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無忌好奇心起,問道:
“你們都是被那金花的主人所傷麼?”
那胖子道:
“不錯。”
那最先到達、口噴鮮血的漢子問道:
“小兄弟貴姓?跟胡先生怎生稱呼?”
張無忌道:
“我是胡先生的病人,知道胡先生說過不治,那是決計不治的,你們便賴在這裏也沒用。”
說話間,先後又有四個人到來,有的乘車,有的騎馬,一齊求懇要見胡青牛。
趙子成此時也已經走了出來。
張無忌看著眼前的情況有些奇怪的問道:
“趙大哥,我們蝴蝶穀地處偏僻,除了魔教中人,江湖上知者甚少,這些人或屬崆峒,或隸華山,均非魔教,怎地不約而同的受傷,又不約而同的趕來求醫?那金花的主人既如此了得,要取這些人的性命看來也非難事,卻何以隻將各人打得重傷?”
趙子成微微一笑說道:
“很顯然,這金花的主人是有求於胡仙醫,十之八九,是想要胡仙醫為其治病!要不然絕不會用這種手段?”
“趙大哥,那這些人如何處置?”
張無忌有些為難的問著。
“還能怎麼辦?他們不想要走,那就任由他們在這裏好了!”
趙子成吩咐了一句。
張無忌也隻能夠照辦。
有著這些人在這裏,張無忌是不好練習趙子成傳授的武功了。
趙子成坐在一旁,閉目練功!
而張無忌看起了藥書。
天色將晚,童兒將張無忌和趙子成的飯食送來。
兩人毫不客氣,也不謙讓其他人,自顧自的吃了起來。
突然之間,屋外山路上傳來了兩個人輕輕的腳步聲音,足步緩慢,走向茅舍而來。
過了片刻,一個清脆的女孩聲音說道:
“媽,屋子裏有燈火,這就到了。”
從聲音聽來,女孩年紀甚幼。一個女子聲音道:
“孩子,你累不累?”
那女孩道:
“我不累。媽,醫生給你治病,你就不痛了。”
那女子道:
“嗯,就不知醫生肯不肯給我治。”
張無忌心中一震:
“這女子的聲音好熟!似乎是紀曉芙姑姑。”
隻聽那女孩道:
“醫生定會給你治的。媽,你別怕,你痛得好些了麼?”
那女子道:
“好些了,唉苦命的孩子。”
張無忌聽到這裏,再無懷疑,縱身搶到門口,叫道:
“紀姑姑是你麼?你也受了傷麼?”
月光之下,之間一個青衫女子攜了一個小女孩,正是峨嵋女俠紀曉芙。
她在武當山見到張無忌時,他未滿十歲,這是相隔將近五年,張無忌自孩童成為少年,黑夜中突然相逢,哪裏認得出來,一愕之下,道:
“你……你……”
張無忌道:
“紀姑姑,你不認得我了罷?我是張無忌。在武當山上,我爹爹媽媽去世那天,曾見過你一麵。”
紀曉芙“啊”的一聲驚呼,萬料不到竟會在此處見到他,想起自己以未嫁之身,卻攜了一個女兒,張無忌是自己未婚夫殷梨亭的師侄,雖然年少,終究難以交代,不由得又羞又窘,脹得滿臉通紅。
她受傷本是不輕,一驚之下,身子搖晃,便要摔倒。
她小女兒隻有八九歲年紀,見母親快要摔跤,忙雙手拉住她手臂,可是人小力微,濟得甚事?
眼見兩人都要摔跌,張無忌搶上扶住紀曉芙肩頭,道:
“紀姑姑,請進去休息一會。”
扶著她走進草堂。
先對著趙子成介紹道:
“趙大哥,這是我紀曉芙紀姑姑,還有紀妹妹!”
“紀姑姑,這位是趙子成趙大哥!是我的師長!”
“趙大哥好!”
紀曉芙勉強見禮!
“快快請坐!”
趙子成請著。
紀曉芙坐到草堂之中。
燈火下之間她左肩和右肩都受了極厲害的刀劍之傷,包紮的布片上還在不斷滲出鮮血,又聽她輕聲咳嗽不停,無法自止。
張無忌此時醫術,早已勝過尋常的所謂‘名醫’聽得她咳聲有異,知是肺葉受到了重大的震蕩,便道:
“紀姑姑,你右手和人對掌,傷了太陰肺脈。”
當下取出七枚金針,隔著衣服,便在她肩頭‘雲門’、胸口‘華蓋’、肘中‘尺澤’等七處穴道上刺了下去。
其時他的針灸之術,與當年醫治常遇春時自已有天壤之別。
這兩年多來,他跟著胡青牛潛心苦學,於診斷病情、用藥變化諸道,限於見聞閱曆,和胡青牛自是相去尚遠,但針灸一門,卻已學到了這位‘醫仙’的七八成本領。
紀曉芙初見他取出金針,還不知他的用意,那知他手法極快。
一轉眼間,七枚金針便分別刺入了自己穴道,她這七處要穴全屬手太陰肺經,金針一到,胸口閉塞之苦立時大減。
她又驚又喜,說道:
“好孩子,想不到你在這裏,又學會了這樣好的本領。”
那日在武當山上,紀曉芙見張翠山、殷素素自殺身亡,憐憫張無忌孤苦,曾柔聲安慰,又除下自己頸中黃金項圈,要想給他。
但張無忌當時心中憤激悲痛,將所有上山來的人,都當作迫死他父母的仇人,因之對紀曉芙出言頂撞,使她難以下台。
後來張無忌年紀大後,得知當日父親和諸師伯叔曾擬和峨嵋諸俠聯手,共抗強敵,才知峨嵋派其實是友非敵,而於紀曉芙對他的一番心意,事後回想,心中更常自感激。
兩年之前,他和常遇春深夜在樹林中見到紀曉芙力救彭和尚。
更覺這位紀姑姑為人極好,至於她何以未婚生子、是否對不起殷叔叔等情由,他年紀尚小,這其中的事情,他也不能夠理解。
紀曉芙自己心虛,陡然間遇到和殷梨亭相識之人時便窘迫異常,深感無地自容。
其實這件事張無忌在兩年前便已從丁敏君口中聽到,他認定丁敏君是個壞女人,那麼她口中所說的壞事,也就未必是壞。
他這時但見紀曉芙的女兒站在母親身旁,眉目如畫,黑漆般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好奇的望著自己。
那女孩將口俯在母親耳邊,低聲道:
“媽,這個小孩便是醫生嗎?那痛得好些了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