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華英真想上去給他一腳,以璟王的實力,獨戰韃子也綽綽有餘,如今一個夜沉露寒的,就要她去送,擺明了是有話要與她講,隻是官家跟前,她也不好拒絕,隻得去送了。
一出營帳,太子便朝她作揖,眼底透出些許敬重來,“當初母後給本宮議親,提起過你的事,說實話,本宮是因為你的容貌,又聽了外界的謠言,這才推拒了,先前沒想到三次竟都是蒙你所救,欠你的,本宮他日定還。”
當初是他以貌取人,錯將珠寶當了魚目,直到這一刻他才明白,當初那個自己有多不成熟,然,大局已定,一切都已經晚了。
白華英忽的覺得,這一刻這個小毛孩子長大了不少,“殿下不必多禮,臣女亦是真心的祝殿下與二妹妹琴瑟和嗚。”
“本宮明白,白小姐隻管放心,本宮如今有了她,自然會好生待她。”太子與她相視一笑,心裏卻苦得厲害,到手的白月光,就這麼沒了,若是他能自私一些,當時說要娶白家嫡女,若是他能早一些察覺到他要找的人近在咫尺,一切是不是就不一樣了。
“有殿下一諾,臣女就放心了,殿下請。”白華英知道的,這個人的野心很重,如今又耐得住性子,隻怕他日也不會隻是區區一個王爺,白玉如跟著他,往後的日子,就要靠她自己去熬了,白家能給予的幫助,微乎其微。
太子朝她作了揖,轉身便走入了他的營帳,白華英握著繡春刀,望向璟王,“王爺還有事?”
璟王猛的將她拉到一處陰暗的角落裏,低頭凝著她,目光灼灼,“你拒了太子與官家,你可知,抗婚是大罪?若是官家氣頭上,大可治了你的罪。”
白華英對上他的眼神,輕笑道:“官家是個明君,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二妹妹既然對太子殿下情根深種,我又怎麼能奪人所好?”好在太子是個明事理,顧大局的人。
璟王將她圈在懷裏,嗓音低沉,就著隱約的月光問道,“你抗旨,難道不是為了我?”
“王爺多慮了,時辰不早了,王爺早些歇息吧,明日就該回宮了。我還要去照顧官家。”白華英一把推開他,轉身往外走,璟王猛的將她扯了回去,低頭瞧著她,“當真不是為了我?嗯?”小丫頭的心可真是夠狠的,拒絕起人來,無情得很。
“王爺,我如今想的是什麼,你該很清楚才是,當初若是你我聯手,趙斯年走不出玉鹿山!勇安侯在北域失蹤得蹊蹺,這些韃子與他們未必沒有幹係!你卻要我眼睜睜的看著他活!”先前的大仇,刻進了她的骨血裏,她每回見了封家的人,那股子恨意,都會瘋長!
擾得她夜不能眠,讓她在夢裏不斷的掙紮難安,她的孩子,她的氏族,她所有的一切,都與她沒有幹係了,她如何能受得了。
璟王將她拉進懷裏,歎了歎氣,“我何嚐不想,但我要的,是整個勇安侯府,小丫頭,再忍耐些時日,如今北境動蕩,守在北境的將領隻怕是要擋不住了,我須得盡快將侯府的事情處理完。”
小魚小蝦算得了什麼,他要的,是一網打盡,而不是小打小鬧的平白提高了那老狐狸的荷警惕心!若真是這樣,那他先前所有的計劃,都白做了。
白華英這一肚子的氣忽的消散了些,“大晉內憂外患,這些駐蟲若是處理,後患無窮,你怎能安心上前線,我倒有一個妙計,我們可以試一試。”白華英警惕的看了眼四周。
璟王揉了揉她的小臉,溫聲道:“不急於這一時,明日回城之後再議,此時人多眼雜,你聽我一勸,回去之後,不要再卷入這些事情裏來。”
他是千防萬防,愣是沒防住這小丫頭來了官家的身旁,伴君如伴虎這個理她到底是聽過還是沒聽過?璟王瞧著她離開的背影有些無奈。
“唉,真是不聽話,暮成是怎麼盯著她的?”如今竟然讓她又在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畫風一轉就出現在官家的跟前,這小丫頭到底是封家出來的,他似乎小瞧了她了。
燁羅無奈的笑了笑,“暮成追丟她也不是頭一回了,屬下以為,白小姐這樣的,誰碰上了誰倒黴,哪裏還用得著個人護著白小姐。”
“倒是本王小瞧了她了。行了,讓暮成看著些就是了,其餘的人,都轍了吧。”守著也是無用,她若是要走,輕而易舉。
“白小姐那胎記,怎麼突然就沒了?王爺,屬下以為,若是要娶白小姐,還是盡早。”如今想娶她的人可多了,太子殿下是犯了傻,否則早就抱得美人歸了。
“不急。”璟王走在夜色裏,目光裏卻有著勢在必得的底氣。
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燁羅瞧著這兩人別別扭扭的,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今夜的月色明亮,萬裏無雲,是個難得的好天氣,官家站在窗邊瞧著月,歎了歎氣,皇後取了鬥篷過來給官家披上,柔聲道:“夜裏涼,這些人也不知是怎麼伺候的,連這窗也不關,官家本就身子弱,若不加以注意可怎麼得了。”
官家咳了兩聲,側過頭來凝著她,“近來朕聽說你與侯府走得很近。”
皇後心裏猛的一跳,跪在地上,“倒也不是走得近,隻是……隻是榮兒要打理溝渠一事,趙世子也參與其中,有些事情難免就會接觸到。”她四兩拔千斤,輕易的將放挑到了榮王身上。
官家手擱在窗欞上,夜風拂過,吹得外頭的樹影婆娑,“榮兒的事,不必多說,你與勇安侯府走得近,也不是一日兩日了,朕也由著你,但有一點,你該明白!你是皇室中人。”
皇後手心裏滲出了一層冷汗,她微微低著頭,哽咽著道:“臣妾嫁給官家這麼多年了,自問一心都是為了官家,從未有過半點私心,外頭的人亂嚼舌根子見不得臣妾好,官家對這樣的謠言難不成也要放在心上嗎?若真是這樣,官家治了臣妾的罪,臣妾無話可說。”
她淚眼朦朧的跪在地上,抿著唇委屈得很,瞧得官家心裏軟了一大片,抬手將她扶了起來,好言好語的哄著,“朕當初力排眾議,納你為後,自然待你如夫妻一般,今日是朕失言了,皇後莫要放在心上。”
皇後倚在他胸口,委屈道:“臣妾十幾歲便嫁給官家,還生下了榮兒,這麼多年了,官家若是不信任臣妾,臣妾還不如死了算了。”她嘟著嘴置著氣,瞧得官家心疼不已。
“好好好,都是朕的不是,再哭可就不漂亮了。成個小花貓了。”官家替她擦著淚,耐心的哄著,宛如珍寶,白華英在一旁瞧著,對皇後這拿捏男人的手段所折服!難怪皇後寵冠六宮這麼多年,她當年若是有皇後一半的手段,也不至於有今日之恨!
官家哄了她許久,哄得她心情大好了,這才吩咐李全送的皇後回去,皇後掃了眼白華英,轉身出了營帳,朝李全道:“官家身邊那緹騎,似乎是個女人。”
李全恭敬的點著頭附和道:“可不是嘛,就是那個叫遙兒的,娘娘您也是見過的。那會子榮王殿下瞧見了,還同官家說要娶她呢。”
皇後臉色一沉,“我看不僅僅是榮兒要娶她,如今連官家也動了心思了!你晚些待官家歇下了,去將她給本宮帶過來,官家身邊的人也得守著些規矩,一個宮女,穿著緹騎的衣裳,成何提統!”
李全原也是喜歡白華英的,可如今見自個兒是得不到了,也就收了心了,但好歹還念著那份情意,不由道:“不僅僅是榮王殿下,太子殿下也說要娶她,隻是都被這遙兒回絕了。”
那些人說她是白家大小姐,聽得李全是一頭霧水,那白家小姐是個什麼模樣,他可比誰都清楚,先前在宴上他也是瞧過的,瘋瘋癲癲,癡癡傻傻,哪裏有今日這遙兒的一半。
皇後一時來了興致,“真是個狐媚子,迷得這些男人都神魂顛倒,將來定然是個禍害,你將這狐媚子盯緊了,待回了宮,本宮倒是要瞧瞧,她有幾分能耐,也敢在本宮跟前勾人。”
李全擦了擦臉上的汗,“娘娘,這遙兒姑娘原是……”
皇後身旁的杜芝急匆匆的跑了過來,“娘娘,榮王殿下不知怎的,上吐下泄的,這宮裏的太醫來了好幾拔人,開了方子也不見效,您快去瞧瞧。”
皇後頓時沉了臉,邁著步子就朝榮王的營帳跑去,焦急如焚,“這些太醫是幹什麼吃的,這樣一個小病都治不好!我兒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非扒了他們的皮!”
杜芝領著皇後急匆匆的跑了,李全瞧著二人的身影,眯了眯眼,轉身回了主帳,主帳裏頭,官家正在泡藥澡,白華英站在外頭侯著,裏頭幾個太監正在伺候著。
李全上前將先前的事兒說了一通,官家在浴桶裏咳了幾聲,“想是累了,歇一歇也無妨,你親自代朕去看看。”
李全複又退了出去,他望向白華莫,歎了歎氣,低聲道:“你與白家小姐,真是天壤之別,先前多有得罪,白小姐莫往心裏去。”
白華英笑道:“李公公情義雙全,是個值得深交的好友,先前的事情不過是個誤會,公公也不要放在心上。”
李全聽了心頭猛的一跳,“白小姐不嫌棄奴才是個閹人?”世人瞧見他們這些個太監,表麵上都是恭維,背地裏指不定將他們唾罵成什麼樣子了。
白華英笑道:“這世間曆來隻有好事與壞事之分,哪裏還有這樣分人一說?外人的話,公公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