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遠處,孟楠小跑了過來,他大汗淋漓地在卓別力麵前停下,氣喘籲籲地說:“你找我有什麼事?”

“你應該猜到我找你什麼事。”

“你想知道邵明坤的近況嗎?”

“嗯。”

卓別力低下頭,盯著自己的腳,她似乎都沒有勇氣去麵對關於邵明坤的一切了。

“邵明坤已經很久沒有和我們一起活動了,有幾次我和於強在酒吧碰到他,他都喝得很醉。我們都知道邵明坤很愛你,你應該也很愛他,隻是我們不知道,有什麼事會讓你們倆決定徹底不相往來。感情的事我不是很懂,我隻是覺得,你們倆做不成情人還可以做朋友,不要一分手了就一個向左走一個向右走,從此不再回頭。你去勸勸邵明坤吧,讓他振作點,不再那麼墮落了。”

孟楠話音剛落卓別力就起身跑走了,她攔了輛出租車,直奔邵明坤家。她站在門口,緊張得不得了,她覺得兩人做戀人是不太可能了,所以,在出租車上她就已經打了一肚子的腹稿,說服邵明坤同時也說服自己,讓兩人重歸於朋友。她深呼吸了好幾次,她怕一見到邵明坤後她打好的腹稿就會被她消化掉,取而代之的是重回戀人的想法。

終於,她鼓起勇氣敲響了門,過了好久才有人來開。開門的竟然是她最怕看見的餘佩芬,她頓時慌了手腳,她轉身想逃走,可是腳底像生了根似的讓她不得動彈。餘佩芬立刻擺出一副十分不和善的神情,“你來幹什麼?”

“我找邵明坤。”

“他不在。”

“那我進去等他。”卓別力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跟餘佩芬商討的。

“他不會回來的。”

“阿姨,你讓我進去等他。”

卓別力竟然推開餘佩芬的手大步走了進去,餘佩芬頓時急躁了,她都好些天沒見著邵明坤了,這小姑娘竟然還跑來要找邵明坤。她拽著卓別力的胳膊想拉到門外去,可是卓別力死抓著沙發,“阿姨,你就讓我等著吧,我和邵明坤說幾句話就走。”

“說了他不會回來,你等也沒用,你給我出去。”

餘佩芬氣急敗壞,使勁渾身力氣都沒能將卓別力拽起,最後反而自己脫手摔在了地上。卓別力怕餘佩芬爬起來後揍自己,便趕緊跑了。出了邵明坤家之後卓別力輪番打孟楠和於強的電話,他們都表示不知道邵明坤在哪。

卓別力內心一陣絞痛,她回到家,倒頭就睡。她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到第一次和邵明坤結識,第一次合邵明坤接吻,第一次吵架、分手,最後還夢到邵明坤離開了她。夢到邵明坤走後她就驚醒了,看看窗外仍舊烈日炎炎,她以為自己隻睡了一兩個小時,拿過手機一看,竟然睡了一天了。讓她同樣驚訝的是,手機上竟有孟楠和許晴晴分別的幾十個未接電話。她猜想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她走出房間,聽到家裏的座機在響,似乎響了很久了,而老媽沒有在家,是許晴晴的電話。

“卓別力你總算接電話了。”許晴晴火急火燎地說。

“怎麼了?”

許晴晴在電話那邊說了一陣之後卓別力就僵住了,她腦袋頓時一片空白,話筒從臉上滑落,砰地一聲掉到了地上。電話裏還傳來許晴晴的聲音,“喂,喂,卓別力你有在聽嗎?”

卓別力全身開始發抖,她慢慢蹲到地上,靠在牆角,許晴晴剛剛的話再一次在她耳邊響起,瞬間她手腳冰涼,她抱著自己的雙膝,用力將自己縮小。她突然好想逃,逃到一個沒人認識自己的地方,孤獨終老。

天氣一改往常的炎熱,變得陰沉起來,許晴晴拉著卓別力站在大門前,她倆的表情都很凝重。卓別力戴著大大的墨鏡,雙腿像灌了鉛,愣是邁不動一步。

“晴朗,我們可以不要去嗎?”卓別力內心充滿了恐懼,她害怕走進這種地方,她害怕待會兒要見到的每一個人。

“於情於理你都應該進去拜一下。”許晴晴使勁渾身力氣把卓別力拉上了台階。

靈堂內十分肅穆,兩邊站滿了穿素色衣服的人,他們的神情都十分嚴肅。遺像上的人似乎都不像平日裏看到的那般憔悴,倒像是剛過不惑之年的貴婦,笑容是那般平易近人。卓別力突然間更想逃了,她頭劇烈絞痛,胃內一陣翻騰,似乎就要吐了。

“卓別力,鎮定點。”許晴晴低聲說,然後拉著渾身僵硬的卓別力朝前走去。走到差不多的時候她們停了下來,許晴晴開始鞠躬,卓別力也機械性地跟著鞠了三個躬。

然後她們走到邵明坤麵前,他一動不動地站著,低著頭,眼神呆滯,仍舊掛滿了憔悴。看著他這樣卓別力很是心痛,她拉著他的手,帶著哭腔說:“邵明坤……”

邵明坤沒有吱聲,仍舊擺著之前那個呆滯的表情,甚至連眼珠都沒有轉一下。卓別力摘下墨鏡,暴露在人前的是一雙哭過很久的魚泡眼,從接到許晴晴那個電話開始到來到靈堂之前,她的眼淚就沒有斷過。邵明坤隻瞥了卓別力一眼,然後又恢複到了先前那個狀態。卓別力的眼淚頓時又嘩啦啦流了下來,“邵明坤,你說句話呀……”

這時陶憶林從一旁走了過來,對卓別力說:“今天誰的心情都不好,你和邵明坤有什麼事等以後再說吧,這麼多人在場,就不要讓人看笑話了。”

“她說得對,卓別力,我們先走吧。”許晴晴說完拉著卓別力往外走。

卓別力邊往外走邊回頭看,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止也止不住。許晴晴見卓別力哭得如此傷心,很是納悶,“死的是邵明坤的媽媽,人家都沒哭,你怎麼哭得這麼傷心?”

卓別力又想起了那天下午發生的事,餘佩芬摔倒的場景就像卡住的影碟,不停地在她腦海中重播,如果當時她沒有跑掉,她留下來幫餘佩芬找藥,那麼她就不會心髒病發而死,邵明坤就不會失去母親。卓別力抱著腦袋,蹲在了地上,她真的很想忘記那天的事情。她現在該怎麼辦?她以後該如何麵對邵明坤?

“卓別力,到底怎麼了?”許晴晴很急切地問。

過了一會兒,卓別力站了起來,虛弱地說:“晴朗,送我回家。”

一回到家卓別力就躺到了床上,大熱天的她竟然渾身冒起了冷汗。母親回來後看到她這個樣子以為她病了,便說要帶她去醫院看病。卓別力打死不肯,還把自己反鎖在了房間,母親也無奈,隻能每到飯點就把飯送到門口。

卓別力在房間抑鬱了幾天之後終於走出了家門,她來到邵明坤家樓下,看見他家的燈還亮著,她想叫邵明坤下來,把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他。她不想讓那天的事情成為她心中的秘密,她不想背著這個秘密一輩子。她拿出手機,撥通了邵明坤的電話,嘟了很久他才接電話。

“喂。”

電話裏他的聲音無比蒼白與無力,卓別力不禁一陣心疼,她在想,要不要告訴邵明坤實情,說出來之後他會不會恨自己,思來想去她還是決定告訴他。

“邵明坤,我在你家樓下,你能下來一趟嗎?”

“我不太舒服,改天吧。”

“就見這麼一次,以後不會再來找你了。”卓別力想,等她把實情告訴他之後,估計他都不想看見自己了。

“你等等。”

說完邵明坤就掛了電話,卓別力在馬路邊焦躁不安地等待,她心裏有底,邵明坤再怎麼愛自己也無法原諒她做的那件事,她已經做好了邵明坤這輩子都不再見自己的準備了,甚至都有想過他會一怒之下報警告自己誤殺,各種糟糕的結局她都有想到。

邵明坤下樓,穿著一件背心和一條沙灘褲,腳下一雙拖鞋,十分不修邊幅。他走到卓別力麵前,仍舊麵無表情,“找我什麼事?”

卓別力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把那天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聽完之後邵明坤一言不發,但卓別力可以明顯感覺到他看她的眼身法發生了變化。她抓著邵明坤的手,帶著哭腔說:“邵明坤,不論你做什麼決定,我都不會怪你。”

“忘了它。”他一字一頓地說。

“什麼?”

“忘了它,那天什麼都沒有發生,你沒有來我家,你沒有和我媽推搡,她的死和你沒有任何關係。”

“邵明坤……”卓別力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沒想到邵明坤會為了她而決定隱瞞這個事實。

“但是,我們以後再也不見麵了。畢竟,餘佩芬是我親媽。”

卓別力哭著點點頭,她知道,邵明坤這麼做也是個無奈的選擇。他攬過卓別力,用力抱住了她。卓別力靠在他胸膛上,嚎啕大哭,淚水浸透了他胸前的衣服。

不知抱了多久,邵明坤放開了她,他忘了她一眼,這眼神中包含了所有他對她的愛,然後,他轉身走了。卓別力跌坐在地上,痛哭不已。

和邵明坤,就這樣結束了嗎?

卓別力捂著臉痛哭,淚水穿過指縫流到了身上,她真的不想就這樣和邵明坤結束,可是,她沒辦法,她做錯事了,一個無法原諒的錯誤。這時有人拍了她一下,她以為邵明坤回來了,可是她抬頭一看,發現不是他。

“你們剛剛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那人說。

大街上車水馬龍,陶憶林抱著昕昕在路邊等著紅綠燈。自從餘佩芬去世後,她便搬回了聖光小區的養母家住,他們擺脫了餘佩芬的糾纏,卻仍舊感到內心沉重,就好像心口長著一個瘤,多年來它雖然一直硌著,但卻已經習慣了它的存在,現在把這個瘤割了,反倒讓人無所適從了。

紅燈變成了綠燈,陶憶林突然看見一人,她渾身就僵住了。她看到那人走進了永和豆漿店,透過櫥窗還看到那人穿著豆漿店的工作服在賣豆漿。她立刻打電話給陶瑞,“媽,你趕緊到樓下的永和豆漿來,我在這等你,我看到了一個人。”

沒過幾分鍾陶瑞就下來了,由於出門匆忙,她連頭發都沒來得及梳。她一副焦急的神情,“在哪呢?”

“在裏邊。”陶憶林指著永和豆漿店裏的一名員工說。

陶瑞趕緊推門進去,那男人看到她之後微笑著說:“太太,需要一杯豆漿嗎?”

“賀全!”

陶瑞叫得很肯定,因為她肯定自己沒有認錯人,關於那個男人身邊的人或事,她都不會忘記。

被叫做賀全的男人睖睜了一下,然後也認出了陶瑞,“你……”

“就是我。”陶瑞似乎迫切想在賀全身上知道些什麼,她不想把時間浪費在客套的寒暄上,她直奔主題,“我想知道我兒子在哪。”

賀全喊來一個夥計,讓他頂自己的班,然後把陶瑞她們帶到了門口,“都那麼多年前的事了,我和鬆哥也好久沒有聯係了,你想知道什麼我都告訴你。”

“我隻想找到我兒子,當年你和鬆哥最要好,你一定知道他把我兒子送到哪裏去了。”陶瑞的話音都有些顫抖,這麼些年來,她心中一直有件事放不下,就是她兒子。

“這麼多年都過去了,我都忘了。”

賀全確實不記得了,因為那個叫林鬆的女人有過太過女人了,他都不記得誰是誰了。更別說是她們的小孩了。陶瑞當即就想給賀全跪下了,他連忙拉住她,“你求我也沒用,我實在想不起來了,要不我幫你問問,以前那些弟兄。”

陶瑞感激涕淚,連忙點頭。賀全又說,“我不保證一定能幫你問到,因為那些兄弟也好多年沒見了。”隻要有一點希望陶瑞就不想放棄,她隻求賀全一定要盡最大努力幫她找。之後的幾天,陶瑞天天來永和豆漿,並且每天都來好幾次,隻為向賀全打聽兒子的下落。

終於,在陶瑞堅持不懈“買豆漿”第五天時,賀全終於給她帶來了希望,他從一個近十年沒見的朋友那打聽到了當初林鬆把陶瑞兒子送到了什麼地方。他給了陶瑞一個地址和一張照片,“當初林鬆把你兒子送到了這個地方,這張照片是你兒子九歲時拍的,我能給你的隻有這麼多了。”

陶瑞喜極而泣,握著賀全的收不停地道謝,都恨不得趴在地上給他磕頭了。賀全卻給陶瑞留下了一句話,“不管能不能找到,以後都不要來找我了,我隻想以後安安靜靜地賣我的豆漿。”

“好,我一定會從你的視線裏消失的。”

陶瑞隻身來到紙條上寫的那個地方,一個叫單家巷的地方。一到這她就驚呆了,這個地方已是人去樓空,隻剩兩排破舊的牆體,裏邊的東西值錢的全被搬走了。陶瑞的心都快要碎了,好不容易找到這個地方,卻成了這般景象,難道她真的與兒子沒緣再見了嗎?這是她突然看見一個拾荒的女人,她趕緊走了過去。

“你好,我問一下,你之前住在這裏嗎?”

那女人打量了一下陶瑞,“對啊,怎麼了?”

“你在這住了多久?”

“二十多年了。”

陶瑞很開心,說:“那你認不認識一個叫林凱寧的人?”

“知道,那個孤兒嘛,小時候被賣過來的,一個老頭買了他。”

“你知不知道他們現在哪裏去了?”

“林凱寧早就搬出去一個人住了,而那老頭幾個月前已經死了。”

“死了?”

陶瑞失魂落魄地回到家,陶憶林一見她回來便趕緊迎了上去問她怎麼樣了。陶瑞繃著個臉,把所有結果都寫在臉上了。陶憶林抱抱養母,“沒事,我們還可以慢慢找,現在通訊這麼發達,找個人很容易的。”陶瑞擠出一絲微笑,讓女兒不用擔心,然後便落寞地回了房間。

透過門縫陶憶林看到陶瑞捧著照片發呆,兒子一直是陶瑞這些年來最掛念的人,每到兒子的生日她就會愈發的傷心。陶憶林真心希望媽媽能找到她的親生兒子。

床頭燈散發著昏黃的光線,易濛濛躺在床上盯著手中的照片,這張照片就是從許立行房間的相框裏拿出來的。沒錯!送許立行回家的是她,那條手鏈也是她留下的,她最近一直跟蹤著許立行,一有機會就接近他,那天她是故意等在酒吧門口的。她所做的一切,隻為接近許立行。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起來,看到來電人姓名時,她的嘴角不禁上揚了一下,似乎是一切盡在掌控之中的體現。整個點化,易濛濛隻說了一個字,“好。”沒過十五分鍾,便聽到窗外有汽車的鳴笛聲,她便穿戴整齊出門去了。

樓下停有一輛嶄新的寶馬,易濛濛進去後問:“你換車了?”

“你男朋友的。”開車的男人特意加重了“男朋友”仨字的語調,充滿了諷刺,仿佛他知道易濛濛根本就是在冒充許立行的女朋友。

“開車吧。”

車開始行駛了,開車的是林坤遠,也就是易濛濛看上男人的繼父,至於他倆為什麼會坐在一輛車裏,還得從那天晚上易濛濛把許立行送回家說起。

原來那天易濛濛要走時,林坤遠叫住了她,他們在樓下客廳說著話,“你不是許立行的女朋友。”

“你也不是他爸,據我所知他沒有父親。”

“我會成為他爸。”林坤遠說得信誓旦旦。

“我也會成為他的女朋友。”易濛濛的自信程度絲毫不比林坤遠差。

“成為他女朋友值錢,不如先做我的女朋友。”

林坤遠不懷好意地笑著,易濛濛看著他那張已經刻滿歲月的臉,頓時為許晴晴的母親感到悲哀,怎麼和這樣一個衣冠禽獸生活在了一起。易濛濛笑笑,沒有吱聲。林坤遠拿手機給她,示意她存號碼。於是,易濛濛現在就坐在了林坤遠開的車裏。

“去唱歌吧,順便帶你去見見我的朋友。”

林坤遠把車開到一家KTV,帶著易濛濛去了一個最大的套間。套間裏隻有幾個人,易濛濛一眼就看出了誰是這裏最有地位的人,於是,她不用林坤遠介紹就做到那人身邊去了。這麼大腹便便卻隻有三十多歲。

“我叫易濛濛,是他女兒的同學。”易濛濛主動伸出手示好。

“叫我盛哥好了。”葛盛對身旁這位貌美如花的小姑娘甚是感興趣,開始饒有趣味地和她交談起來。

林坤遠本來想吃掉易濛濛這塊肥肉的,卻沒想到被葛盛看上了,而他自己還跟著葛盛做事,所以,他隻有“忍痛割愛”了。

聊了不久葛盛便和易濛濛先走了,林坤遠心想,本來應該是自己和易濛濛走的,沒想到拱手讓給別人了,他表示很無奈。

衛生間裏傳來電動剃須刀工作的聲音,陶瑞心情沉重地走了過去,站在邵嶽泰身邊。邵嶽泰見她臉上寫滿了心事,便停止了剃須,轉過身來關切地問她,“怎麼了?”

“嶽泰。”陶瑞把那張照片給他看,邵嶽泰接過照片後端詳了一陣,不知是誰。陶瑞接著說:“這是小北九歲時的照片,是那個男人的朋友給我的。”

邵嶽泰驚訝不已,他和陶瑞同樣以為不會再有小北的消息,“你找到他了?”

“沒,我想你和我一起把他找回來。”

陶瑞的心跳得很快,她覺得兒子似乎就在附近,他就站在原地不動,喊著“媽媽”,等著她把他找到。邵嶽泰握著陶瑞的手,表示一定會和她一起把小北找到。

他們開車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下車後邵嶽泰領著陶瑞七拐八拐來到一處寫字樓,這幢樓非常不明顯,卻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招牌。邵嶽泰敲響了一處掛有私人偵探招牌的房門,裏麵傳來一句“請進”後,他們才推開門走了進去。

邵嶽泰有個朋友以前找私人偵探查過他老婆,在一次喝醉酒時不小心說漏了嘴。陶瑞在向邵嶽泰表明自己想找回兒子卻苦於隻有一張照片的無奈之後,他就果斷找到了那個朋友,起先那個人不肯說出那個私人偵探的地址,在邵嶽泰再三逼問之後他才說了出來。

這個私人偵探很年輕,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邵嶽泰看他這麼年輕真是禁不住對他的辦事能力產生懷疑。不過他轉念一想,隻要有一點希望就要嚐試一下,找得到就更好,找不到也就認命了。於是,邵嶽泰和陶瑞把所知的有關林凱寧的所有信息都告訴了那個偵探,並把照片也給了他。

那人看著照片半晌不說話,邵嶽泰看懂了他臉上寫的意思,立刻從包裏拿出事先準備好的一疊錢,那人伸手就想拿,邵嶽泰卻又突然把錢收了回來。那人抬頭望著他,一臉疑惑。邵嶽泰隻拿了那疊錢的一半放到他手裏,“找到了人這些錢才全部都是你的。”

那人收回了身子,靠在了老板椅上,笑著說:“留個電話吧,找到我就聯係你。”

陶瑞回到家後就一直坐立不安著,她不知道最後結果會怎樣,她既擔心找到又擔心找不到。她想,找到之後兒子不認自己怎麼辦,要是沒找到她又該怎麼辦?

不到二十四個小時,那個偵探就給邵嶽泰打來了電話,掛了電話之後邵嶽泰就趕緊開車回家了。陶瑞看他火急火燎的樣子便想一定是有結果了,她先用手按住了他的嘴巴,“先不要說,等我做好心理準備。”

邵嶽泰笑了,“不是壞消息,是好消息,小北找到了。”

“什麼?!”陶瑞睜大雙眼,都快要昏過去了。

“你先別激動,偵探讓我們過去,他拿些資料給我們看。”

“好好好,我們趕緊去。”陶瑞拿上包就拉著邵嶽泰出門。

他們又來到昨天去的那個地方,那人給他們一堆照片和一些資料,陶瑞看著照片上的少年,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是是是,他就是小北,和林鬆年輕的時候太像了。”

“他現在叫林凱寧,X歲的時候被賣到一個叫單家巷的地方,買他的是一個叫錢二程的男人,六十多歲了還無兒無女,就買了林凱寧。林凱寧高中時就搬出了單家巷,一個人在外麵邊唱歌賺錢邊讀書。半年前買他的這個男人死了,之後林凱寧再也沒有回過單家巷。”

“你到底有沒有找到他?”陶瑞都快急死了。

“當然又找到,不然我這私人偵探所哪裏還開得下去,你別打岔,聽我說完。他現在在一所大學讀書,一個人在外麵租了一套房子,之前在一家酒吧打工,現在好像辭去了工作,毫無經濟來源。這是他現在住的地方。”那人指著桌上的紙說。

陶瑞這才舒了一口氣,邵嶽泰把另外半分錢給了他就匆匆離開了這裏。陶瑞要求邵嶽泰趕緊帶她去小北現在的住所,他答應了她。

陶瑞坐在車裏,死死盯著林凱寧所住的那棟樓的出口,生怕錯過看每一個人的機會。邵嶽泰先前本來建議陶瑞直接上去找林凱寧的,但是她拒絕了,因為她怕林凱寧會接受不了自己的突然出現而拒絕與自己相認,所以,她想先觀察一陣。

不知不覺等到傍晚六點多鍾,陶瑞已經一動不動地盯著一處看了四個小時,邵嶽泰怕她累壞了自己的身子,便說:“你先吃飯去吧,我到這盯著就行了。”

“不,我一定要看到他。”陶瑞堅定地說,她已經等了十幾年,還怕再等這幾個小時嗎。

邵嶽泰隻好下車去買了一些麵包和水來,讓陶瑞邊吃邊看,她拒絕了,她表示吃東西會分散她的注意力。邵嶽泰無奈。

等到晚上八點多的時候,他們才看見和照片上的少年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從樓裏走了出來,陶瑞頓時就激動了,拉著邵嶽泰說:“我兒子,我兒子,他在那,他在那。”

“我看到了,我看到了。”邵嶽泰示意她平靜一點,可是她哪裏平靜得下來,十幾年沒見到兒子了,如今再次看見,她感覺全身的細胞就活動了起來,好像生活有了新的希望一樣。

等林凱寧越走越遠,陶瑞打開車門就想下去,可是車門打開後她又關上了,她神情落寞地說:“我現在去認他會不會把他嚇跑了?”

“你沒嚐試怎麼知道他不肯認你呢?”

陶瑞思來想去覺得還是不去認比較好,看著林凱寧消失在街頭他們才駕車離去。

此後陶瑞經常在吃過晚飯後來到林凱寧住所附近,找一個既隱蔽又可以完全看到出口的地方,等著林凱寧出現。每次林凱寧一出現,陶瑞總要偷偷跟上一段路程,直到毫無東西可以隱藏她才會離去。

***大二開學後,許晴晴和卓別力每天早上按時去上學,與去年這時開學完全不同的是心情。許晴晴如今最開心的是林凱寧已經成為了老媽眼中的準女婿,他雖然對她的態度比以前好不了多少,但至少對於她對他的好,他已不會拒絕了。而卓別力,她覺得自己又回歸到了去年這個時候的那個狀態,仍舊沒有邵明坤的陪伴,隻是,她身上又多了一個包袱,她背著一個秘密。在見邵明坤最後一麵的那天,他說忘了在他家發生的事時,卓別力以為她背的秘密的主人公會是自己,可是,後來出現的那個人對她說出了一番話後,卓別力知道,秘密的主人公不再是自己,她需要開始為別人保守秘密了。所以,後麵的日子卓別力少了“愧疚”給她帶來的煎熬,有的隻是邵明坤的離去給她帶來的痛苦。

看著剛進大學的學弟學妹對周圍的一切都產生著新鮮感,許晴晴和卓別力都有種自己正在老去的感覺。開學之後卓別力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學習上,隻有這樣,才能忘了所有不開心的事,同時她覺得,知識是女人讓自己過好生活的唯一保障。

快到十月份的時候,采薇的預產期到了,董梅怕女兒在家臨盆,就提前幾天讓她住到醫院去了。蘇冠宇的母親也從鄉下趕了過來,為采薇忙前忙後,不嫌累也不嫌髒。董梅看到蘇母這樣,覺得采薇嫁到他們家不會受苦,心裏便產生了很大的改觀。在蘇母為采薇忙前忙後的時候,董梅還會關切地說一句“別忙了歇會兒吧”,這讓即將臨盆的采薇很是欣慰。

采薇生的時候正好是十月一日這一天,許晴晴和卓別力在產房外麵等著,許晴晴還用手機把采薇生時的叫喊聲錄了下來,當孩子出來後她還把孩子的哭聲錄了下來。她說,這倆聲音她一個用來當短信鈴聲,一個用來當電話鈴聲。

采薇生完後就被推進了病房,她很累很痛,就睡了過去。等她醒來看到自己生的女兒時,她都要哭了,對一旁的董梅說:“媽,這是我女兒嗎?怎麼長得這麼難看?”

董梅笑了幾聲,說:“剛生出來的小孩都這樣,你剛生出來的時候還沒你女兒現在好看呢。”

許晴晴和卓別力到醫院,看到采薇的女兒後都爭著搶著要抱。采薇虛弱地說:“小心點,別嚇到我女兒了。”

許晴晴趴到床邊,用手機對著采薇開始錄視頻,並模仿主持人的口吻說:“親愛的采薇通知,此時此刻你升級做了媽媽,不知你有何感想?”

采薇笑笑,然後開始配合著許晴晴,“感謝婆婆,賜予了冠宇這麼好的男朋友給我,感謝冠宇,給了我世上最彌足珍貴的愛,感謝你們這群朋友,在我最困難最無助的時候幫助了我,感謝我的小寶貝,給我帶來了驚喜與失望,最後我要感謝老媽,原諒女兒犯下的錯,並且始終會在家等著我回去。”

說完采薇就哭了,董梅也哭了,母女之間從來不會有仇恨,女兒是上天賜予母親的天使,當媽的永遠都會原諒女兒犯下的錯。

許晴晴不想這麼喜慶的日子還哭哭啼啼的,便嚷道:“趕緊給孩子取個名吧。”

初為人父的蘇冠宇被幸福衝昏了頭,張口就來:“叫蘇國慶吧,今天是國慶節嘛。”

采薇撲哧一聲笑了,說:“你不要展現你的沒文化好不?蘇國慶多難聽呀,如果今天是清明或者中秋,是不是就叫蘇清明或者蘇中秋啊。”

蘇冠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表示出了次醜。當語文老師的董梅早就琢磨好了一個名字,“就叫蘇今思吧,采薇的名字來源於《詩經》,那你女兒的名字也從這裏麵取吧。‘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書店的名字不也叫‘今我來思’麼。”

“好名字。”許晴晴大讚,不愧是特級教師,取個名都如此有內涵。

從醫院出來後許晴晴和卓別力走在大馬路上,許晴晴看到自己的同齡人都有後代了,表示又驚又喜,她在想,自己什麼時候才能聽到自己的小孩叫自己一聲媽媽呢?她太期待那一天的到來了。她一直覺得,隻有生過小孩的女人才是完美的女人。

突然間,許晴晴胃內一陣翻騰,她蹲到牆角張口就吐了。卓別力拍拍她的後背,關切地問她是不是吃壞東西了。許晴晴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睜大雙眼,問:“采薇剛懷孕那會兒有什麼反應?”

卓別力驚愕不已,心想許晴晴該不會是懷孕了吧,“你那個多久沒來了?”

“跟我走。”

許晴晴拉著卓別力上了一輛出租車,直奔醫院。許晴晴讓卓別力在大廳裏等著,自個兒上裏麵檢查去了。不久許晴晴出來了,臉上掛著很沉重的表情。卓別力見她出來便趕緊迎了上去,很憂愁地問有沒有猜到地雷。

“陽性。”她隻說了倆字。

卓別力頓時目瞪口呆,這是她身邊第二個懷孕的女生,卓別力在許晴晴身上看到了采薇的影子。由於懷孕,采薇和家人打了一場堪比抗日的戰爭,卓別力不想許晴晴也和家人來一場持久戰,因為這種戰爭實在叫人身心疲憊。

“把它打掉吧。”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