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的人蜷縮著瑟瑟發抖,嘴裏還在艱難的嗚咽著,那臉上泛著青灰,這個人已經被折磨得不行了,眼看著也沒幾天活路了。
“抬起頭來,讓白小姐好生瞧瞧。”趙斯年的腳尖點在這人下巴上,眸色幽冷。
他被逼得抬起頭看向白華英,一時抖得越發的厲害,“世……世子……妃……”
他幹涸的喉嚨含糊不清的喊著,恐懼感從腳延伸到了頭皮,他整個人都發麻,“世子妃,奴才知錯了,奴才不是有意的,還望世子妃饒了奴才一命!!奴才也是沒有法子,都是……都是容小娘逼的,奴才若不這麼做,她就要殺了奴才的家人啊。”
這人忽的爬了起來,不知哪裏來的力氣跪在地上直磕頭,肩膀上的血湧了出來,滴落在地上,一時顯得格外的詭異。
趙斯年錯愕的望向他,一把將他提了起來,“什麼世子妃!她在哪!”
他搖了搖頭,哽咽著道:“奴才也是被逼的,奴才實在沒有辦法了,世子妃饒命啊。”
“少在這兒給我裝神弄鬼!”趙斯年將他一把扯到白華英跟前,麵目有些扭曲,“白小姐,你可識得這個人。”
白華英嚇得退了一步,捏著手中另一根銀針,搖了搖頭,“不記得了,但是他這顆痣我還是有有些印象的。”
這人遍體鱗傷,被拽著整個人痛苦不堪,“奴才是被逼的啊,世子妃饒命啊!都是容小娘。”
趙斯年將他甩開,一隻腳踩在他胸口,“一派胡言,容兒性子孱弱,怎會做出這樣的事來!更何況此事母親早已經結了案。”
下人拉著趙斯年的腳,血從嘴角湧了出來,“奴才……不敢撒謊,那些事,確實是容小娘叮囑奴才的,所用的藥材也是奴才一手從外頭包回來的,那裏頭放了一味……一味毒,無味,尋常人是嚐不出來的……”
趙斯年的腳施了些力,冷斥道:“一派胡言!”
白華英不由冷笑了笑,到底是他們二人夫妻情深,到頭來自己竟隻是個笑話,侯月容做了這麼多事,於他而言,也不過是一句容兒性子孱弱!所以她嫁進來不過一年,便迎了侯月容做妾,
再往後的日子裏,她與趙斯年便日漸離心。
“奴才句句屬實!那藥還是容小娘身旁的丫鬟給的!”這人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如今雙眼裏盡是絕望,他知道趙斯年是不會放過自己了,如今隻求能保妻兒老小平安!
趙斯年的腳鬆了鬆,“到底怎麼回事,本世子要一字不差的聽清楚。”
這奴才咳了血,在地上艱難的喘了口氣,忽的憶起以前的那些日子來,“奴才是世子妃後院負責灑掃的,那日……那日容小娘尋了奴才,又以奴才家人的性命相逼,奴才不得已,隻能這麼做,後來……那孩子的事……是夫人授意的。”
“不可能,我母親若知道是我嫡親的孩兒,怎會下這樣的狠手!你若再有一字不實,我便殺了你。”趙斯年拔了身旁驚雷的劍橫在他脖子前。
這奴才抓著他的劍,血從指尖湧了出來,“奴才自知世子爺是不會放過奴才了,但世子妃於奴才有恩,奴才做出這樣的事來,實在有愧於她,所以今日拚著這一口氣,也要告訴世子實情!”
趙斯年的手有些抖,“為何……”那是他嫡親的母親,他從來不願意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可是到頭來卻是真的,虎毒尚不食子,更何況是他嫡親的母親啊!
這奴才看了眼白華英,哽咽著道:“有什麼不明白的,夫人要的是一個自己的嫡親長孫,若是這長孫從容小娘的肚子裏出來,那她娘家自然是要得勢,可若是從世子妃的肚子裏出來,可就另當別論了。”
他換了個舒坦些的姿勢,咳了幾聲,艱難的又道:“世子,你外祖母家如今也不好吧?若是這府裏的大權落在封家,往後還有你外祖母家什麼事?所以世子妃的這個孩子必須死,可夫人也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竟然會演化到了那個地步,幹脆一不做二不休。”
趙斯年神色有些恍惚,“不可能,我母親曆來是個心善的,這樣的事情她斷不會做出來!”
“世子,你若是不信也無妨,但奴才已經交實情全數托出了,若非是容小娘當年接近世子妃,以姊妹相稱騙得世子妃的信任,世子妃必然不會毫無防備,可惜了,世子妃這樣好的姑娘,竟嫁給了你這畜生!”
這奴才忽的笑了起來,指著趙斯年道:“你可知為什麼勇安侯府夫人下葬那日大火燒了侯府?是世子妃的冤魂不散,是你們罪有應得。”
他的笑忽的又小了,喃喃自語道:“也是我罪有應得,我這樣不忠不義之人,這苦楚,是我罪有應得,若是有下輩子,我必然當牛做馬,再還世子妃的恩情。”
這人說著便扯過趙斯年的劍,一劍紮進了心口,白華英頓時慌了,忙湊上前去,瞧著他這模樣,心裏百感交集。
他躺在地上,瞧著過來了的白華英,喃喃道:“若……若是有下輩子,奴才,定不會再做這……這妄恩負義之輩。”
白華英蹲在他身旁,一時有些感觸,“人世有什麼好的,還要下輩子。”
“好……有世子妃這樣的好人。”他望著白華英,血從嘴角滲了出來,他眼神忽的渙散開來,手不自覺的揪著白華英的衣擺,哽咽著:“對……對不住。”
“你為何不告訴她。”白華英瞧著這隻枯瘦如柴的手,心裏五味陳雜,若是當年她的心狠一些,一切是不是就會不一樣?
“是奴才沒用,那時候……世子妃已然神智不清了,素秋……吃裏扒外,縱是說了又如何,哈哈哈哈哈,大家都顯妄恩負義之輩,都是……畜生,一起下地獄吧!”
他笑著笑著又咳了起來,白華英靜靜的瞧著他,過了片刻,見他忽的揪著裙擺的手垂了下去,那雙眼睛卻死死的睜著。
這個人她是在侯府裏呆了半年之後才認識的,那時候他還是個在外頭被打的奴才,她瞧著可憐,便將他帶進了府裏,將被打半死的人救了回來,不曾想竟然留下了這樣的隱患。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善意都會收獲好的果實,往往很多時候,毫無意義的善,終將害人害已,白華英從重生那一刻才明白,這世間的很多事情,都不是那麼的非黑即白,有世間的水,太深了,淌得遠了,很難不被溺在裏頭。
“你的家人,我會差人照顧好,你放心吧。”她低低的小聲說了一句。
地上的人這才慢慢的合上了眼。
白華英退了一步,假意被嚇到了,
“世子,死……死人了。”
趙斯年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嘲諷道:“你是不是覺得本世子很可笑!到頭來竟然信錯了人,將一個蛇蠍婦人藏在院裏。”
白華英縮了縮身子,退了好幾步,有些害怕的瞧著他,“世子,他……他好像是死了。”
趙斯年掃了眼地上的人,抬腳踹了踹,冷笑道:“不過是個賤奴,死了就死了,驚雷,將這兒打掃了,別嚇到了白小姐。”
白華英從這一眼裏察覺到,眼前這個人儒雅的麵具消失了,剩下的隻有陰狠。
“如今世子知道了當年的真相,打算如何給她一個交待!”白華英捏著手中的銀針,隨時準備動手,戳死這個畜生!
他掃了眼白華英,眼底透著警告,“此事到此為止,至於讓你成為太子妃一事,本世子必然會做到,但你要明白,本世子既能讓你當上太子妃,那麼也有大把的法子可以廢了你這個太子妃。”
白華英抬頭瞧著他,不敢置信,“你當真可以讓我成為太子妃?我今日出門的時候還聽二公子說太子殿下今日是要出事了,保不齊這太子的位置都坐不上了。”
趙斯年掃了她一眼,透出幾分輕謾,“婦人之仁!官家對太子殿下何等看中,豈會因為這三言兩語幾樁事罷了太子之位,你大可放心等著,此事轉機頗大,再者,這上京裏可不止一個皇嗣!無論誰是太子,本世子都可以保你成為太子妃。”
白華英沒想到勇安侯府這些年的勢力盤根糾錯之下竟然到了這個地步!
“有世子這話就放心了,但如今這事,我要一個交待。”白華英瞧著拖人出去的驚雷,捏著銀針等待時機。
趙斯年挑了挑眉,仿佛在瞧一個小孩兒一般,“交待?如今罪魁禍首本世子已然誅殺,怎麼?難不成你還要容兒腹中孩子的性命不成?”那孩子如今保不保得住都還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