,船艙很窄,都是單人床,他縮起來小小一個,看著有點可憐。

董池魚問:“你在生氣我替你答應商觀致嗎?”

故淵不說是,也不說不是,隻說:“路逢險處難回避,事到臨頭不自由。”

董池魚摸著他的小臉,打趣道:“哎呦,這才成婚多久啊,你就開始要自由了。”

故淵看著她,眼裏有點水光,用袖子擦了一下,一言不發。

董池魚心疼了,親了親他,“讓你委屈了,怎麼補償你?”

故淵摟住了她的腰,去解她的腰帶。

沒有男人是純潔無瑕的,隻有吃素的老虎和吃肉的老虎的區別。

他嚐過肉的腥味,就想頓頓吃肉,咬著董池魚的脖頸,恨不得將人吞下去。

碧波蕩漾,不斷擊打著堤岸,春來水漲,江河浩漫,小舟中漂蕩起伏猶如坐在天上雲間。

董池魚像是雨後被衝洗得格外白淨的蘆花般,惹人憐愛,她被困在窄窄小小的地方,被重力推著,腦袋磕到牆壁。

故淵伸手過來摸她腦袋,“對不起。”

董池魚迷迷茫茫地睜著眼睛看他,“停下來才是對不起我。”

故淵拽著她的腳腕往後拉,順勢將人抱起,再不停下來。

哪怕董池魚哭著說停下,他也隻是換了個姿勢。

他們知道回南國一定會艱難,但還是要回去。

他們知道船上不適合辦事,但還是要辦。

人就是在某些地方堅持,且持久。

回南國要坐很久的船,船艙昏暗,不分晝夜。

董池魚覺得自己腰都要斷了的時候,終於到了。

楚天遼闊,遠處是數座青翠的山峰,水麵風平浪靜,船頭旌旗上的飄帶紋絲不動,水灣處紅色的蓼草就像紛亂的絲織品,躍出水麵的雙尾白魚就像玉刀一樣明亮,停泊下來的船的影子遮蓋了稀疏的星星的倒影。

夜深漸涼,故淵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披董池魚身上,他牽著她的手,一步步的往前走。

王灼就在岸上,手裏提著一盞小的羊角燈,燈光打在他的麵容上,他含著笑:“怎麼還是回來了?”

故淵平靜地回答:“欲上高樓去避愁,愁還隨我上高樓。無法,隻得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