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英將一堆藥草遞給這大夫,“此次做的是膏藥,用來清理膿液有奇效,先前我們隻專注於內裏,卻忽略了外頭的傷,這傷看似不起眼,實則於身體有大害,諸位大夫仗義救疫,實乃仁義之舉,此法若是有效,那也是諸位共同鑽研的結果。”
她將功勞推給了這些大夫,眾人麵麵相覷,不免有些心動,畢竟這些日子她的醫術是有目共睹的,若是自己能在救疫上博些名頭,保不齊也能像魏公子一般,弄個什麼神醫的來當當。
“這……成了自然是好,可若是不成,再出了事可如何是好?白小姐,你沒有醫館,外祖父又是伯爵,可咱們不一樣,咱們就是個平頭老百姓。”眾人紛紛附和。
他們被拉來救疫,本就是不是自己願意的,朝堂強行征人,再加上這醫香世家的牌匾,也是被逼得沒有法子了,這才過來出診,如今人是越治越差了,哪裏還敢擔責任。
白華英臉色微沉了沉,人在緊要的關頭,總會自私一些,也是情有可原的。
“諸位都是我的長輩,自然處事要謹慎一些,這些不過是治外傷的藥,至於內裏的,我師兄正在調整方子,諸位不必擔心。眼下不能再耽擱了,咱們既然有四位主診的大夫,就由四位主診大夫來監工。若是有意見,現在就可以提。”
眾人麵麵相覷,小聲的議論了幾句,另一位年歲老些的附和道:“白小姐雖年幼,但既然是魏公子在外的外家師妹,也是有些手藝在的,如今疫情嚴重,不如試一試,總歸也是個機會,人命可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眾人七嘴八舌的議論了一通,“老先生這話在理。”
“是啊,一個小丫頭都不怕,咱們這些個大老爺們怕什麼!醫者仁醫,咱們不妨一試。”
“白小姐這方子,確實可以試試……”眾人心裏自有一杆秤,這麼一合計,於情於理都過得去,不由就附和了,畢竟是個小丫頭,她能有什麼心思,到時候真醫好了人,還不是他們的名頭出去。
白華英見眾人同意了,就讓眾人分工合作,負責稱藥的,研藥的,切藥的,煮藥的……這一串的工序下來,足足有二近二十道,藥帳子裏都因為製藥膏圍成了一個流水式的圈子了。
人多了,事兒就辦的快了,一下午的功夫,已經研製了許多了,不少人用著已經顯現了效果,白華英用勺子舀起一勺子藥膏瞧了瞧,藥膏通體透亮,色澤俱佳,她放下勺子,擱在一旁,“這一份也可以了,當歸,你將這藥膏發下去。”
此次受疫情影響,染上的人實在太多了,加上那些人又是些窮苦的人民,都沒什麼銀錢,連吃食都要摳攢出來,這對朝堂有著極大的影響。
當歸捧了藥膏出去,就瞧見了太子站在外頭,不由驚了:“殿下……”
太子朝他擺了擺手,進了營帳,營帳裏白華英正拿著藥材在訓斥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板著,目光淩厲,“你們藥莊的人,就拿這些來打發我們?這可是治病救人!”
藥莊的掌櫃苦了一張臉,無奈的歎了歎氣,“朝堂征用了藥,咱們都是小老百姓,這……這實在沒有多餘的藥了。”
“無論如何,這藥發了黴已經壞了,藥效全失,如何能用。”白華英將那發黴的藥扔進袋子裏,氣得臉色鐵青,疫情當前,這些人就開始顧著自己了。
“白小姐,你年紀小,哪裏懂咱們的難處,這些藥真的是藥莊裏所有的藥了,再多的,再的拿不出來了,咱們實在沒有辦法了,還請白小姐體諒。”
“是啊,這一下午,就掏空了十幾家藥房,這藥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朝堂裏不是有太醫嗎?太醫都圍著榮王打轉,哪裏還管咱們這些老百姓的死活,咱們還要養家糊口。”利益當前,人本就是自私的,慷慨之人少有。
白華英揉了揉眉心,沉聲道:“如今疫情當頭,若是再傳染出去,整個大晉不堪設想。”
“白小姐,你也不必再說這些大仁大義的話了,咱們在這兒都是生死由命了,可這藥,關乎到了藥堂的生計,白小姐,你再如何,你也不能砸了人的飯碗啊。”
太子聽著這些話,擰了擰眉,抬步進了營帳裏,“這位大夫所言在理,本宮此番來,是與諸位一起想法子,解決疫情。”
眾人見了太子神色鬱鬱的跪了下去見禮,太子將眾人扶了起來,溫聲道:“你們的事,本宮都知道,本宮定會留在此處,與你們一起,直到疫情好轉,至於藥,不必急,此次的費用由朝廷出,諸位記錄在檔,晚些去太醫院領就是了。”
眾人見狀激動不已,連著口風都改了,“太子殿下,咱們都是一心為民的呀,這……也並非是非要這藥不可,隻是關乎著一家子的生計。”
太子微微頜首,舉止裏漸漸的成熟了起來,“本宮知道,此次疫情有勞諸位了。白小姐,不知皇叔如今境況如何了,本宮可否一見?”
白華英站在一旁被點了名,抬頭瞧著他,卻見他的神色裏減去了幾分稚氣,“就在主帳旁邊設了營帳,十七,你帶太子殿下過去吧。”
一旁的大夫見狀推了她一把,恨鐵不成鋼,“白小姐,殿下初來此處,還有許多地方是要注意的,你還是跟在殿下身旁多照顧著些。”說話間朝她擠眉弄眼的。
眾人並不知道官家已經應了話要將白玉如指給太子,在他們的印象裏,還是皇後開玩笑讓她當太子妃的時候!所以總想著給兩人些時間,撮合撮合二人。
太子瞧著白華英,舉止得體,“既如此,有勞白小姐了,本宮已經在城西設帳,白小姐請。”
白華英領著他出了營帳,營帳裏的大夫頓時笑了,“唉還別說,這太子殿下生得可真是好,同白小姐這樣的姑娘,襯得很呐,還是年輕好,咱們這些人,都是一把老骨頭咯。”
“去你的,我可不是老骨頭,我正年輕著,這兩個人若是能湊一塊兒也是好的,這白家小姐是個賢德之人,將來於國有大益啊,還是皇後娘娘眼光好,當時我家那位還不信皇後娘娘怎麼給太子瞧上了白家的這個,這下子可不得不服了。”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你家那個要是有皇後娘娘的眼光,怕也不是你家的嘍,嘖,這娶妻,還是不能看樣貌,賢惠最打緊,前些日子,有兩戶人來給自家女兒提親,我正犯愁呢,這會子是知道怎麼選了。”
眾人頓時附和著笑道:“老張頭,你這是娶媳婦還是娶兒媳婦哦,這麼上心。”
“要我說,老張頭娶媳婦的時候都沒這麼上心過。”眾人又是一通笑,這樣的笑意將一連幾日的壓力都分散了,幹起活來,手裏的力氣也足了不少。
十七聽著他們的笑聲,心情也跟著放鬆了,追上了白華英。
太子與白華英並行,他側頭瞧著白華英的腳,語氣溫和,“你的腳……本宮都聽人說了,可還要緊?”若是他早些知道那個人就是白華英,若是他當初不這麼在意一個人的容貌,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了?太子心裏悔的腸子都青了。
“多謝殿下關心,已經上過藥了,無礙的。”白華英坐得端莊,神色卻始終淡淡的。
翠青推著她的輪椅到了營帳前,白華英緊了緊帕子,夜裏的雨大了些,十七撐了把大傘在她的身旁替她遮擋。白華英指了指營帳,“王爺的營帳到了,我就不打擾你叔侄二人敘話了。”
燁羅在營帳內,聽著外頭的動靜,急急的跑了出來,雨水打在他臉上,他也沒在意,“白小姐,你想想法子吧,王爺……王爺他不吃藥,已經一下午了,原本是沒咳血的,
這會子已經咳了兩回了,人也昏睡的比尋常的時候要久。”
“為什麼不喝藥!”白華英猛的頓住了,想起走的時候璟王那冷冰冰的那句話,心忽的沉了下去,璟王這是在逼著她。
燁羅瞧著白華英,無奈的勸道:“白小姐,你去給王爺瞧瞧吧,再這樣下去,是要出人命的,那藥王爺也沒用上,屬下要給他塗,他順手丟進了火堆裏,看樣子是真的傷了心了,求白小姐瞧瞧吧。”他跪了下去,朝白華英磕了個頭。
白華英緊了緊雙拳,“若是要瞧病,找魏公子吧,他的醫術比我高明,實在不行,還有太醫在,藥已經快研製出來了,你家王爺,不會有事的。”
“白小姐,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憐惜我家王爺嗎?王爺再這麼下去,大晉怎麼辦?白小姐憐憫天下人,為什麼不同情同情王爺,這些年王爺的苦,屬下一清二楚!隻求白小姐去看一眼。”
太子在一旁瞧得一頭霧水,“燁羅,這是怎麼回事?”
燁羅哽咽著跪在地上,咬了咬牙,“殿下,王爺待白小姐情真意切,白小姐……白小姐似乎是無意,還望殿下能幫幫忙,如今王爺連藥也不肯吃了。”
太子的身影猛的晃了晃,“你說……你說什麼?皇叔待她?”難怪了,難怪了,每回他對白華英好些的時候,璟王總是在場!原來是懷了這樣的心思。
“殿下……我家王爺……”
“燁羅,有什麼話,進營帳再說。”白華英轉著輪椅進了營帳,這樣的事在這兒扯著嗓子吼,他是當這些染了疫病的人就不知道了嗎?
翠青也有些猶豫,推著她進了營帳,後頭的人自覺的守在外頭,進來的隻有太子、燁羅、白華英、以及翠青。
她坐在輪椅裏,行動不便,也沒給太子行禮,徑直來到床邊,瞧著形容憔悴的璟王,心如刀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