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陽、陸雨齊齊一怔,紛紛看向車內的白衣老者,看見他蒼老麵孔上的焦慮,幾番欲言又止,不知該說什麼。
因烈陽一字口誤,讓辰帝識破了身份。如此一來,陸雨假冒洞天域之事,也不再是秘密。接下來,辰帝一定會派人攻殺烈陽,搶奪神器!
對於忤逆自己的蒼狼國七公主,辰帝也不會姑息。隻要找機會揭穿真相,陸雨,依舊是辰帝的“雪妃”!
——
“我和烈陽,要盡快離開玄星城!”陸雨咬牙道,“就現在!稍有遲疑,便來不及了!”
“千霜呢?”烈陽皺著眉。在他看來,要離開玄星城,無論如何也要接冷千霜一道。
陸雨卻搖頭:“冷姑娘不能跟我們一起走,辰帝眼線也認為,我們要逃走,無論如何都要先回鴻臚寺,接上冷姑娘,再行計劃。”
偏偏就卡這個時間點,在馬車回到鴻臚寺之前,就找機會逃離!
“可是……”烈陽也知道刻不容緩,但想到有傷在身的冷千霜,無論如何都放心不下,腦海裏閃過炎風十八騎老大氣絕身亡的畫麵,咬緊牙關道,“我烈陽,不會再拋下任何同伴。”
陸雨齒間躥出點焦急的熱氣,她心思疾閃,快速定計:“烈陽,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我們先行離開,再安排冷姑娘出城,分兩路走,五日後在尋龍城會合!”
烈陽擰著眉,幾番思量,終於是點了點頭:“那我手書一份,請……挽誠將軍務必轉交給冷姑娘,叫她安心。”
冷千霜處於失憶狀態,最需要人陪伴,在這樣的時刻分離,烈陽的心裏是極不好受的。但形勢所迫,他沒得選。
若是行跡消失,辰帝必定會大舉搜查,尋龍城位於玄星城東南,與劫鎮背道而馳,倒是有很大概率擺脫危險。
挽誠“嗯”的點了點頭,眼裏滿是擔憂之色,問詢的看向七公主時,隻聽見陸雨吩咐道:“挽誠,待會兒讓玉歡扮我,葉英扮烈陽。你便護著馬車返回鴻臚寺——我與烈陽佯裝去采買果品,隨後再與暗線人員交換身份。”
接連兩次金蟬脫殼,哪怕是玄星禁衛,都要弄得一頭霧水。
陸雨接著道:“你隨馬車返回鴻臚寺,立刻帶上冷姑娘,從西側突圍。一起來尋龍城,與我們會合!”
“是,公主。”挽誠心領神會,雖然放心不下陸雨的安全,但是他百分百相信七公主的決策。
畢竟旁邊這位炎關烈陽,就是在陸雨的算計下,被摧毀了靈眼,變成了半廢之人。至於帶冷千霜離開玄星城,對於挽誠將軍而言,並沒有太大難度。
洞天下境、地玄中境的組合,普通的玄星禁衛,連他們的人影都看不到。
——
馬車的背後,是高高的宮城。
白金配色的城郭,厚重而貴氣,某處安靜的偏殿裏,第十九代辰帝安坐皇位,俊朗的麵孔上,浮現出明明的狠厲。
他不是那種城府極深的帝王,相反,還有幾分江湖氣息。
“豎子欺君,罪無可恕!”辰帝怒拍桌麵,“膽敢跟朕討價還價!你們說,若不是烈家老兒教得好,烈陽會有這個膽子?”
宴會之上看似和諧,實則已經觸及君王的底線。
辰帝想要的神器,烈陽拒不上交,並且還幫助陸雨擺脫聯姻?皇帝想要的裝備,想要的女人,烈陽都“搶”了,怎能不怒火中燒?
桌前兩人,一名身材精瘦矮小,乃是驃騎大將軍顧城。
一人黑衣墨甲,魁梧如同一尊鐵塔,為玄星禁衛大統領李摯。
“李摯,去,殺了他!取回神器。”辰帝胸口起伏,已不再遮掩殺機,“顧老,你準備得如何了?”
李摯當即離去,顧城麵露寒光,眼裏藏著幾分迫不及待:“狂濤大軍的精銳,已完成調度,所屬戰艦,隨時可以逆流而上,抵達河套平原!確保烈焰軍,無法威脅玄星城!”
狂濤大軍,為辰國東線對抗寧國的一支軍隊。由於戰線較長,涉及兵種更多,因此擁有四十萬人的龐大編製。
“不會影響東線的防務?”辰帝有一絲擔心。
顧城卻胸有成竹:“陛下放心,老臣用性命擔保,寧國軍隊,絕不能踏入辰國一步!狂濤軍中,有洞天域悍將十餘員,足以牽製烈家老兒!”
“好!”
辰帝仿佛出了一口惡氣,“朕便斬了他的孫兒,看他如何繼續倚老賣老!”
旁人哪裏料到,看似普天同慶的鴻臚寺之會,竟是一場惡戰的序幕。局麵急轉直下,烈陽再也不會心存僥幸。
他能感受到辰帝對自己的殺心,那是一種轉過身去,便要取你頭顱的凜凜寒意!
隻不過,兩小時後——
“什麼?”
嘭!
宮城禦書房內,極其珍貴的金絲楠書桌在辰帝的一掌之下四分五裂,桌上的文案奏章灑了一地。
桌前是黑甲李摯,他麵帶愧疚的道:“陸雨接連施展金蟬脫殼,三次與人置換身份,在返回鴻臚寺前,便擺脫了禁衛追蹤!”
“卑職全城搜捕未果,此二人,已經離開玄星城,方向未明。”
“再去鴻臚寺,想要控製天劫宗的冷千霜,才發現陸雨的護衛挽誠,已帶人離開……”李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個十七歲的小丫頭擺上一道,“據報,是往西門去了。”
辰帝臉色發黑,白金九龍袍上有金輝閃爍,強烈的靈力波動,代表他怒濤般的殺氣:“此子一日不除,朕一日不得安生!”
本就愧疚萬分的李摯聽到這般言語,更覺得臉麵無光,當即抱拳請命:“卑職立刻追出城去,若不能斬殺烈陽,陛下便斬了李摯!”
說著就要轉身,卻被辰帝叫住:“不用去了——”
“……”李摯腳下頓住,不解的道,“那神器的威力,陛下親眼所見,絕不能落於烈家之手!假以時日,烈陽若能完全駕馭神器,定會危及江山社稷!”
辰帝瞪他一眼:“陸湛還在城裏,你不能離開!”
並非是辰帝怕死,哪怕洞天上境的陸湛全力攻擊,在一定的掩護下,辰帝也能從容離開。可是李摯若走,玄星城能就隻有顧城。
一個顧城,顯然不能阻止陸湛在玄星城裏大開殺戒!
李摯想清楚其中微妙之處,頓時背生冷汗,眼神異常凝重——這個夜晚,要麼放走烈陽,要麼就要置國家君王於危險之中。
不說別的,陸湛拚了命找辰帝自爆,哪怕顧城比陸湛強上一線,也保不了辰帝。
“你剛才說,挽誠帶著冷千霜向西去了?”辰帝努力平靜心緒,讓自己恢複幾分理智。氣雖氣,到底是一國之君。
李摯點頭道:“他們偷過四環城時,被禁衛察覺,但挽誠是洞天下境的修行者,足以掠過五環、六環的城牆。眾將追之不及,被他們逃脫。”
“烈陽想回劫鎮。”辰帝嘀咕著分析,“卻又不可能再回劫鎮。”
已經察覺辰帝的殺意,傻子都知道不能再回去。
所以——
“他們要麼向北,試圖回到烈焰防區。”辰帝的眼角眯出危險的角度,“要麼向西南,去青雨城……嘶,不對不對……”
辰帝剛想定論,卻有發現頗多疑點。
烈陽、陸雨此次逃脫,並沒有大肆聲張。也就是說,外人壓根就不知道,辰帝跟烈陽、陸雨已經鬧翻。
也就是說,辰帝想殺烈陽,並不意味著要立刻跟烈焰軍攤牌。
那個時間點,自然是越遲越好。
顧城手底下的狂濤大軍,論數量是烈焰軍的兩倍,可是論戰力,卻遠遠不如。一方是沉澱了五百多年的軍事家族,一方是榮耀不過三代的後起之秀。
其手下的軍隊,有著質的差距。
哪怕顧城雄心勃勃的想要扳倒烈焰軍,但辰帝心裏有數,目前的狂濤軍,還不是烈焰軍的對手!
“烈陽不會向北走!”辰帝言語篤定,腦海之中,將近段時間關於烈陽的各路線索互相關聯,試圖推敲出概率最大的可能。
“西南青雨城,也不會去。”辰帝的呼吸平穩不少,“烈陽、冷千霜皆有傷在身,憑挽誠、陸雨的實力,不可能去青雨城犯險!”
冷千霜被神秘人追殺,烈陽還把青雨城最大的白家得罪了——今兒還把天翼閣的繼承人趙千風砍了。
他這張臉若是在青雨城出現,保證有大批天劫宗子弟,以及白家子弟嗷嗷叫著要砍他人頭。
挽誠將軍的戰鬥力再強,也“僅僅”是洞天下境,白家或許沒有洞天域的大修行者,但是讓挽誠將軍對上天翼閣主,恐怕還真的沒幾分勝算。
“向東!”
辰帝的推敲速度,不可謂不快,在極短的時間內,便把烈陽、陸雨的逃離計劃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他輕一揮手,金色的靈力紋路,在眼前勾勒出一幅星塵大陸的地圖,無數城鎮村莊、山河湖海盡收眼底。
辰帝循著路徑凝望,伸出一根手指,在地圖上逡巡不定。此刻的他,已經沒有幾分鍾前的暴躁,反而有一種智珠在握的沉穩儒雅。
第十九代辰帝,同樣智計超凡,絕非單純的好大喜功。
無數錯綜複雜的線索,在辰帝的腦海中交織。李摯知道陛下的能耐,因此不敢打擾。稍待數息之後,辰帝修長的手指總算一定,指向了一座東方的城市。
嘴邊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陸雨啊陸雨,烈陽幫了你,你一定會帶烈陽來這裏!”
李摯順著辰帝的手指看去,那座東方的城市,正是尋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