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山大戰，具體是十八年前，還是十九年前，甚至是二十年前，很難考究。
秦飛這邊所能收集到的信息並不確切——重霄宗方麵的說法不可盡信，也沒有更多的當事人。或許秦飛相信道尊，但在霄山大戰之時，道尊前輩還在塗山下種果樹？
此外，就隻有來自莫狄的說法。
當時莫狄對李公蘊七擒七縱，將之打到塗山南線。莫狄結識道尊之後，曾設法前往霄山報信。奈何當時有“重霄內亂”的說法，外人無法進入霄山地區，因此也無人去幫助道尊脫困。
據莫狄的說法，那個時候應該還沒有開打，真打起來，也是在他離開前山廣場之後。
因為從前山弟子臉上，看不出多少焦急的情緒。
而且存在一個悖論——種種跡象表明，假如存在的霄山大戰，發生在了重霄宗的護山大陣之內。因為走訪了周邊居民，都不知道哪個時間段曾發生過打鬥。
這與神王級別的攻擊威力不符。
那麼重霄宗為什麼要放守護家族的強者進入大陣呢？
靖悠、道虛兩位大佬眼神一僵，似乎這個問題比魂泉相關更難回答，或者說，破綻更多！但凡有心考究的，都會發現“霄山之戰”的滿滿破綻。
對方的智囊團隊裏，有滄浪七絕史上最強謀絕的徐青紗存在，再小的破綻，都會被她看破，何況是這麼個粗糙的事情？
靖悠真人正嘀咕著滄浪謀絕會分析到什麼程度，梁川的聲音傳來：“我家徐軍師已經推敲得七七八八了，即便我們沒有證據，但徐軍師的推測從未出錯！來問你，隻不過是核實罷了。你不說也無所謂，六大守護家族馬上就要全員進入密境，到時候我逼迫他們，也是一樣的結果。”
事情才過去十八年，不可能抹得那麼幹淨。
靖悠真人心裏無奈的一歎，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嘴角勾起一絲苦澀的微笑：“霄山之戰，的確存在。那不僅是一場苦戰，而且……是惡戰。”
梁川眉心微蹙，之於這件事上，靖悠真人倒沒有隱瞞的意思，而是緩緩陳述，道出了始末。
彼時蒼雲大陸群雄並起，軍閥割據，混亂之勢已經持續了百年。
忽有一日，重霄宗發出警報，說魂泉之中，出現了一批超級強者。這批禁妖強者極其強橫，不僅衝破了魂泉封印，還將魂泉密境中的重霄宗人殘殺，隻有少部分人退了出來。
“鎮守魂泉秘境的三十六名神級弟子，皆盡戰死！”
提起當初得到的消息，靖悠真人也感到了十分的疑惑：“在那之前，魂泉之中出來的禁妖，從來沒有超過啻幽的，但是……”
但那次衝出來的禁妖，不僅僅是超過了上四境，而且還有化神、神王、神皇級別的存在！蒼雲界重霄宗，危在旦夕！
守護家族心知肚明，一旦蒼雲界被禁妖占領，很可能危及星闕，於是半天之內組成史上最強的聯軍，一齊前往重霄宗對抗禁妖！
當時參戰的神王至少二十位，化神近百！
而參戰的兩位神皇，其一就是眼前的靖悠真人，其二就是秦家的神皇強者秦啟堯。
“靠，原來守護家族，是去幫重霄宗？”梁川聽到這反轉的劇情，心裏忍不住吐槽。
靖悠真人的陳述還在繼續，當時那一場大戰，就發生在中華峰周圍，神王、神皇級別的對決，甚至讓霄山的兩峰被生生削低數百米，以至於藏到雲海之下。
“最後，我們將禁妖神級以上的強者悉數擊殺，由於機會微妙，隻來得及在魂泉秘境的入口設立封印陣法。”靖悠真人凝眉思索，仿佛回到了當年的戰場，那漫山遍野的屍骸，至今仍舊觸目驚心。
“當時各家的死傷都很大，也無力進一步封印魂泉，隻能暫時作罷。”靖悠搖頭一歎，“後來的事你們都知道了。秦王殿下單槍匹馬衝入魂泉秘境，將魂泉重新封印之後，並進入魂泉探查。”
梁川察覺到有遺漏的地方，凝眉問道：“守護家族不是想放出禁妖麼？為何要幫你們，冷昭當年為何要格殺道尊？去年之前，為什麼一直有守護家族的聯軍屯紮在幻海西部？”
這些問題倒是輕鬆，靖悠真人答道：“沒有任何人想放出禁妖，守護家族也不例外。事實上，守護家族的高層和我們一直關係親近，並沒有實質矛盾。”
而提起所謂的敵意，靖悠意有所指的哼笑道：“冷昭想格殺道尊，是因為冷家想讓冷昭死。”
“至於守護家族聯軍——”靖悠的目光銳利，“通過前邊的事，你應該知道為什麼我們一直兩軍對壘！”
——
梁川當然知道，通過營造焦灼的局麵，把一些眼中釘肉中刺送上死路！
既能創造出鼓勵後人的事跡，又能排除異己，鞏固自己的統治！當初的烈家軍、秦王軍差點打起來，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最終因為潘虎蠻不講理的控訴，把秦飛劈頭蓋臉的罵了一頓，才沒付諸現實。
能搞清楚一個霄山之戰，這次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半，梁川正尋思著讓計劃進入第四階段，忽然想起一茬來，凝眉問道：“那七子殘魂，是怎麼回事？”
按靖悠真人的說法，七大守護家族和重霄宗組成的聯軍實力強橫，根本不具備產生“七子殘魂”的條件，但這件事又有六大密境的人作證，如何解釋？
提起這個，靖悠的眼裏也透出幾分遙遠的疑惑，嘴裏嘀咕：“以七子殘魂，破七境求援：芒鋒梟羽，聖尊宗將，魂絕冥幽？”
“對，就是這段話。”梁川記得十分清晰，當初替徐青紗整理資料的時候，自己還抄寫過幾次。
後來秦飛說，道尊隕落之前，說這段話可能出自某個方言發音較重的首座之口，現在看來，居然另有解釋。
卻見靖悠真人的眼裏閃過一絲攝人的空洞，原本清正的臉龐透出抹古怪的微笑，看得人心底一寒，他腔調奇怪的道：“這句話是禁妖說的，他們的七大神王，在絕路之時崩毀萬劫，傳出了這段話。”
“……”梁川眸子疾顫，如此顛覆性的信息，帶給原來的事件架構的衝擊太大，甚至很多東西都要推倒重來。
怪不得秦飛上次說忘了什麼，原來如此！
而在梁川受到衝擊之時，靖悠真人十分老辣的順口問出一句：“不知秦王殿下現在何處？”
梁川的反應何其敏銳，驚歎歸驚歎，卻一點也沒有放鬆警惕，而且對於諸多可能產生的問題也早有準備：“他在整飭鯤鵬號，準備迎戰羿文明的大軍！攘外必先安內，在大戰開啟之前，秦王一定會把所有內務料理清楚！”
靖悠分辨出其中君臨天下的意味，隻能順著道：“應該的，大敵當前，我們皆應同心協力。”
看樣子，重霄城方麵也知道天外的情況？
梁川沒那麼好騙，靖悠真人所言，半真半假，遮遮掩掩，一切都有待進一步查證。
現在已經交流到這個份上，梁川的任務也已經完成，於是道：“此次奇襲雲煙城，也是秦王軍的一次演習活動，並未對雲煙衛以及城中百姓造成擊殺，多有叨擾之處，還請真人見諒。”
靖悠真人心裏抽搐：你們搞個演習，冷不丁就把主城給強占了，近百萬居民戰戰兢兢。上萬的雲煙衛被打傷，我能說啥？
正要進行後續事務的商談，哪隻梁川幹脆得很，掏出一張雲晶卡道：“這是此次秦王軍給雲煙城的演習補償，後續事宜，還需真人多多操勞，將補償款項合理分發。”
梁川遞出雲晶卡，就往靖悠臉上打量，似乎在偷偷期待什麼——果不其然，靖悠真人下意識的魂力一掃，辨明其中的數字時，表情明顯變了一變：“這……”
“這是秦王殿下的意思，真人隻管收下。”梁川皮笑肉不笑的道，“本座脾氣差了些，真人還請不要見怪！”
靖悠也略微了解秦飛的作風，既然他要給的，就一定會給出來，索性把那張雲晶卡捏在手裏，似讚似歎的道：“秦王殿下做事，真是令人捉摸不透。想要得知真相，直接來重霄城，大家坦誠相見，也免去這許多刀兵。”
梁川則是道：“此番演習，也算是給黎民百姓提個醒，免得實戰驚惶。稍微有點風吹草動就雞飛狗跳，那可不行。”
靖悠真人暗翻白眼，心說總部大廳的那個大窟窿，還有後院的大坑我是看見了的，這尼瑪的叫“稍微有點風吹草動”？
簡直是“地動山搖”好吧！
不過話說回來，城裏的雲煙衛雖然不敵，但在止損方麵做的不錯，收治傷員、安撫民眾都有看得見的措施，沒有讓事件進一步惡化。
兩人客套幾句，梁川這邊既然已經給了數額不菲的補償款項，也承諾即刻撤離，靖悠也沒什麼好說的。
而在這五百名黑衣人撤離雲煙城，飛向北方青禾城時，還在照顧傷員的秦飛微微一笑：“計劃，進入第四階段！”
好戲，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