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隆恩,末將感激不盡。”
烈陽之前嘴上逞能,可是當真麵對一國君主,他並不敢有絲毫狂妄。畢竟在炎關,也有朝廷委派的督軍。
軍隊的訓練核心,依舊是為皇族服務。
忠君愛國,是軍人的基本素質。
要效忠的君王近在眼前,烈陽總不能忘本。烈焰防區雖有自鑄錢幣的權力,基本上自給自足,可是每年都要吃掉朝廷大批物資補給。
“那——”辰帝眼神玩味,“你打算玩到什麼時候?這麼久生死無訊,鎮北大將軍、上將軍該擔心了。”
“上將軍”,是辰國武職的最高等級,地位在三公之上!
辰帝口中的上將軍,自然就是烈焰軍的統帥烈飛。
“陛下,末將丹田被破,處境尷尬,也很無奈呀。”烈陽不能和辰帝鬥狠,隻能賣苦了,“狂沙覆蓋之地一戰,驃騎大將軍定要軍部追我之責——既然世人皆認為炎關烈陽戰死,不如以死人的身份活著,也好靜心修行。”
朝堂之上,顧城有事沒事就彈劾一下烈焰軍,指出各種不合規章製度之處。但凡烈焰軍有什麼過失,顧城總是第一個出來追究。
狂沙覆蓋之地一戰,烈陽損了十八員地玄域悍將,其中有不少亭柱將才,是烈焰軍罕有的敗仗!
當然了,將那一次戰鬥論定為“敗仗”,其實有失公允。炎風十八騎換掉的地方強者,以及斬殺的蒼狼士兵,數字更為恐怖,但在辰國人眼裏,蒼狼賊子本就該死,多少個人也換不來自家兄弟一個。
因此在烈陽心裏,那次戰鬥不僅是敗仗,而且是慘敗!
敗得沒話說。
狂沙之地十麵埋伏,逼得烈陽走投無路,又料定烈陽會反向突圍,放他殺透大營,再用三萬重甲合圍。
全靠炎風十八騎拚出一條血路,才護送烈陽到了劫穀北端。
——
辰帝是整個局麵的主導者,他看得比烈陽更通透,隻要辰帝一句話,就能結束烈陽如今的窘境。
但……
“以死人的身份活著?”辰帝越發有興致了,“你的身份已經暴露,就不怕我治你擅離職守之罪?”
再怎麼說,烈陽也有龍驤將軍的職務,擅離軍職,就該治罪。
烈陽額冒黑線,既然辯駁不得,隻能破罐子破摔:“末將丹田未愈,根骨已廢,無法繼續勝任龍驤將軍之職……不如?”
這請辭之言剛剛傳出,就聽見辰帝的冷笑:“哦?你這是,威脅朕?”
龍驤將軍屬於雜號武將,皆可由上將軍烈飛直接任命。烈陽的“龍驤將軍”頭銜,根本不是辰帝給的。
辰帝有權將之罷免,但烈陽回到北方防區,上將軍烈飛可以再給他別的職務。而烈陽縱有兵敗之責,卻罪不至死。
真要秉公執法的話,得算上那一戰的斬獲。
公允的評判,還能算一場慘勝?
隻不過烈陽不想被顧城抓住小尾巴,也不想連累烈焰軍。在實力恢複之前,還是裝死比較好。
“末將不敢。”烈陽倒沒有太多緊張,從容道,“陛下明鑒,如今兩國已經罷兵言和,駐守北疆的烈焰軍總算不負使命——有沒有我這個被廢掉的龍驤將軍,又有何區別呢?”
辰帝眯了眯眼,魂力傳音的交流速度,遠比張嘴說話快。君臣二人幾番對話,其實過去的時間不過數秒。
他算是看清楚了,烈陽已經不在乎過去的一切,靈眼被廢,對烈陽的打擊極大,以至於現在的烈陽,隻想盡快重回巔峰。
“烈陽,朕能幫你恢複靈眼,不出三天,你便能找回失去的修為。”辰帝的語氣鄭重了不少。
可是——
“條件呢?”烈陽不會傻乎乎的感恩戴德,辰帝有心裁撤烈焰軍,沒理由幫助烈家後人。若是幫助烈陽修複丹田氣海,假以時日,萬一烈陽成為星塵大陸的最強者,辰帝豈不是引火燒身?
辰帝凝眉,也不繞彎,直言道:“交出神器。”
也就隻有神器,能讓辰帝甘願冒那個風險。
對此烈陽早有所料,他想也沒想,再度衝辰帝行禮,結束了魂力傳音,開口道:“在下誓死效忠七公主,還請陛下不要為難。”
烈陽經過一段時間的修行,相對於靈眼體係,他更喜歡黑天體係!
更迅捷,更狂猛。
沒有框架的束縛,不需要考慮不同靈種的搭配架構。隻有不斷的淬煉,讓火靈進階,讓身體的技藝精益求精!
他也很清楚,風老的世界,比星塵大陸更為廣闊!不再是普通修行者的世界,那是神的領域!
烈陽自打開始修行起,就一直在思考,何處才是修行的盡頭?
很顯然,星塵大陸並不是。
洞天上境的超級強者,會被魂體狀態下的風老忽悠得團團轉——若是風老的肉身尚在,神氣完足,其實力之強,簡直無法想像!
隻有達到風老的境界,才有可能觸碰到修行的極境。
——
“哦?”辰帝沒想到烈陽會如此果斷,對那天降神兵越發感興趣了,隻是未曾摸清底牌,此時沒必要以身犯險。
事已至此,往後隻能各顯神通了!
“朕隻是愛才心切……”辰帝的臉上整理出三分微笑,“你既無意,朕亦不強求。”
嘴上是這麼說,辰帝的傳音卻沒那麼友善:“烈陽,今番違抗皇命,你想好後果了?”
“陛下,要為難一個抓住救命稻草的廢人?”烈陽坐回了方凳,傳音的同時,臉上笑容收斂,薄唇輕抿,露出一個充滿殺伐之意的眼神。
於此同時,一股濃烈的血腥氣息,磅礴如屍山血海,從烈陽身上散發出來!
唬得辰帝身形一僵,滿堂賓客紛紛側目,驚懼的看向蒼狼使團,好奇是何人散發的氣勢——本以為是陸湛,但那氣息的源頭,卻並非蒼狼國師。
仔細分辨,才發覺血腥氣息竟是來自陸雨身後的年輕男子。
李摯驚得再度踏出側帷,護持在玉階之下,洞天上境的強橫魂力死死鎖定烈陽,張口斥聲:“大膽,這裏是皇宮禁地,豈容你賣弄神通!”
說著,還瞪了陸雨一眼:“七公主,你便是這般管教手下的?”
陸雨心如火燒,早在烈陽漏嘴說了一個“恢”字時,她便暗叫不好,此時烈陽釋放的氣息,與劫穀中殘餘的神器氣息一模一樣!
想也知道,是辰帝猜到了“琅烈”的真實身份,過去的短暫時間裏,兩人必定在傳音交流。能逼得烈陽釋放神器氣息,說明君臣之間的交流,並不愉快。
陸雨還未來得及開口,身後便傳來烈陽的聲音:“多謝陛下。”
濃烈的血腥氣息還在宴會大廳裏肆虐,逼得不少人心跳加速,麵色漲紅。烈陽卻恍如未聞,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
故作茫然的愣了愣,才恍然發笑,對李摯道:“大統領莫要驚慌,在下於擂台上被趙千風捅了個對穿,難免有些血氣外漏。味道重了些,讓大家見笑了。”
這睜眼說瞎話的本事,也是沒誰了。
你這叫味道重了些?
這簡直是把死人堆搬來宴會廳了好伐!
得虧在場的皆是實力不俗的修行者,能被辰帝邀請至此,心性也非比尋常。否則光憑那般凶戾的氣勢,都能嚇跑一大片。
這是風老佩刀的氣息,飽飲鮮血的神器,非同小可!
李摯嘴唇動了動,卻沒有說話,與辰帝交流了一個眼神,便退了下去。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不該說的,無須廢話!
——
宴會結束後,明月高懸,淡淡的銀輝灑在姹紫嫣紅的燈光上,留不下任何痕跡。
大批賓客散場,蒼狼使團的四人離開皇宮,坐上了鴻臚寺的馬車——三環城以內禁製馬車的規定,隻對平民有效。
國家部門的車輛,依然保持通行。
馬車裏。
“烈陽,辰帝跟你提神器的事了吧?”陸雨關心的問。
烈陽靠在馬車裏,顯得很疲憊:“是啊,陛下說,若我上交神器,便在三天之內替我重鑄丹田氣海,讓我重回巔峰!”
聽到這話,馬車裏的兩名洞天域強者,皆是有些沉默。
憑他們的眼界,竟不知有何辦法,能夠將被廢掉的丹田修複。辰族的神通,竟如此匪夷所思。
“你為什麼拒絕?”陸雨不是很理解,“辰帝一言九鼎,反正神器之事天下皆知,隻要你把和辰帝的條件公之於眾,辰帝迫於烈焰軍和天下輿論的壓力,也不敢耍什麼花招吧?”
話是這麼說,烈陽卻搖頭輕笑:“你說的對——可是,我更喜歡現在的修行方式。靈眼體係,或許真的不適合我。”
“而且——”烈陽說著,目光深深的看著身側的七公主,“你們都不希望,這把神器落到辰帝手裏吧?”
現在說關心什麼的,都太假。
隻有利益,才是永恒!
曾經為敵的烈焰軍,由於和辰帝不睦,可以化敵為友,共同謀求更多的利益。神器總要有個主人,在烈陽手裏,總比在辰帝手裏要好得多!
陸雨輕咬薄唇,想到剛才宴會廳上的一幕幕,烈陽終究是言出必行,幫自己暫時逃過聯姻的命運。
甚至,還因此暴露了身份。
他,是個可以信任的人。
陸雨正有些交到朋友的感覺,一側的國師陸湛,卻聲音嘶啞的開口,語氣有些頹靡:“烈陽,今番局麵看來,怕是拚上老夫跟挽誠將軍的性命,也保不得你們周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