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夏寒等人便被外麵傳來的爭執聲所吵醒。走出去時,見三個陌生人正吐沫橫飛,對金家這三口罵罵咧咧的。他們表情囂張,言語不堪入耳,傳出去的聲音怕是離著半裏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夏寒與柳行舟皺著眉,剛要喝斥,就見顧巧盼抱著女嬰快速走來,緩緩搖頭:“金顯說了,不要我們摻合進來。”
夏寒看著那一邊出口成髒,一邊撕扯的三人,問道:“他們是什麼人?”
顧巧盼說道:“是戚柔的娘家人。”
“娘家人?”夏寒眉毛一挑,低聲道,“昨天金顯不是說這戚家早就家破人亡了?”
顧巧盼搖搖頭:“這,我不太清楚。”
蘭玉這時說道:“昨日我與霞兒聊了會兒天,聽她說戚小姐在城中還有一個舅舅,隻怕那兩個就是戚小姐舅舅和舅母了……”
蘭玉將事情緣由娓娓道來,原來那中年男子叫作邵本,是戚柔母親的堂弟,生性好賭,平日裏便遊手好閑。戚家在興盛時,倒還能養得起這不著調的人,而在戚家落寞後,不知悔改也罷,竟死皮賴臉的賴上了戚柔。
若說這邵本對戚柔沒有過一點幫助,也不盡然。聽金霞兒說,這雜貨鋪便是邵本皆給了金家三口一些錢,才開起來的。
“他有這好心?”
不說夏寒這些年識人無數,就算蘭玉都一眼看得出,這邵本長得雖高高大大,但那賊眉鼠眼的樣子,實在不像是什麼好貨色。聽到這句話,她搖搖頭,說道:“聽霞兒說,那些錢財雖是和邵本借的不假,但錢皆是戚府留下的金銀首飾換來的。按理說,應是戚小姐的。現在看來,這人一開始就沒打什麼好主意,將這雜貨鋪當成自己的錢莊了。”
“又是要錢的?”夏寒咂了咂嘴,果真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繁榮時不見什麼,這家族一旦衰落下來,本性便會自現。邵本這類人算不上大奸大惡,但死皮賴臉一般人還真拿他沒什麼辦法,實在難纏。
“算是吧。”蘭玉點點頭又搖搖頭,說道,“這不,這邵本最近欠了一大筆銀子,金公子又拿不出這麼多錢。剛好,城中有一家剛好看上了戚小姐,說是讓她改嫁過去。”
“看來這媒錢應是不少。”夏寒雖笑著調侃,實則心中不斷有荒唐一詞蹦出。
蘭玉這時冷哼了一聲,說道:“聽霞兒說是不少,不過那老頭已經有六十多歲了,是榮陽這片出了名的老色鬼。若戚小姐嫁過去,剛好金公子身旁不就騰出了位子?那曹虹說不定心裏得樂開花。這一箭雙雕的事,怕是姓邵的早就琢磨清楚了。我看戚小姐就不應該心軟,這種混吃等死又坑害自己家人的舅舅又有何用?”
夏寒訝異地看了蘭玉一眼,說道:“倒是沒想到,你還是有些腦子。”
蘭玉嘿嘿一笑,低下頭,說道:“為公子和小姐分憂。”
“有腦子好,別動歪念頭,自然有個好結果。”夏寒點點頭,警告了蘭玉一番。
“是!”這幾天夏寒已經不是一次兩次這樣敲打蘭玉,這少女仍不太習慣這嚴肅的目光,點點頭後便不再說話。
“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讓這方破舊小院瞬間安靜下來。
“娘子!”
“嫂子!”
看著戚柔臉上的巴掌印,金霞兒本來還帶著幾分討饒表情的臉瞬間沉了下來。
金顯也是一臉陰鬱,看著對方目光冰冷。
“算了算了……”戚柔看兩人握拳的模樣,搖搖頭,“我沒事。”
邵本的妻子邵黃氏,小戶人家出身,出了名的斤斤計較,當初若非有些姿色能夠撐撐門麵,想必也不會被邵本娶過門。隻不過,如今她身體發福的厲害,把僅存的那一點風韻也消磨的一幹二淨。
見金家兄妹黑了臉,邵黃氏非但沒有害怕,反倒挺起了粗肥的身子,朝前蹭了兩步,端起了一張敷著厚粉的臉,小眼睛一眯,更顯尖酸刻薄。
“怎麼?你們兩個還想打我不成?來啊?打啊!”邵黃氏頭一歪,嘿嘿一笑,齜著牙的樣子活像個鄉野潑婦,“金家都倒了,還在這裝模作樣,把自己當那少爺小姐?兩個沒出息的廢物,想當初可是老娘給你們買下的這破院!”
關於那錢的來曆,金霞兒自然清楚,冷笑一聲,說道:“那錢本就是嫂子的,你們姓戚?真是不要臉。”
“怎麼說話呢?”邵本臉色一黑,指著金霞兒說道,“你再這樣說,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這句話色厲內荏,金霞兒已經不知聽到了多少次,這邵本毫無修為,每當她忍無可忍想要動手之際,這廝便會死皮賴臉的躺在地上和女人一樣撒潑。對於這些,她早已厭倦,幹脆裝作沒聽到這句話。
邵黃氏盯著金顯說道,翻了個白眼,不耐煩地道:“你呀,也別和我多廢話,趕快的休書一封,將戚柔給我休了。她這兩年跟著你是吃上頓餓下頓,你也還有臉皮說什麼欠債還錢?”
金顯一直冷著臉沒說話,邵黃氏又看向了戚柔:“別怪舅母剛才那一巴掌,那一巴掌是想把你打醒!你跟著這窩囊廢就是自討苦吃不是?城南那徐家雖不是什麼大富大貴人家,好歹還有些家底。做人呐,得看遠不看近。等老徐死了,那錢不都落到你口袋?舅母圖個啥?不就是為你好,圖個安心?”
以往,無論自己這舅舅要多少錢,戚柔雖反感但也沒覺得太過分,畢竟這是自己僅剩的家人。但自從出了這八竿子打不著的改嫁事件後,她也逐漸無法忍受,剛才那一巴掌更是讓她痛到了心裏。雖嘴上說著無妨,但心中已經不對這舅舅一家抱任何希望。
“寧拆十座廟,不拆一樁婚。這話,舅舅和舅母不會不知道。”戚柔麵色平靜地說道,“你們再不知悔改……”
她話還沒說完,邵黃氏就如一頭野獸一般目眥欲裂,指著戚柔,跳著腳破口大罵:“你就當我不是好人,你舅舅總歸不會坑害你吧?現在翅膀硬了?連我的話都敢頂嘴?你還真以為自己是那未出閣的黃花大閨女?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整天守著這鋪子跟那些廢人們眉來眼去的,外界都傳啥?說你是不知廉恥、水性楊花都是最好聽的!那老徐肯看上你,是你們戚家墳裏冒了青煙,人往高處走,別做那下賤人,不知好歹!”
“金顯,你若是個男人,就快點寫休書。趁早做了那曹家女婿,不比守在這破院好?”邵黃氏眯著眼,閃過一抹奸笑,“你若是不,我便將此事告訴曹家小姐。看她不將戚柔綁了,嫁到徐家!到時,她若是不掙紮也罷,但凡她敢跑,被曹小姐打了殺了可怨的都是你!嘿嘿,怕就怕到時戚柔那嫁衣被扒了,光著身子吊在城門,受千夫所指,你可別賴上我!”
這話當真是惡毒,金顯與金霞兒相信,若非戚柔還在眼前,他們定會將這一家人投到院裏的那口井裏活活溺死!
邵黃氏不怕金顯,是因為她知道金顯比不會入贅曹家,隻要她手中把控著戚柔,便能將這一家子攥得死死的。
金顯與金霞兒深吸了一口氣,他們待會兒還有更重要的事做,此時不便與這三口人爭吵。餘光看向遠處的夏寒,心中既慶幸又感激,若非是夏寒的突然到來,給了他們底氣,怕是過了今天就要生不如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