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鬆站在一旁,神冷淡淡的,“父親好不容易才回家,還是先歇息歇息,我這就去默寫出來給父親看看。”他並不喜歡這個父親,幼時倒覺得無所謂,如今越長大越發覺他的偏心!難免少年心性,就與白華英站在了統一戰線上。
“也好。”白耀輝發色花白了不少,整個人出來的時候略略的收拾過,倒也還算整潔,不至於跟外頭乞丐似的那般難看。
白玉鬆看了眼白敬言,轉身進了屋子裏,柳氏見狀嗔笑道:“回來了就好,我今兒早早的還備了出獄去晦氣的禮節,快,將東西都呈上來。”
府裏的下人拿了樹枝子在二人身上拍了拍,又端了兩盆火出來,白耀輝與白敬言抬步跨了過去,她備了熱水,伺候白耀輝沐浴,沐浴完了還難得的溫情了一把。
白耀輝握著妻子的手,頭一回感慨,“玉如如今已經是宮中的娘娘了,咱們家如今也算是攀了皇親了,這些年辛苦你了,孩子們,你教的都不錯。”
“我既是你娶回來的正妻,這些就是應當做的。”柳氏拿了新的衣袍給他穿上,又替他重新戴了冠,他如今整個人容光煥發的,精神也好了不少。
倒是另一邊,芹小娘等白敬言收拾妥了才進去,替他梳著發,心裏隱隱不安,“言哥兒,無論如何,那可都是你妹妹,你得想想法子啊。”
白敬言回頭冷冷的凝著她,“你看看白華英,多自重,多自愛,如今要嫁給攝政王做王妃,也是她應得的,你看看你教出來的東西,暗中款曲,與人珠胎暗結,這樣的人,你還要替她說話?你該好生想一想,作為什麼她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
“都是為娘的不是,是我先前太嬌縱著她了,可你也知道,咱們庶出的,日子本就難過,我也是實在沒有法子,言哥兒,如今母親就隻能指望你了。”她偷偷的垂淚。
白敬言的語氣稍緩了緩,“這事兒也怪不得你,行了你也省點心吧,別去想些有的沒的了,好生在府裏照顧妹妹才是正道,至於那個孩子,你沒聽見白華英說嗎,確實留不得。”
“我倒也不是想留著那個孩子,可到底宮裏頭還有一個趙妍捷呢,若是她將來能成事兒,咱們手裏不是多了個倚仗嗎?如今新帝都沒將她處置了,我看是別有用心的,咱們這兒懷著的可是她趙家的種兒,往後是個什麼樣子,誰也說不準。”芹小娘這一回著實是想了很多!
白敬言一時有些猶豫了,“我在牢裏呆久了,外頭是個什麼樣子,我也不清楚。”
“這些都不打緊,那白華英不是與白玉如情同姊妹了嗎?可是咱們秋蘭與她自幼也是姊妹啊,秋蘭多了那趙家郡主的幫襯,咱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些,言哥兒,如今春闈也考了,朝中隻怕又多了不少人,單憑你那點才華,又能走多遠,你聽娘一句勸。”芹小娘瞧著他這個不急為緩的樣子,愁死了。
“你說的我自會好好考慮考慮,她幾月份生?”白敬言擰眉,這個孩子不止白家關注,整個上京的人都在盯著,要想弄虛作假,哪有這麼容易。
“我請穩婆子偷算過一回,她是去年秋懷上的,估摸著還有四五個月,到夏末的時候應當得生了,到時候咱們尋個法子,將孩子偷龍轉鳳了,神不知鬼不覺。”芹小娘兩眼泛著光,如今的她再不是當初的那個人了,她行事愈發的穩妥。
“到時候再說,我去看看父親。”白敬言與白耀輝好歹是一同受過苦的,所以白耀輝對這個兒子也還算上心,隻是如今有了白玉她鬆這個更成氣侯的,白耀輝十分高興。
芹小娘同他一道去了書房,端了點心擱在桌案上,“都餓了吧,我備了些點心,先嚐嚐墊墊肚子。”
白耀輝見狀也隻是淡淡的看了一眼,朝白敬言道:“你看看他今年答的卷子,若依我看,進士及第應當不在話下。”
白敬言接過一看,也有些意外,“想不到小弟近來文才突飛猛漲。父親說的不假,這樣的文章,進士及第也是有望的。”
到時候進士上了榜,再殿試選狀元、榜眼、探花郎,而白玉鬆的這個卷子,沒準能進殿。
白玉鬆沒吃糕點,朝白耀輝道:“這些都是敬辰哥哥教給我的,我要科考的時候敬辰哥哥教我念了好久的書呢。”
白耀輝心裏五味陳陳,歎了歎氣,“如今你敬辰哥哥要承繼伯爵府,於他而言也是好的,你若是想去看他,隻管去看他,得了空,也勸他回來用個便飯。”
“父親,敬辰哥哥不會進白家門的,大姐姐也不會。”白玉鬆像個小大人一樣端坐著,目光灼灼。
芹小娘見狀嗔笑道:“這父子兩哪裏有什麼隔夜仇的?過些日子想必就好了,主君不必放在心上,小孩子家家的,哄哄就成了。”
白耀輝睨了她一眼,“你先出了去。”
“好。那……妾今晚……”她垂眸絞著帕子。
“今晚我與大娘子有事商議,去大娘子院裏,你沒什麼事就不要出來晃了,好生看好秋蘭,她肚子裏的那個孽障,什麼時候能打了,我這才心才放下來。你請個大夫給她看看,玉鬆也要入朝了,別到時候因為這檔子事,誤了他的前塵。”白耀輝是個精於算計的,任何時候都會將扶她寺白家作為第一要素。
芹小娘咬著唇應下,轉身三步一回的走著,白玉鬆見狀朝身旁的小廝使了個眼色,小廝抬手關了書房的門,到了門外侯著。
白耀輝將卷了看了好幾回,連連稱好,“不錯不錯,鬆哥兒如今大了,頗有為父當年之風。唔,你哥哥那時候中的是進士,不知道你能到哪一步。”
白敬言見狀附和道:“他年紀小小的,能到這一步已是不易了。”
“嗯,我兒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啊。”白耀輝一想到白秋蘭肚子裏的那孽障,心裏愈發的煩悶,起了身,將這答卷細細的收了起來。
白敬言揉了揉眉心,“如今朝中缺人,父親早些歇息,明日還要上朝。”
“嗯,你們也去歇著吧。”白耀輝出了書房,瞧著兩個孩子離開的背影,重重的歎了歎氣,白家走到這一步,是他一路奮鬥過來的,如今女兒若是成了皇後,白家就會進入另一個鼎盛,隻是可惜了,白敬辰如今成了伯爵府的了,算起來,倒也是一樁好事,到底是他白耀輝的兒子!
白耀輝回了柳氏的住處,這時候他才覺得,正妻與妾終究是無法比擬的!
那頭芹小娘一出書房就直奔白秋蘭的院裏去了,她院裏如今簡陋了不少,加上今日的事情,讓她心裏很不安,她在屋子裏來回的走動,直到芹小娘回來了,她急匆匆的迎了上去,“小娘,他們怎麼說?”
芹小娘看了眼她凸起的肚子,抬手輕摸了摸,溫聲道:“你放心,我定會想法子護住這個孩子,如今咱們若是要穩當,那就隻能讓趙郡主在宮裏頭做了娘娘,這是她趙家唯一的孩子了。”
“那是,那個侯月容生的是個小丫頭片子,那時候不是死在牢裏讓白華英帶走了嗎,我肚子裏的這個,到時候沒準能光複勇安侯府的榮耀!”
“勇安侯府是謀逆!這樁事隻怕不好運轉,你父親對你肚子裏的這個厭惡得很,到時候咱們再想想旁的法子。”芹小娘惆悵得很。
“父親當初那麼愛你,如今定也能愛屋及烏的,你定要將父親的心再拉到咱們這兒來。”芹小娘輕撫著肚子,這是趙斯年唯一的孩子,勇安侯府雖然歿了,可是當年的那些舊部呢,難保不能為她們所用啊。
“我知道,今夜他去了大娘子的住處,咱們也得想想旁的法子才好,你出不得白家,在院裏好生養著,來日方長,柳氏那女人,先前你父親就不喜歡她,如今也斷不會輕易就對她上了心,不過是一時的新鮮罷了。”芹小娘扶著她坐下,極力的安撫她。
“女兒知道,女兒如今最擔心的,還是哥哥,哥哥若是在仕途上能精進一步,咱們也能好過些。”白秋蘭歎了歎氣,她肚子裏的這個,是好是壞,全看以後的路了。
“新帝登基,人手缺著呢,那時候營救新帝,咱們也是出了不少力的,再說了,那趙郡主還救過新帝呢,憑著這一層,趙郡主也能一世無憂了。她是個聰明狠絕的,未必沒有一席之地。我得想想法子,讓你父親對咱們重視起來。”
“可……玉鬆如今還參加了春闈,我隻怕父親將府裏的一切都給了嫡子,到時候咱們可就什麼也沒有了。”白秋蘭心裏飄忽不定的,總覺得難受。
“都是白華英那個賤人害的,如果當初不是她摻了一腳,勇安侯府哪至於有今日!榮王殿下早就登基了,咱們有用不盡的富貴!小娘,我心裏頭恨!我恨死了她了。”她選擇趙斯年,分明可以過頂好的日子了,可是這一切,如今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