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小娘握住她的手,“無論如何,咱們還好好的活著,這是命數,你是娘親的心頭肉,要好生珍重,老太太近來身體不好,你去她跟前,好生的伺候著,現下府裏隻有你一個女子了,你也要爭些氣。”
“女兒明白,女兒再不會像以前那樣使性兒了。”她歎了歎氣,拿起茶遞給芹小娘。
芹小娘沒有喝茶的心思,順手擱在了一旁,“這些事情,容我再想想法子,你放心,總會有法子的。”
夜色漸漸深下去了,上京的夜裏卻並不太平,一道身影站在高樓上,不遠不近的注視著白華英的那間屋子,屋子裏的燈熄了,想來裏頭的人應當是歇下了。
黑衣男子拔弄著手上的玉板指,凝視了許久,身後的下屬進來,見料峭春風吹進來,不由怔了怔,“爺,事情都已經安排妥了,此次璟王被咱們引去城外,後天的登基大典,他未必能趕得回來。”
黑衣男子眸光幽冷,月光照在他的身上,露出一雙淩厲的眼,“多派些人去,我要讓他有去無回。”
“是,屬下已經加派了人,隻是他帶去的鐵騎身手了得,若要中傷倒是有可能,讓他命絕,隻怕……”
男子冷笑道:“那倒也未必。”
“咱們還要為登基做準備,隻怕抽調不出這麼多人手,最近上京的守備森嚴了不少,出入城中都要登記,咱們好些人已經進不來了。”
“有些這人,夠了。”他凝著那間屋子,那屋子裏頭住著的人,真是心狠呐。
夜色被黎明壓過,白華英今日起了個大早,翠青還在院子裏頭摘花,準備入到她家小姐的花瓶裏,五南走了過來,他抱了一大束開得熱烈的桃花塞進她懷裏,臉色微紅,“這些夠嗎?”
翠青沒多想,接過他那些花就進了屋,小影子四處看了看,朝五南小聲道:“王爺怎麼這麼久了沒回來,燁羅也是,連消息都沒一句了。”
暮成抱著劍走了過來,見二人嘀嘀咕咕的,不由挑了挑眉,“胡說些什麼?王爺出城是辦事,晚些回也是情理之中的,仔細讓郡主聽見了。”
小影子歎了歎氣,“小姐不是在歇著嘛,近來上京來了許多外人,我瞧著哪個都覺得奇怪,沒準這裏頭還摻雜了敵國的探子,咱們得多加小心才是。”
他想讓暮成去護著王爺,可是又擔心白華英,畢竟昨天晚上他在屋頂巡視的時候,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但是又說不上來哪裏怪。
“行了,王爺帶的是鐵騎,不會有事的。你守好郡主,我出去一趟馬上回來。”暮成抱著劍,身影一閃,消失在院子裏。
小影子見狀朝五南挑挑眉,“嘖,這個輕功,也就比我好那麼一點點。”
五南不置可否,“我還要灑掃院子修剪花枝,走了。”他在府裏也呆了一段時日了,伯爵府的戒備如今森嚴得很,深深大院裏,幾乎是機關遍布了,不知情的人若是進來了,隻怕小命就要交待在這兒了。
小影子伸了個懶腰,“成吧,我去教一教我那個小徒弟去。”
“你那徒弟是個好苗子,你可不要將人教壞了,到時候仔細你的皮。”那小姑娘可是郡主放在心尖子上的,她在府裏的吃穿用度與郡主無異,老太太也很喜歡她,加上她又陪著老太爺練槍,那一身的好槍法,她都快學了七成了,如今還能同老太爺對打,老太爺對此也很欣慰!甚至生出了再多收一個小孫女的想法。
“那還用說?成了,我走了”小影子朝著小風月的院子走去。
白華英睡了個好覺,起身收拾了一番,那葉鳳薑來了府上,見她才起身,眼眶紅得厲害,“華英,祖母……祖母怕是要不成了,你能不能再去看看她?”
白華英一個激靈,拿衣服披了起來,“什麼時候開始不好的?”
“這些日子一直都不大好,如今強撐著一口氣,就是想等到放榜,可是放榜要等新帝登基以後去了,她如今在府裏夜夜痛苦,我實在心疼,華英,你的醫術是最好的,能不能去看看。”霍家老太太對她是最好的,有什麼事都緊著她,與她祖母又是好姊妹,如今霍家老太太不好了,葉家老太太身子也不大好了。
“好,你別急,我去看看。”白華英迅速換了套衣衫,差人與老太太知會了一聲,就與葉鳳薑一路去了霍家,霍首輔如今忙得很,府裏就隻有霍燕堂一個等結果的人。
白華英的馬車狂奔在路上,被出來陪著封母去踏春的封錦蘭瞧見了,“唉?姐姐這是要去哪兒?急急忙忙的。”
白華英的馬車急忙停了下來,挑開簾子見了封母也在,不由放緩了些語氣,“義母,我與鳳薑妹妹正打算去霍家玩呢。”
“是,家中男人都出去忙去了,左右我也是閑著。”葉鳳薑揪著手裏的帕子,藏住了心事。
“唉,那我也一道去吧。”封錦蘭見狀就要從一輛馬車爬到另一輛馬車,封母見狀笑道:“也好,聽說霍家的小公子如今浪子回頭,還參加了春闈,你也一並去瞧瞧。若是喜歡,就回來與我說一聲。”如今的封母到處給自家女兒相看婚事。
“母親!霍燕堂那樣的,我可瞧不上,你別想了他將來就是坐上了首輔的位置,我也不喜歡,我喜歡的男人,他得頂天立地,上得戰場,上得朝堂,唔,再不然,也得是一代英雄豪傑才成,我走啦,回來給你帶好吃的。”封錦蘭吧唧在封母的臉上重重的親了一記,歡歡喜喜的轉身跑了。
封母瞧著她這模樣哭笑不得,“還同個孩子似的,去了霍家要規矩些。”
“我知道啦,有姐姐在,我哪敢不守規矩,成了,我走了,一會兒就回來。”封錦蘭笑盈盈的上了馬車,撲在兩個的懷裏,一手摟一個,別提多開心了。
她歡天喜地的跑了,封母見狀笑著朝身旁的嬤嬤笑道:“由她出去走走吧,她在府裏難得呆了這麼久陪著我。咳咳咳,你安排安排,明日有貴客來府。”
嬤嬤狐疑道:“什麼貴……是玉清天宮的那位?”
封母微微頜首,咳嗽間有血染上了帕子,“是,難得他出關了,你空一個清靜的院子出來,他想必是要在這兒住一段時間的,別怠慢了。”
“是,奴婢明白,那位是最要緊的。要不……那段時間讓二小姐去伯爵府裏陪白家小姐住一段日子?”那位大人物過來,有些事情反倒讓她知道了不好。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封母目光憐惜的看了眼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歎了歎氣。
白華英的馬車疾馳在官道上,封錦蘭見二人原本還開開心心的,一轉眼的功夫臉色就變了,不由狐疑道:“怎麼了?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嗎?我來掃你們興了?”
葉鳳薑挽著她的手,擠出個難看的笑,“是霍家老太太,身子不成了。也不知道還能熬多久。”
“先前不是還好好的……”封錦蘭登時臉色也沉了下來。
馬車在霍家門口停下,白華英一行人下了馬車,急急的去了老太太的院裏,院子裏頭霍家大娘子在外頭叮囑外人,“那衝喜的棺槨也要備下了,再吩咐人去做幾套母親合身的衣裳,一應物件兒,都不能少了。”
葉鳳薑聽著眼淚又不爭氣的落了下來,“母親,我將人請過來了。”
霍母拍了拍她的手,哽咽著點了點頭,“好孩子,勞你辛苦了,郡主,我家老太太的身子,她自個也是知道的,隻是……隻是燕堂這孩子還一直沒個著落,她這心裏總盼著,我也盡快在替他相看人了,隻等著放了榜,有了功名,就去提親。能不能勞你給她瞧瞧,再撐幾日。”
白華英自從經曆了疫病一事以後,她的醫術便是眾所皆知的,但是有不少人礙於她的身份,加上璟王有意不想讓她這麼忙碌,所以將她的消息壓了下來了。
能救治天下的,並不是大夫,而是一個明君!一群心懷家國天下的臣子!以及一群擁護君主的百姓!
“我先看看。”白華英進了屋,屋子裏頭霍燕堂正在給老太太喂藥,光線從屋外折進來,落在他的身上,那一刻的霍燕堂退下了身上輕狂不羈的外衣,剩下的是仁孝的好性兒。
他見白華英來了,將藥一並喂完了,擱了碗起身,神情比他從考場出來還要疲憊,昨天夜裏想來他也是一宿沒睡,“你來了。”
“你去睡會兒,這兒有我照看著。”白華英拍了拍他的手臂,他在這一刻仿佛找到了一個依托,眼眶泛起了紅,“我睡不下,我如今隻悔恨,當初為什麼沒有早些長大……”
“如今長大也不晚。”白華英來到床邊坐下,老太太見了她神智有些不清楚了,反手握住她號脈的手,喃喃道:“堂兒,這是你給我找回來的孫媳婦嗎?生得真好看,就這個了,就這個。”
白華英握著她的手回笑道:“我是白華英呀,靖安伯爵府的那個。”
“啊,白家那老太婆的女兒呀?一晃眼這麼大了,你可得替我孫兒好生找找,挑個頂好的姑娘給他,他這孩子,心地是最善良不過的了,先前那些紈絝事,是胡鬧了些,我都罰過了,你找個好姑娘給他,讓他一心一意的過日子,將來……將來子孫滿堂。”她這一輩子,所有的心思都用在疼這個孫子上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