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6章 鶴影天青

憑秦飛的詞語積累,很難將之準確概括。

可以說是一種心氣,也可以說,唯我獨尊!

“嗬……”無情的鐵麵之下,秦飛眼裏閃過幾絲冰冷,“怪不得,怪不得父親會如此迷戀!”

秦飛想起在江東之時,魏公公說過的話。因為自己殘殺國舅,汪皇後曾執意處死自己,但是言帝一力主張,對秦飛似貶實升,反倒讓他坐了江東總兵之位。從那以後,似乎太子殿下對自己的態度亦發生了變化。

在塗北鎮,呼延大將軍也說了不少皇後的好話。現在皇後又借出座駕,讓青玄公主使用……

“難道又要把皇後一派,分成兩波?”秦飛一隻手搭在屋脊琉璃,仔細探聽金殿內的聲音,一麵無聲嘀咕,“有意黨爭的,我大可置之不理,隻要相安無事便好——倘若是重霄宗想要奪這江山,我便滅了重霄宗!”

秦飛皺了皺眉,煞有介事的想道:“打不過道尊前輩怎麼辦?”

道子輩的高人,是重霄宗最巔峰的戰力,道尊前輩深不可測,他與司徒彌空誰更強,秦飛很難確定。秋老前輩曾說,父親十年前便是巔峰啻冥,如今也應該是啻絕,甚至啻魂級別的超級強者。

蒼雲帝國之中,一定還有堪比父親的存在。比如坐鎮南疆的神秘大將。

如此算來,四夷狼煙,對蒼雲來說的確不算什麼。所以父親的計謀,真的隻是讓自己立足麼?

諸般線索,在秦飛心裏交織如亂麻,正所謂剪不斷、理還亂——“不對!”

秦飛驟然警醒,劍閣大戰中,父親還隻是巔峰劫聖,遠不是莫狄的對手!從那以後,莫狄進入秘境,修煉速度應該得到了提升。然而現在的莫狄,還停留在高階啻幽!被父親甩開了一境的差距。

必然大有際遇!否則那個級數的高手,不可能有跳躍式的晉級,更拉不開如此大的差距。

是什麼呢?

按父親的習慣,能不說的,他會選擇憋在心裏。這在秦飛眼裏並不是一個好現象,及時分享線索,讓大家過得明明白白,豈不是更好?

秦飛凝眉苦思,同時也把這些問題分享給了秘境中的同伴。

徐青紗很快給出了分析:言帝去炎墟前,已達巔峰啻冥,說明那機緣在炎墟之前,也側麵印證言帝說了實話,他的確沒有發現火靈玄晶。那麼在炎墟之前,言帝的活動軌跡,成了發掘這番機遇的關鍵。

眾人把目光投向了呼延傲絕,他這個“雲二代”和蒼雲帝接觸得最多。微服私訪的不算,其餘的是否會有些眉目。

“蒼雲曆三年之前的事?”呼延傲絕凝眉苦思,十一年前,他不過是個小孩子,很多事情模模糊糊,不一定想得起來。

回憶了好一陣,才道:“興慶府一戰後,言帝就很少離開燕雲城,隻去過一次江東,趕著看吳大帝跳海。後來籌備戰神府,走茶江鎮,去過戰神府的地址。”

大家忍不住吐槽,啥叫趕著看吳大帝跳海?

合著人家一代帝王跳海,還成了個精彩節目?

話說回來,拋開化名烈魂私自行動,這兩個地方都是福源彙聚之地,當初有什麼機緣,也隻有言帝心裏清楚了。

秦飛知道這些事情無論如何尋根究底,都很難有個結果,於是給明了方向:“其他的咱先不管,先整明白重霄宗——把他們招收弟子的門檻、流程,九峰首座的運作都搞清楚。現在他們有多少人咱都雲山霧裏,搞個錘子搞?”

南疆戰事已定,北疆戰事難平,攘外必先安內,重霄宗的事不搞清楚,秦飛總感覺心裏插了根刺。

稍顯意外的,金殿之內,全程就沒幾個人說話。由一個內政執事宣讀了些晦澀難懂的文言文,貌似是讓青玄公主行禮。

秦萱目光淡淡,看著皇座上的父親,無視那六肅三跪三叩的禮儀,僅點了點頭。如此荒誕的一幕,讓那內政執事一下慌了神,不知如何處置。

“好,好好好!”蒼言郎朗的笑聲傳出,直接把禮法給略過,說白了,他也是個新手皇帝,經常與功勳文武稱兄道弟,禮法這些東西,看著就煩!

蒼言身穿淡金龍袍,貴氣逼人,又顯從容儒雅,其中還帶著點武將的豪邁。拍膝起身,走下殿前來,笑吟吟的看著亭亭立定的少女。

旁人以為她穿的是常服,可蒼言知道,這一身衣裙有個美麗的名字,是秦筱陌最愛穿的——鶴影天青。

鶴影天青,翠葉無形。

仿佛又看到了蒼雪城裏,那翩翩劍舞,那絕世容顏。

在女兒走入金殿那一刻,言帝甚至按捺不住自己的感情。十四年了,他做夢也沒有想到,還能在人間界再一睹鶴影天青的風采。隻是穿著之人,由那絕代芳華的秦筱陌,換成了女兒秦萱。

翠葉劍,昨日在西門已經看到。

蒼言走到秦萱跟前,雙手試探伸出,沒感覺到抗拒之意後,才微微發顫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一代帝王的眼眸裏,閃爍著動人的光華,卻不得不咬著牙,強壓著心頭的情緒道:“從今往後,青玄,你就是朕的親女兒!”

“你就是這蒼天之下,唯一的公主!”

秦萱微仰著臉,如工筆勾勒的眼眉沒有過多的表情,隻是兩片薄唇一張一合,看得出來是在猶豫。

蒼言眼裏有著點點期待。

但是秦萱在最後關頭,卻目光一收,錯開了他的視線,低著頭,輕輕“嗯”了一聲。那一聲“父親”,或者“父皇”,終於沒能叫出口來。

也許是昨天太想叫,結果沒有機會,看到哥哥哭泣,心裏又變冷了吧。

言帝目光如炬,也看出來了這般情緒,臉上浮現出幾分鼓勵和安慰,輕拍了女兒的肩膀之後,收回了雙手。

寬闊的金殿,不知何時隻剩下了這對父女。

秦萱空靈的聲音輕輕傳出:“我能回去了麼,哥哥……哥哥不能來,十分擔心。”

按照禮製,冊封的公主還應當去皇後宮拜見皇後並一眾嬪妃,言帝早看出來這丫頭心裏不忿,對自己都不苟言笑,萬一在後宮和皇後懟起來,皇家臉麵何在,體統何存?更何況,自己腦袋上還懸著個殺紅眼什麼都不顧的冠軍侯!

言帝有一萬個理由相信,若青玄公主在皇城裏受了委屈,秦飛會不惜一切代價把這裏鬧得天翻地覆!

索性點頭,臉上滿是笑意:“去吧。”

秦萱於是轉身,看似沒有一點留戀,卻又像是在逃避。隻是沒走出幾步,她又停了下來,輕輕問聲:“今天,為什麼不讓哥哥來呢?”

“……”

言帝看著女兒的背影,下意識的想找個說法,但那鶴影天青的鶴舞圖案印入眼簾,竟讓一代帝王為之語塞。

他可以騙天下人,他可以對所有人玩弄權術,但是在這一席衣裙麵前,言帝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幾年前,那個烽煙四起、鐵血丹心的年代。那個時候,幾乎沒有謊言。

秦萱隻等了三個呼吸,便快步離去了,良久之後,金殿之內才傳出一聲沉重的歎息。

皇城之外,禁軍統領張任腦殼還有點發脹,剛剛跟秦飛躥上去得有五六百米,他這上四境的高手,都難免感到恐高。

正疑惑為何陛下傳音說既往不咎,身側“咻”的落下來一個黑影,正是收起了飛板的秦飛。

“呃……”張任臉色發僵,不知道鎮軍大將軍要幹啥。

秦飛心裏石頭落地,把鐵麵一推,嘿嘿笑聲:“張統領,多有得罪,抱歉哈!”

“咳咳,秦將軍……”張任壓根不知應該說啥,憋了半晌,才問出一句,“令妹如何?”

簡直就是一句廢話,青玄公主若是不好了,秦飛還能笑著在這道歉?

“沒事,準備出來了。”秦飛見城下禁軍,皆是墨衣玄甲,忍不住打趣道,“看裝備,咱也是一夥的嘛。”

麵對秦將軍的尬聊,張統領很想說一句“老子肚子疼要去廁所”,強顏歡笑的道:“可不是,你這身衣甲,是過蒼雪城時蔣帥送的吧?”

秦飛一點不覺得尷尬:“飛將軍給的!”

“飛將軍?趙靈雎趙將軍麼?”張任小聲嘀咕道,皇城前閑聊,可不是什麼正確的選擇,按規矩,秦飛也不應該大大咧咧的杵在這。

可是一想,陛下都允許他飛臨金殿了,還有什麼是不允許的呢?

“對啊,我管她叫姐,去年除夕咱還一起過來著。”秦飛嘚瑟的仰著臉,生怕旁人不知道他和趙靈雎的關係似的。

張任暗翻白眼,卻又做怒不得。拋開皇城規矩,論官職自己隻是正三品,秦飛是封了冠軍侯的正二品鎮軍大將,其中差距大了去了。若想在有生之年趕上,要麼滅了諾魯克,要麼滅了東瀛倭奴。

想到此處,張任對自己的人生產生了些許懷疑。

從言帝身邊的親兵做起,南征北戰二十餘年,也算功勳無數。若非如此,言帝也不會將皇城安危交付他手。

可是和眼前這位打仗不到兩年的年輕人比起來,以往的功績,貌似都不夠看。又是抵禦外敵,又是開疆辟土,還都唱了主角。

人比人,氣死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