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方州 第28章 水漫啞口 01

往年十五,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迎歲賀春。人們結伴逛街,觀燈猜謎通宵達旦。

今夜,依舊掛燈,卻都是白燈。人們出屋麵色淒淒,拎燈的同時懷抱白色紙人。每個紙人上,寫著昨夜未歸人的名字。他們屍體已留在方州,被景天人丟入江中。邳城百姓,隻有剪紙作人,將英雄安葬。

邳皇花吹雪抱著寫有父親名字的紙人,緩緩走在隊伍最前。

玉椿見此場麵難受之極,不忍跟隨,低頭鑽入一條黑巷。待人都經過,才悄悄站出目送人群漸遠。一片青光之下,街道顯得異常清冷。

黑巷深處,一隻小燈在風中搖擺,燈下晃動著兩個人影。迎麵而來,風中隱約有酒香。玉椿想也未想,摸著巷壁大步朝內。

巷裏果然有個酒攤,看攤的是個老嫗。一人背對而坐,正自斟自飲。

玉椿坐下,叫了聲酒。來邳國數十日,酒字還是會說。老嫗滿臉皺眉,見有客來微微一笑。雖笑,可眼中滿是憂傷。很快將酒送來,還有一碟下酒菜,像是蘿卜丁。

自啞口閉關斷了南來北往的商旅,城中客棧酒樓接連閉門歇業。邳國經濟頓時崩潰,百業蕭條,皇宮上下不得不緊衣縮食。尋常百姓家中,還能有這樣可口小菜,還真是難得。別小看這碟蘿卜,定是老嫗窖中珍藏,預備救命之用。

玉椿嚐了一塊,脆而清甜,甚為可口。

“又見麵了!”

正在品嚐小菜,舉杯未飲,卻聽到有人招呼,說的還是雪語。玉椿扭過頭一看,竟是白日裏在方州見到的雪國僧人。“你是……”在這裏見到此人,十分意外,一時竟不曾想起他的姓名來。

少個僧人笑著,“在下冉空。”

“對,對,對。冉空法師。”玉椿一拍腦門,搬起小凳往開挪挪,連連招手,“來,來,來……”

冉空欲過方州不得,十分鬱悶。一人獨飲,正愁無人作陪。聽到玉椿相喚,甚喜,站起拾了酒坐到了過來。而玉椿心中也堵得慌,欲訴無語唯有借酒澆愁。

二人各懷心事,酒逢知已千杯少。坐下,當即碰杯,昂首痛飲。然後各自斟滿,碰杯再飲。喝完又斟,你來我往,片刻酒壇便空。

玉椿不勝酒力,幾杯下肚便顯出幾分醉相來。見壇空便衝著老嫗叫道:“上酒,上……上大壇的。”酒勁上頭,話便多了。邊喝邊將心中之苦一一訴說,雪語本就學得不多,況且醉後舌頭不聽使喚。冉空聽來相當費勁,半聽半猜,才明白他在為如何收複啞口而愁。

冉空聽明,欲開口勸說,可是嘴中含糊不清。而玉椿隻顧說自己的,根本不願聽他說甚。急得他直拍桌子,“聽我說……你聽我說……”

玉椿住言,憨笑著,“聽你說?那麼我問你,你想說什麼?”冉空正色道:“我有計,收複啞口……我有……”

玉椿聽得驚道:“你有良策?”問後又遲疑,擺手說著,“我不信。”冉空鼻中發出一個怪聲,“不信?你且聽聽……在不在理?景天擅用火攻,又有精良火器……隻要破了火器……”

玉椿不等他說完,撲哧一笑極為不肖,“廢話。這些……誰……誰不知道。”冉空再而拍桌,話被無禮打斷顯得極為憤怒。他提高嗓門叫道:“我……我就能破它……”

“你能破……你如能破,我拜你……”玉椿聽到又驚又喜,連忙起身欲行大禮,還未拜身子一歪坐倒在地,扶著桌子問道:“你真的……真的能破?”

冉空見他坐在,忍不住大笑,“你醉了……嗬……”冉空隻顧嘲笑沒有回答問話,一下惹怒了玉椿。他大聲質問,“我問你話呢?”

冉空大笑不停,“哈哈……起來。先起來,我教你……”玉椿聽此,連忙爬起坐正,隻聽冉空問道:“你……可知道何謂五行?”

玉椿茫然搖頭,“不知道。”

冉空續道:“所謂五行,便是金木水火土……”玉椿聽得納悶,又將其打斷,“屁話。這些……跟破城何幹?”冉空不喜,略帶怒色,“你想不想收複啞口?”

玉椿點點頭。冉空又道:“既然想……那便仔細聽我講來……所謂五行,便是金木水火土……”剛才還顯出幾分醉意,但講道來口齒異常清晰,不急不緩,一句一句細細講來。

可是,玉椿所學淺薄,初聞五行是懂非懂。什麼金克木,水克火……聽著聽著,雙眼下垂,欲倒桌睡去。麵部剛剛貼桌,便被敲醒,接而提神去聽。聽了幾句,半知半解,心中雖然疑惑,卻感覺其中暗藏玄妙。卻因醉酒,思維變得遲鈍。心中急切想了解其中奧妙,可是越想腦中越是混亂。待聽完,腦中已然懵了,不知所雲。“好,好……講的好……收複啞口。幹杯,喝……”

冉空舉杯,雙眼卻望在他的身後出神。

玉椿醉眼迷離,回頭但見素衣女子立於身後,心中欣然一喜。待瞧仔細,酒立馬醒了一分,因為這人竟是花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