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曉芙聽她叫自己為‘媽’,又是臉上一紅,事以至此,也無法隱瞞,臉上神色甚是尷尬,道:
“這位是張家哥哥,他爹爹是媽的朋友。”
向張無忌低聲道:
“她……她叫‘不悔’。”
頓了頓,又道:
“姓楊,叫楊不悔!”
張無忌笑道:
“好啊,小妹妹,你的名字倒跟我有些相象,我叫張無忌,你叫楊不悔。”
趙子成聽著,在心中輕歎一聲!
不悔!
看來紀曉芙真的是對他和她所做出的這種事情,一點都不後悔的!
要不然絕對不會給自己的女兒起這個名字的。
紀曉芙見張無忌神色如常,並無責難之意,心下稍寬,向女兒道:
“無忌哥哥的本領很好,媽已不大痛啦。”
楊不悔靈活的大眼睛轉了幾轉,突然走上前去,在張無忌的腦門上輕輕的來了一下。
她除了母親之外,從來不見外人,這次母親身受重傷,急難之中,竟蒙張無忌替她減輕痛苦,心中自是大為感激。
她對母親表示歡喜和感謝,向來臉上親一下,這時對張無忌便也如此。
紀曉芙含笑斥道:
“不兒,別這樣,無忌哥哥不喜歡的。”
楊不悔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明其理,問張無忌道:
“你不喜歡麼?為什麼不要我對你好?”
張無忌笑道:
“我喜歡的,我也對你好。”
楊不悔拍手道:
“小醫生,你快替媽媽的傷全都治好了,我就再親你一下。”
張無忌見這個小妹妹天真活潑,甚是可愛。
他十多年來,相識的都是年紀大過他很多的伯伯叔叔,常遇春雖和他兄弟相稱,也大了他八歲。
趙子成這就更是了!
到現在為止張無忌都根本弄不清楚趙子成的年歲的。
可誰讓對方讓自己叫他大哥!
那張無忌肯定是要叫的!
那日舟中和周芷若匆匆一麵,相聚不到一天,便即分手,此外從未交過一個小朋友,這時不禁心道:
“要是我有這樣一個有趣的親妹子,便可常常帶著他玩耍了。”
他還隻十四歲,童心猶是極盛,隻是幼曆坎坷,實無多少玩耍的機會。
紀曉芙見聖手伽藍簡捷等一幹人傷勢狼藉,顯是未經醫理,她不願占這個便宜,說道:
“這幾位比我先來,你先瞧瞧他們罷。這會兒我已好得多了。”
張無忌道:
“他們是來向胡先生求醫的。胡先生自己身染重病,不能醫人。這幾位卻不肯走。紀姑姑,你並非向胡先生求見。小侄在這兒耽得久了,略通一點粗淺的醫道,你若信得過,小侄便瞧瞧你的傷勢。”
紀曉芙受傷後得人指點,來到蝴蝶穀。
原和簡捷等人一般,也是要向胡青牛求醫。
這時聽了張無忌這幾句話,又見到簡捷等一幹人的情狀。
顯是那‘見死不救’胡青牛不肯施治。
何況張無忌適才給她針治要穴,立時見效。
看來他年紀雖小,醫道卻著實高明,便道:
“這可多謝你啦。大國手不肯治,請小國手治療也是一樣。”
當下張無忌請她走到廂房之中,剪破她創口的衣服。
發覺她肩臂上共受了三處刀傷,臂骨亦已折斷,上臂骨有一處裂成碎片。
這等骨碎,在外科中本是極難接續,但在‘蝶穀醫仙’的弟子看來,卻也尋常。
於是替她接骨療傷,敷上生肌活血的藥物,再開了一張藥方,命童兒接方煎藥。
他初次替人接骨,手法未免不夠敏捷,但忙了個把時辰,終於包紮妥善,說道:
“紀姑姑請你安睡一會,待會麻藥藥性過了,傷口會痛得很厲害。”
紀曉芙道:
“多謝你啦!”
張無忌到儲藥室中找了些棗子杏脯,拿去給楊不悔吃。
哪知道她昨晚一夜不睡,這時已經倚在母親懷中沉沉睡熟。
張無忌將棗杏放在她衣袋中,回到草堂。
華山派那口吐鮮血的弟子站起身來,向張無忌深深一揖,說道:
“小先生,胡先生既是染病,隻好煩勞小先生給我們治一治,大夥兒盡感大德。”
張無忌學會醫術之後,除了替常遇春、紀曉芙治療之外。
從未用過,眼見十四人或內髒震傷,或四肢斷折,傷處各有不同,常言道學以致用,確是頗有躍躍欲試之意。
但想起胡青牛的言語,答道:
“此處是胡先生家中,小可也是他的病人,如何敢擅自作主?”
那漢子鑒貌辨色,見他推辭得並不決絕,便再捧他一捧,奉上一頂高帽,說道:
“自來名醫都是五六十歲的老先生,那知小先生年紀輕輕,竟具這等本領,真是世上少見,還盼顯一顯身手。”
那富商模樣的姓梁胖子道:
“我們十四人在江湖上均是小有名頭,得蒙小先生救治,大家出去一宣揚,江湖上都知小先生醫道如神的大名,旦夕之間,小先生便名聞天下了。”
張無忌畢竟年紀幼小,不明世情,給他兩人這麼一吹一捧,不免有些歡喜,說道:
“名聞天下有什麼好?胡先生既不肯動手,我也無法。趙大哥,我能否出手幫助他們減輕一下痛苦呢?”
張無忌天性善良。
趙子成既然是他的師長,遇事之時,自然是要請教一番!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一旁的趙子成,知道自己的生死,都在對方一句話之間!
趙子成點了點頭,說道:
“按照你的本心來即可!”
於是取出金瘡藥來,要替各人止血減痛。
待得詳察每人傷勢,不由得越看越是驚奇。
原來每人的傷勢固有不同,而且傷法甚為奇特,均是胡青牛所授傷科症狀中從未提過的。
有一人被逼吞服了數十枚鋼針,針上而且喂毒有人肝髒被內力振傷,但醫治肝傷的‘行間’、‘中封’、‘陰包’、‘五裏’諸要穴卻都被人用尖刀戳爛,顯然下手之人也是精通醫理,要叫人無從著手醫治。
有一人兩塊肺葉上被釘上兩枚長長的鐵釘,不斷咳嗽咯血。
有一人左右兩排肋骨全斷,可又沒傷到心肺。
有一人雙手被割,卻被左手接在右臂上,右手接在左臂上,血肉連理,不倫不類。
更一一人全身青腫,說是被蜈蚣、蠍子、黃蜂等二十餘種毒蟲同時蜇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