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情同兄妹

尚未黎明,秋家的一千名後輩子弟統統到位,等在四英亭岸邊,看著白玉石步道盡頭的亭台,以及亭台之後的碩大戰船,各自神色複雜,心事重重。華夏民族的信仰,在一些人心中早已淡漠。

他們隻在乎自己家族的得失。

能否收複苔島,是蒼雲國的事,跟秋家完全無關。所以,我們為什麼要上戰場?

我們缺這點軍餉?缺這點曆練?

都因為眼前這個人,掀翻了秋家宅院,震懾了整個家族!

眾人的目光齊齊彙聚,看著那個在江邊談笑風生的年輕男子,似乎正在說……

“八寶刀魚的刺是咋挑出來的?”秦將軍麵色鄭重,仿佛是在研究緊要軍情。

秋大小姐不動用靈種,連生活都有難度,哪裏知曉這等後廚之事,一時茫然搖頭。潘虎也疑惑道:“我仔細翻看,刀口極細,這位大廚,恐怕也是位刀中至尊!”

秦飛卻是囫圇吞棗,連刀口都沒看到,正疑惑間,一個似曾相識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耐心解釋道:“腮骨下一指橫切,肛後三指切小口,斷脊骨,再從脊骨斷處進刀,使骨肉分離。再從上部切口,將魚骨取出。”

能將步驟說得如此清楚,莫非是四英亭的大廚?

秋家為了送這一千子弟兵,左右已經擺開排場,掛起了鞭炮,大廚這會兒不忙,倒是有可能過來圍觀。

秋凝回頭一看,俏臉一怔,連忙行禮:“晚輩秋凝,拜見叔公。”

來人竟是秋家第一高手,秋作鬆。

秋作鬆頭發花白,身材卻是勻稱,穿著一身淡金錦衣,頗有氣度。隻是臉色有些蒼白,顯然是昨夜受傷不輕。

秦飛等人並無不敬,齊齊抱拳,稱呼一聲“前輩”。

秋作鬆淡淡一笑,目光落在秦飛身上,似有用意的道聲:“秦將軍昨夜,好大的威風。”

秦飛凝眉對視,不知何意。秋作鬆身為絕巔高手,又是極其少有的布陣師,他說的話,必然有其意圖。

秋凝心裏緊張,上前一步,半擋在秦飛跟前道:“秦飛也是因為軍情緊急,才出此下策。加上當時秋樹湮長老以武力脅迫,所以才……”

秋作鬆就知道這些小年輕聽不到點子上,淡淡一笑,擺了擺手:“我秋家以德樹人,胸懷天下,自然以大局為重。那外域異族,可沒這倫理綱常。”

秦飛瞳孔一縮,瞬間明白了秋作鬆的意思。

昨夜一事,秋家能以大局為重,被司徒彌空武力震懾是其一,自身修養是其二。秋家內部,一直以來也有親近官府的一派,這才借秦飛的舉動,將諸多反對的聲音壓下。可要是沒那麼高眼界,直接鬧將起來呢?

司徒彌空再神通廣大,也管不了整個江南!

“謝前輩指點。”秦飛正色抱拳,躬身行禮,“昨夜多有冒犯之處,還望前輩見諒。”

事已至此,見諒不見諒的,又有什麼用呢?

秋作鬆不置可否的笑笑,雙眼看向了茫茫江麵,淺淺一歎:“起霧了。”

他的音調怪異,乍一聽倒還像是說“起舞了”。

天邊微微泛白,夢江之上茫茫繚繞,有如雲海,幾十米外的四英亭,以及長安號,都漸漸被霧氣淹沒,隻能隱隱看出些輪廓。

點星火般的水漬。

一名白衣女子靜立在白玉步道邊緣,嫋娜身姿,似淺開的百合,含蓄而美豔。垂腰的長發隨風飛舞,如水中潑墨。

她鳳目之間,瓊鼻線條挺立,其下是細致如柳葉的溫潤唇線,雪膚剔透,吹彈可破。鬢角上朝露點點,閃爍著星辰般的光芒,叫人為之心憐。

清晨路麵濕滑,為免濕鞋,索性赤腳。白玉石麵的點點水珠,仿佛貯存了一夜的餘寒,足心觸碰,如踩刀尖。步子且輕且疾,白霧茫茫下,恰如淩空飛渡,廣袖隨江風輕舞,影影蹤蹤,渺然若仙。

夢江舞絕,觀霧起舞。

與往日的靜謐不同的是,隨著秋夢點過白玉石步道,悠遠磅礴的鼓樂,緩緩鋪來,仿佛遠山輪廓,由遠而近,漸漸明晰。

秋夢初舞如蓮,亭亭靜婉,好似霧裏看花,虛虛實實。

緊接著力道陡增,絲竹鏗鏘錚然,鼓點壯懷激烈,那傾世妖嬈的女子,竟舞出一片刀光劍影,衝天的殺氣直把漫江大霧衝散開去,四英亭外,無邊無際的戰船已經開拔!

隆隆的鼓點,有如九霄滾雷,將這一舞的戰意推向一個又一個高峰。

秋凝從小與之為伴,此事忍不住歎道:“冰魂猶在,翠輿難駐,玉簪為誰輕墜。”

卻是感歎書絕殞命,鴛鴦離散。

秦飛不懂這些文縐縐的,隻覺得秋夢這一舞,時而淒婉,時而壯烈,像極了出征時的心情。心裏剛想稱讚,但那鼓聲一落,身側不知是誰嘀咕一聲:“跳的真得勁兒!”

引得眾人齊翻白眼,粗俗!俗不可耐!

回首一看,四英亭江畔已經站滿了人,都圍在站成兩列的秋家子弟左右,不消說,定是親人送別,長輩叮囑。

讓秦飛有些意外的是,隊列之中,其中竟有好幾個雁字輩劫將。

秋作鬆看著時辰已到,於是凝聚修為,亢亮開口:“秋家子弟,登船!”

岸邊鼓聲再起,點燃鞭炮,隆隆震耳,那四英亭中的白衣女子,竟不回岸邊,直接登上了長安號。倒讓秦飛等人吃了一驚,不過齷齪的一想:行船無聊時,若有舞絕助興,也是相當得勁兒的。

秋凝舉目一找,並未發現父母的身影,卻不知秋樹人乘小船,去了肖勁光的旗艦,因此錯過。

正有些失落,那喧天的鼓聲鞭炮聲中,忽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呼喚:“凝兒!”

秋大小姐怔怔回眸,恰看見母親從人群裏擠出,快步走到了江邊,先對秋作鬆行禮,才對女兒道:“諾,這是你愛吃的點心,我昨夜隻備得了這些。”

“昨夜給你的丹藥,勿要舍不得吃。”

“遇上危險,便用了卷軸回家。”

蕭瑜從虛界裏取過幾個食盒給女兒收了,才看向秦飛道:“我這女兒被我嬌慣壞了,脾氣不好,出門在外時,你還需多忍讓些。”

秦飛啞然傻笑:“秋夫人放心,大小姐與我情同兄妹,我舍了性命也會照顧她周全。”

惹得秋大小姐滿臉羞紅,扯住娘親的衣袖嬌聲輕喚:“娘,我哪有脾氣不好啦!”

又嗔了秦飛一眼,心裏哼道:誰要和你做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