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王擱了茶壺,朝燁羅淡道:“將那封折子換了。”
“換成哪封?”燁羅拿著手中的糕點,其實也想講,但是不敢。他倒是挺佩服自幼陪著自家王爺長大的溫大人,雖然是個病怏怏的,但是成天的戳自家王爺的痛處,還活得長長久久,真是有福氣呢!
“如今駐在城外的軍隊缺個要職,溫大人正合適。”璟王坑起人來真是臉不紅心不跳。
讓一個病怏子去管軍營,隻怕還沒到那兒呢,半路上身體就吃不消了!
白華英看破沒說破,捧著茶盞替自個那還未入土的屍首著急,入土吧,想想地裏都是蛇蟲鼠蟻,她就害怕,不入土吧,萬一哪天有人借著她的屍體複活了,那真是想都不敢想!
燁羅不敢反駁,轉身去換了折子。
他望向白華英,白華英忙扭過頭打量著這書房,“王爺的書房裝飾的真好。”
璟王擱了茶盂,凝著那不斷冒著熱氣的壺眼神深邃:“她常去的地方有哪些?”
“我寫下來,王爺挨個去就是了。”瞎寫一通不就行了!她自個都不大記得先前付諸文流的時候最愛去哪些地方了。
這麼一回想,忽的覺得先頭那幾年的時光,漫長又痛苦,連回憶的勇氣也沒有。
璟王默許了,她起身來到桌案前,提了筆細細回想了片刻,最終落筆,艱難的寫了下廣濟寺,醉仙居,一品閣,等地方。
寫好將紙條遞給他,那歪七扭八的字,瞧得璟王直皺眉:“你這字……”
“啊,臣女先前沒怎麼念過字,寫得不好,王爺見笑了。”璟王對封錦明那樣熟悉,如果知道她的字跡隻怕會引起一些不必要的懷疑。這是白華英用左手寫的,勉強還能入眼。
璟王將這七八個地方掃了一遍,微微擰眉,“軟香閣?”
“咳,入侯府一年多的時候,她喜歡女扮男裝去瞧熱鬧。”後來瞧見世子在那兒陪著一群鶯鶯燕燕,還在府裏鬧了一通,或許就是那個時候開始,趙斯年發現,原本溫文儒雅知書達理的封家嫡女原來這般凶悍吧?或許就是那個時候,夫妻的情感消散了個幹淨。
璟王微微頜首,也不覺得意外了:“倒是像她的性子。”、
“王爺知道她是個什麼性子?”白華英苦笑,她自己都不記得曾經的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性子了,呆在侯府的那幾年,封家尊貴傲氣的嫡女,最終竟然被溺死在湖裏,連剛出生的孩子也沒能護住!
“懶散又貪吃,分明是朱門嫡女,卻一心想要提著劍去仗義江湖。”他提及封錦明的時候,那眼睛裏總是藏著消散不去的星子,溫柔得讓人忽略了臉上那道猙獰的疤。
“哪裏就懶散又貪吃了,我覺得她是個勤儉又持家的賢妻良母……”呸,這樣的賢妻良母,趙斯年那個混帳的王八糕子,不配!
璟王將紙條晃了晃:“七處地,除了廣濟寺,與軟香閣,都是上京城裏不錯的店子,難道不是愛吃?”
白華英有些後悔,將這地名寫給他,如今老底都快掀了,讓她有些無措:“王爺,能不能……讓我去瞧瞧她。”
璟王府裏戒備森嚴,她不敢貿然進來,她怕到時候還沒見著呢,就被當刺客給抓了,如今倒是個上好的機會擺在眼前,她想去瞧瞧那孩子,給他上柱香,若有來世,再續母子情份吧。
“你與本王去收了三魂七魄,本王自然讓你去見。”璟王將紙條收了起來,老神在在的喝著茶,那運籌帷幄的既視感讓白華英真想掐一掐他,看看這淡然的麵皮下,到底是一顆怎樣的心。
帶著別人去收自己的魂,她覺得這上京可能沒有比她更可笑的笑料了。
“還是王爺自個去吧,眼下時辰不早了,我也該回府了,否則找不著我,府裏的人會擔心的。”白華英說著便起了身,打算離開。
璟王也不著急,淡道:“本王今日可救了白小姐一命。”
白華英狐疑的望向他,是她自己機警,早就在指甲裏塞了那藥粉,再以白臘封了起來好不好?
“若不是王爺突然闖了進來,臣女早就脫身了。”她隻是昏在那兒了,那兩個惡霸已經跑了。
“你若能將她的魂收回來,本王倒是可以助白侍郎一臂之力。”他凝著手中的茶盞,聽不出喜樂。
“當真?”她那個便宜爹,做夢都想升官兒!
“自然。”他動作熟練的從那碳盆裏扒出來個烤得香噴噴的紅暑。
白華英瞧著眼睛都直了,難道她覺得這屋子裏有股令人垂涎的香味兒,這些日子在白府裏,天天被虐待,吃糠咽菜的,日子別提有多難過了。
她坐了回去,小心翼翼的開口:“那你把我爹的官職降一降吧。”
璟王倒是覺得新鮮了,打他一回來,明著暗著送禮的可不少,上趕著降職的,還是頭一個:“白侍郎若是知道了……”
“所以隻能看王爺的了。”白華英捧著茶盞暖手,順便用茶水去了去這一臉的酒味兒,誰知道那被茶水沾過的地方,胎記竟消失了,璟王意外的看了她一眼,這小妮子瞧著還是個未及笄的,可身上藏著的事兒,似乎不少。
“你倒是機警。”如今因為他的回歸,朝堂局勢又變了,榮王雖小,也未必沒有一爭的實力,眼下以退為進,方能保全自身。
“我爹一心想著升官,卻疏忽了對府裏諸多孩子的教導,我隻是希望他能在府裏多呆一呆。”白華英盯著他那雙漂亮的手,見他熟練的剝紅薯,頓時有些心疼。
三年前的璟王,養尊處優,是個連茶杯都要帶專用的那種,哪裏像現在,拿著滿是灰的紅暑,剝得十分自然,她忽的覺得鼻頭有些酸,待她將勇安侯府裏那群王八糕子的債收了,她定會去北境找璟王!
璟王遞了半邊紅暑給她,“本王記得有一年大旱,糧草短缺,邊境的將士靠著這紅暑果腹,撐了近小半年的光景。”
白華英接過那烤得外皮酥焦的紅暑,口水橫流:“其實北邊大旱,南邊發洪,這樣的情況,可以從南邊挖一條溝,直接通向北邊的,洪水凶猛,一味的堵,是堵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