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男人摟住女人,“你還記不記得,咱們兩個第一次見麵,你靠著矮牆,把玩青梅樹的枝椏,我騎著白馬立在垂楊邊上。你在牆頭我在馬上遙相對望,一看見你,我就知道會有斷腸的相思。隻可惜,我們的時光太短暫了。”
女人已經意識到什麼,緊緊地抓住了他的衣袖,眼淚汪汪:“咱們一家人就算死也要死在一起。”
“好好活下去。”男人深情地看著女人,然後向下縱身一跳,狠狠地摔在土地上,骨頭也摔斷了,腦袋也摔破了,一口血吐的滿衣襟都是,隻有那雙眼睛還死死的望著妻兒,滿滿都是眷戀不舍。
胡人的鐵騎向他踐踏去,他在一片塵土飛揚中失去蹤跡。
女人放聲大哭,握著男人那段衣袖哭。
那個時間段,故淵還很小,但他全部記下了,他的記憶力比一般人都優秀,永遠記得父親的那個眼神。
他們逃脫了胡人的追捕,開始四處流浪,女人牽著故淵的手,總是重複一句話:“你是你父親唯一的血脈,娘一定要讓你回到王家,繼承你父親的遺誌。”
她憑著這股勁,能拋下的都扔了,自尊、清白、驕傲被踐踏的分毫不剩,曆經千辛萬苦終於來到南國,將故淵送回王家,隻為讓丈夫後繼有人。
卻不想,男人還活著。女人欣喜若狂,一家人終於團聚了。
男人遞給她一條白綾。
女人癡癡地笑:“妾弄青梅憑短牆,君騎白馬傍垂楊。牆頭馬上遙相顧,一見知君即斷腸。郎君啊郎君,為君一日恩,誤妾百年身。”
他曾願意為她去死,後來親手殺了她。
明明有過那麼深厚的感情,願意為彼此死去、願意為彼此活著,結果說沒也就沒了。
等閑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故淵哪有什麼膽量許諾保護董池魚一輩子,愛太輕了,就像他的命一樣。
刀客看著昏睡過去的故淵,抹了一把辛酸淚,將人抱上床榻,出包廂關上門,下樓麵對董池魚,說:“你回去吧,他今天晚上睡在春意樓了。”
董池魚深吸一口氣:“我不讓,你去把他拽出來。”
刀客放狠話:“他不肯,春意樓裏花紅柳綠,男人都喜歡睡在裏麵,曹君如此,故淵也如此,往後他去哪兒都跟你沒關係,回去過你的消停日子。”
董池魚:“叫他別用這種方式來氣我,幼稚可笑,他的為難之處大家都明白,一起想辦法,比他擅作主張強。用這種方式保護我,難道我心裏會好受嗎?”
刀客說:“總比你丟了命強。”
董池魚:“讓故淵出來,就算是告別,也該用更體麵的方式。”
刀客沒說話,徑直回的春意樓。
曹君眯著眼睛,思緒幾轉,低頭看董池魚,“進去捉人嗎?”
董池魚冷冷:“捉什麼人?”
曹君舉例子:“就像你找我一樣,跑到大廳裏大喊大叫我的名字。”
董池魚搖頭:“我不要,進去像個潑婦一樣抓男人,太可笑了。”
曹君幹脆不說話了,就往她身邊一站,想看看董池魚要幹點什麼。
董池魚什麼都沒有做,就是幹站著,像是雕刻出來的石頭,固執地望著那個窗戶口,好像能看出一朵花來。
可那就隻是普通的開扇窗戶,經曆風吹雨淋窗欞掉漆,斑駁的不成樣子,依稀能從窗口看見裏邊的布置,好像是一幅豔香的畫。
故淵是以什麼心態看那幅畫?以什麼心態待在那兒的呢?
曹君問:“你還要站多久,為什麼不進去?”
董池魚:“我想讓他出來。”
曹君再問:“他不出來呢?”
董池魚輕聲說:“我等他出來。”
故淵遍體鱗傷,像小美人魚公主,每走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即使如此,他也必須走向董池魚。
小美人魚就是這麼走向王子的。
天色陰沉得和深秋一樣,春寒襲開,絲絲細雨慢慢落下,像董池魚的哀愁,燕子在微風細雨中雙雙翱飛,她一個人在落花紛揚中幽幽獨立。
一把傘突然幫她擋住了雨。
董池魚抬頭,曹君不知從哪兒借來的傘,跑回來的匆忙,自己已經被雨淋濕,但卻幫董池魚撐起了傘。
曹君淋的濕漉漉,“董池魚,我是真的搞不懂你,你腦子跟常人不一樣。”
董池魚:“把傘給我,你回去吧。”
曹君道:“我不,路這麼寬,我就愛站在這。”
董池魚在斜風細雨裏,等著故淵一夜,這是她做過最瘋狂,最不理智的事情。
曹君是個狂生,他在風雨中為董池魚撐傘,一點都不奇怪。
漸漸的雨停了,天亮了,人的腿也麻了。
董池魚動了一下,差點摔倒。
曹君將她扶住,“你靠著我等。”
董池魚搖頭道:“不用了,不等了,回家吧。”
曹君:“你是很執著的人,這就放棄了?”
董池魚:“嗯,問心無愧,走吧。”
他們兩個相互攙扶回了家。
羅氏慌了,像個打鳴的公雞,聲音很尖銳,東一句西一句地問,大雨天去哪兒了?怎麼都不回家?故淵呢?
董池魚神色鎮定地開口:“故淵要走了,這一次是真的不會再回來了,從今往後家裏沒這個人。”
羅氏是過來人,看她態度就不對,“你們吵架了?”
曹君添油加醋:“他外頭有人了,在春意樓裏有相好,昨天……”巴拉巴拉編了一堆。
羅氏聽完,歎了口氣:“冤孽呀,這就是一段妥妥的孽緣,那些個世家男人不好沾惹,也是我當初貪心了,當娘的,應該攔著你,勸著你。”
董池魚:“娘,都是小事,不用擔心。”
草魚有點不敢相信:“可姐夫……故淵平日裏都不跟女子說話,他也不跟男子說話,如何變心了?”
青魚猜測:“是不是知道二姐要和先生成親,覺得自個多餘了。”
羅氏驚訝:“你們要成親?”
董池魚搖頭:“沒有的事,小孩子別瞎說。”
鯉魚一拍巴掌:“故淵是不是誤會了,會不會是賭氣!”
大家都擔心這其中有誤會,想要解開。
董池魚心力俱疲,“沒有誤會,事情很清楚。”
曹君擋住了大家的問詢,都攆了出去,說:“有事問我。”
青魚:“先生,你要和二姐成親了嗎?”
曹君端著架子:“你二姐求我的話,我就跟她成親。”
青魚眼巴巴地說:“我求行不行?”
曹君:“我考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