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6章 記憶

當下安排妥當,辰萱引動拘魂鈴法訣,那一串精致的鈴鐺,閃爍起淺白色的輝光。辰萱將之托在手心,飛身而上,宛如一顆璀璨的星辰,在顧家村冉冉升起。

直至千米高空,才穩穩定住。

辰萱到位,烈陽見院子裏的一眾親友也都做好了準備,在場之人,除了顧老爺一家,還有顧夫人年近八十的老父母,以及兄弟姐妹。

大家眼裏驚惶不定,卻又存有一線希望。

向來皆言,人死如燈滅,此時即將目睹,甚至是參與一次“生死人肉白骨”的複活,讓這些尋常老百姓怎能不害怕?

烈陽顧不得許多,在所有人都準備妥當之後,找到一個遠在星海世界的黑天印記,開啟了黑天之門。

一個窈窕倩影,並不突兀的出現在了院子裏。

她容顏俏麗,紮著幹練的馬尾,穿著居家布衣。

正是一直在羽安艦上忐忑等待的顧雪!

“公子……”顧雪過來之前,一直由陸雨等人陪伴,姐妹們都知道,這是對顧雪最重要的一件事。

提前來,怕她情緒失控。

所以先在羽安艦等候,直到烈陽準備好一切,才通過黑天之門回到故土。

烈陽目光溫柔,示意顧雪看看四周。

“爹……”

“大哥,二哥。”

“姥爺姥姥……”

顧雪看到院子裏都是熟悉的麵孔,招呼之時鼻子酸澀,哪怕曆經十年征戰,昔日的小侍女,早已成長為絕世女將。

此刻見到至親之人,難免心神鬆懈,冬陽般澄澈的眸子裏,幾乎就要掉下淚來。

烈陽左手拉著雪兒,右手指了指天上:“拘魂鈴的收集情況很好,我重塑身軀的時間大概是十分鍾——我們所有人,都要在十分鍾內完成回憶。”

他看眼周圍,得到了肯定的回應。

感知到手心裏傳來的力度,烈陽、顧雪相視一眼,靈魂維度之中,一道精妙的陣法悄然而起,覆蓋院落的同時,與千米空中的辰萱兩相配合,將拘魂鈴連入陣法之中!

“現在——”烈陽緊捏雪兒的小手,鼓勵的道,“開始!”

——

顧雪閉上眼,在她的回憶世界,顧家村仿佛被一片柔和的白光籠罩。而自己,變成了一個髒兮兮的小姑娘。

似乎,是在清洗收拾農具?

“三妹,三妹?”一個比白光更溫柔的聲音,從破舊的老房子裏傳來,“快過來,娘做了你愛吃的烙餅。”

“……”顧雪渾身一顫,手中的鋤頭哐啷一聲掉在地麵,險些砸中自己的腳。

猛的回過神來時,隻見灶房門口,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麵貌年輕,眸子裏滿是慈愛和寵溺,大約是聽見了鋤頭落地,又難免責怪:“三妹,都告訴你了,你現在還小,那些鋤頭鏟子的,你還拿不動——你大哥、二哥也是的,用過了總不記得洗。”

“娘……”年幼的顧三妹愣愣的看著灶房走出來的娘親,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一塊熱毛巾就敷到了臉上。

顧夫人仔細的替女兒擦幹淨臉,見那沉重的鋤頭離顧三妹的腳丫子十分近,又忍不住說了一句:“這鋤頭十幾二十斤重,真砸壞了你的腳,那可怎麼辦?”

“娘,我……我沒事的。”顧三妹臉上露出開心的笑,“而且,阿爹不是說,我也不小了,該學著做些事情嘛?”

“你爹……”年輕的顧夫人麵露淒苦,隻是當著女兒的麵,許多話說不出口。欲言又止之後,歎聲道,“好啦好啦,我家三妹已經七歲啦,是個大姑娘啦——快洗了手吃烙餅,娘還有件好事要告訴你!”

七歲的顧三妹欣喜的把頭一點,去把手洗得幹幹淨淨,蹦蹦跳跳的進了灶屋,嘴裏還說:“我說什麼東西那麼香,原來是娘做了烙餅。”

矮桌上的盤子裏,其實隻有幾塊巴掌大的麵餅,不過顧夫人手巧,給鐵鍋刷了些豬油,麵團裏加了些山野間可以摘到的香料,做得金黃酥脆,散發著勾人食欲的酥香。

顧三妹眼睛眨巴眨巴,見盤子裏的烙餅隻有一個,疑惑的說:“娘,隻有一張呀?”

“對呀。”顧夫人神情自然,拿起烙餅遞到女兒麵前,“你幫娘洗了許多衣裳,又主動去替爹收拾農具,這是給我家三妹的獎勵!”

“唔……”顧三妹雙手借下烙餅,聞著那香噴噴的味道,就覺得肚子裏一陣空蕩蕩的,恨不得幾口把烙餅吃完。

如果可以的話,就再來幾張!

“娘,你不吃麼?”顧三妹從小懂事,遲遲沒有下口,仰著臉,水汪汪的眼睛裏,滿是純純的關心。

“哎呀——”顧夫人拿過烙餅,捏著指尖有一點點油漬,於是抬起兩指,在唇邊抹了一下。

她滿臉慈愛的微笑,彎下腰來,指著自己的唇邊說:“娘已經吃過啦,三妹你看,娘的嘴邊還有香油呢!”

顧三妹定睛一看,果然看見娘親的嘴唇上有一點點油潤的亮光,這才放下心來,就在灶房的矮桌邊坐下,美滋滋的吃起了烙餅。

她動作小心,吃得十分仔細,一點碎渣也不曾落下。

一邊還問:“娘,剛剛你說,還有一件好事情?”

“對呀!”顧夫人見女兒吃得開心,臉上露出溫暖的笑意,不過卻立即壓低了聲音,偷偷摸摸的說,“娘和外婆拿了些錢,打算明年開春,就送你去上學!”

顧三妹頓時愣住了,一時竟忘了享用手裏的烙餅。

“你可前往別告訴你爹!”顧夫人仔細叮囑,“到時候,就推說是你外公外婆的主意,知道嗎!要是你爹先知道了,肯定會想法兒把錢搶走,拿去……拿去……”

想到那些煩心事,顧夫人就忍不住緊咬牙關,哪怕心裏的酸澀,隨時可能變成淚水。

那也隻能在眼眶裏打個轉,絕對不能在兒女麵前掉下來!

萬幸,兩個兒子沒有接著那賭鬼老爹,還算品行端正、踏實肯幹,一個閨女又十分懂事。

隻要這三兄妹過得好,以後能夠自力更生。

現在吃再多的苦,顧夫人也心甘情願。

“娘,你是說——”顧三妹到了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臉上滿是難以置信,“我我我,我能上學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