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3章 太子偷藥

她枕在趙斯年的膝上,一襲鵝黃的衣,顯得分外的嬌柔,“斯年。”

她低低的喚了一句,趙斯年垂眸瞧著她,那目光似在透過她看另一個人,門外的侯月容緊了緊帕子,咬牙切齒的低斥道:“又是一個狐媚子!我倒是要看看,她在這勇安侯府裏能掀出什麼風浪來!”

身旁的丫鬟替她係了係鬥篷,侯月容煩燥的將鬥篷掀開,“如今還係什麼鬥篷!左右他這樣待我也是為了這孩子!我偏要將這孩子生下來,母憑子貴!”

那枕在趙斯年膝上的女人嬌語怯怯,“奴家近來學了曲新舞,爺可要瞧瞧?”

“甚好。”趙斯年揉了揉她披散的發,捏著酒杯忽的想起那年封錦明那略顯笨拙的舞姿。

女人起了身,站在廳裏起舞,那一側頭一回眸間,露出了臉,侯月容的心猛的慌了一下,這個女人,遠遠的瞧著著實是有些像!

“回吧。”她扯斷了一根臘梅花枝,轉身走進了風雪裏。

身旁的丫鬟狐疑道:“大娘子,這狐媚子這樣迷惑世子,難不成就這麼放過她?”

“放過?”侯月容冷笑著將手裏的花捏得稀碎,“來日方長,如今事多,世子既然將她擱在冷院裏不讓府裏的人知道,如今自然是不急。”眼下最要緊的還是她肚子裏的孩子!

丫鬟恍然大悟,“大娘子說的是,奴婢定每日差人來好生盯著她!”

主仆二人漸行漸遠,夜色越發的深了,冷冽的風雪卻一直沒停,春天不知道什麼時候來。

上京暗沉沉的天穹下,皇宮裏正是燈火通明,官家躺在病床上,他咳得厲害,一旁的禦醫在耳殿裏竊竊商議,想尋個要緊的法子。

太子跪在病床邊,瞧著官家哽咽道:“父皇,藥總是要吃的,吃了好的才快些。”

官家緩緩的擺了擺手,“朕……朕在位三十餘年,雖……雖不曾有先帝的功績,但也算是將這大晉的天撐了下來,咳,如今朕的身體是個什麼樣子,朕心裏有數,朕這些年獨獨有你與你榮弟兩個皇子,想是,想是朕還有什麼沒做好的地方,子嗣才會如此凋零。”

太子捏著藥碗,與年幼的榮王對視了一眼。

榮王年方十二,身上衣著錦緞,麵似冠玉,隱約裏可見其與官家年年幼時有幾分相似處,他乖巧的跪在一旁,手揪著官家的衣袖子,哭得抽抽噎噎的,“父皇要長命百歲的,父皇才不會有事,這些都是庸醫,要是瞧得不好,就換個大夫來看好了,父皇,你還要看著兒臣娶妻生子,你還要抱孫子呢。”

官家憐愛的抬手,拍了拍他的小手,咳了兩聲,有氣無力道:“好孩子。”

太子朝榮王溫聲道:“這藥苦得很,榮弟,你去替父皇拿一塊點心來去去苦味。”

榮王很是乖巧,起身便去外側的殿裏拿點心去了,太子見狀取出一個小瓶子,裝了兩勺子藥倒進了瓶子裏,他動作迅速,在太子府的時候便練了許久了。

官家瞧著有些錯愕,“你這是……”

太子將瓶子迅速收了起來,低聲道:“父皇,你這病原也不是什麼大事,可如今卻拖了這樣久,有些人手腳怕是不幹淨,此事兒臣不得不防,正巧這些日子魏神醫在封府,兒臣晚些將這藥拿去問一問。”

官家聞言怔了怔,又笑了,“我兒真是大了,如今越發有太子的模樣了。”

“兒臣隻是心係父皇!若是誰敢動父皇,兒臣定不會輕饒。”他捏著藥碗,眼底泛起一抹寒意!這宮裏頭的人看似忠君,實則個個心懷鬼胎,他在這宮裏頭呆得久,先前看似被皇後寵溺,細細想來,就有許多地方是不對勁的!

官家拍了拍他的手,低低的咳了幾聲後正凝著他的眼,“你難道就不想取朕而代之?這是你絕佳的機會。”

太子聞言一驚,擱了碗跪在地上,“兒臣絕無此心!兒臣隻盼著父皇能長命百歲。”

“你母後走了之後,朕便一日不如一日,朕知道當年的事你心裏有怨,可如今,許是她想朕了,朕總在夢裏夢見她。”他歎了歎氣,想起許多年前的一些往事來。

太子緘默了半響,一時不知如何接話。

“若是你母後在,朕心裏還有個寄托與可信之人,是朕,將這唯一可信之人……害死了。”他眼睛泛起紅絲,咳了好幾聲才停下來,一看帕子,裏頭盡是血。

他不動聲色的將帕子卷了起來。

“母親是為了保護父皇才走的,兒臣為她感到驕傲。”他緊了緊拳,那些舊年的往事如針一樣紮在兩父子身上,將二人也隔出了一道溝鴻。

其實太子感覺得到,官家愧疚,盡可能的想將天下江山給他,而父愛,他悉數都給了榮王了。

“好孩子,這些年,朕沒有看錯人,坐吧。”

太子訕訕的坐下,榮王端了盤點心跑過來,笑盈盈的,“父皇,兒臣挑的都是你愛吃的,兒臣都嚐過了,可甜了。”

官家見了越發的心儀這個孩子,連著眼角都透了幾分慈祥。

這時,皇後打外頭進來,她彈去身上的雪,望向太醫院的太醫,秀眉輕擰,“怎麼這麼久了,也沒議出個什麼法子來?”

太醫驚得跪了一地,“娘娘,實在是官家這病……這病來得快,臣等已然使盡了畢生所學。”

“是啊,官家這是積勞成疾,還須得好生休養,不宜過於操勞了。”

皇後揉了揉眉心,朝眾人抬了抬手,“都起吧,官家如今病重,也怨不得你們,你們仔細的照看著。”

“是,臣等寸步不離。”

皇後這才稍稍緩了些神色,來到內殿,見太子跪在一旁,眯了眯眼,接過他碗裏的湯藥,柔聲道:“太子與榮王照看了這麼久,想來也乏了,先下去歇一歇吧。”

官家微微頜首,“去吧。”他正好也有話要與皇後說。

太子瞧著那碗藥,“兒臣要瞧著父皇用了藥,才安心。”

官家正欲端碗,皇後將太子擠開坐了下來,“臣妾日日在這兒照看,這藥官家都是一滴未剩的喝下去了,太子殿下不必擔憂,還是前朝的事要緊,更何況這兒還有你榮弟呢,他還是個孩子的心思,陪在你父皇身旁嘰嘰喳喳的,可鬧騰得很。”

官家一口一口的喝著藥,太子見他喝完了,這才起了身,“有勞母後與榮弟了,我先去了,早晨再來。”

官家擺了擺手,朝榮王打趣道:“你太子哥哥在忙著,你也去幫襯一二,多學著些,將來兄弟二人要同心協力,將大晉治好。”

榮王一聽嘟了嘴,“可是兒臣想陪著父皇。”

“父皇這殿裏人都多得要擠不下了,好孩子,去吧,與你大哥多學著些。”他最愛的便是這個幼子,每每瞧見這張一個橫子裏刻出來的臉,總覺得瞧見了幼時的自己。

先帝的子嗣多,他是最不起眼的一個,便是逢處過節,也得不了什麼賞,隻能眼巴巴的瞧著旁的兄弟姊妹拿了要好的東西來炫耀,所以有了這個孩子以後,他便寵得很。

皇後替他理了理衣襟,柔聲道:“一會加一個厚實些的鬥篷,你身子弱,同你太子哥哥可比不得,這要是有個風寒,母後還得分心來照顧你。”

榮王咧嘴一笑,那雙眼睛幹淨又明亮,“兒臣定會好好的,照顧父皇母後。”

“去吧。”皇後笑了笑,微冷的手從他的臉側撫過,眼底裏透著深深的慈意。

榮王恭敬的行了禮,這才與太子一並退下。

出了殿門,榮王瞧著外頭的雪歎了歎氣,“大哥哥,父皇的病什麼時候能好起來?我還想父皇帶著我一起去春獵呢。”

太子瞧著這個小了他近一半歲數的弟弟,心裏五味陳雜,如今皇後狼子野心,可偏偏這個弟弟待他卻是全心全意,“會好的。”

他的摸了摸衣袖子裏的小瓶,母親護他歿了,母親以命相護的人,他也要以命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