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殿。
午後的陽光溫暖而燥熱。
連風也靜悄悄的停在樹梢上不走了。
梨箬看著端坐在自己上方的政赫,唇角還輕輕掛著如沐春風的清幽笑意。
剛才芙軒的話自己多少是覺得有些奇怪的,她和晸赫怎麼說今天也才第二次見麵,算不上是他寶貝的表妹吧?
“朕的皇妹要出嫁,朕理應為你準備豐厚的嫁妝。梨兒,你放心,朕定會讓你風風光光的嫁出去。”晸赫黑色錦袍襯著袖口精致的金邊,整個人更加雍容霸氣,他冷凝的眸光落在殿外的院落裏,出口的話卻讓梨箬感到錯愕。
“皇兄,不用這麼麻煩的。梨箬並不在意這個,簡簡單單的出嫁就好了。這樣子,反而太過張揚了,梨箬隻希望皇兄和皇嫂到時來參加就好了。”梨箬連忙擺手拒絕,這九皇殿下娶皇妃一事本就已經鬧得沸沸騰騰了,如果晸赫此時還從影國讓人將豐厚的嫁妝運過來,還指不定被鬧騰成什麼樣呢。
影國第一美人仲落夏的身份其實很少人知道,因為當初爹和娘的邂逅是在影國舉行的觀湖遊船那個宴會上。那個時候的落夏公主與自己的哥哥也就是晸赫的父皇鬧了矛盾而出宮散心的,不料卻正好遇上了同在遊船上的璃川王。英雄救美,這一係列俗套的劇情卻還是讓人遐想非非。
因為爹出手救了落水的娘親,一切就像是美好的童話故事一樣,他們相愛了。而美人娘親向來是個說一不二,敢愛敢恨的烈女子,她隻是飛鴿傳書給影國皇上說自己要隨顧國璃川王回顧國並且要嫁給他的消息,便和爹啟程回顧國了。
其中,就連爹也以為娘不過是個尋常家的女子。等到影國皇上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生米煮成熟飯了,他們成婚了。一怒之下,影帝便沒有再去理會落夏——他這個最疼愛的胞妹。
直到那個時候,顧國要與權國打戰,需要向就近的影國借兵,而影帝因為落夏和燁然的事情不肯答應,而娘為了爹,便去了影國求見影帝,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影帝借兵,顧國因此殲滅了權國。但是,知道落夏是影國的雲夏公主的人,少之又少。
或許是娘要求影帝封鎖這個消息,不想因為這個身份製造太多的麻煩吧。
這一切都是偶爾從皇上叔叔的口中聽到的,因為他和爹是最好的兄弟,自然知道一些別人不清楚的內幕。隻是,皇上好像還說過,娘回影國的時候,是帶著還在繈褓中的自己前去的?梨箬凝眉思慮著,所以說,其實她和晸赫不止見了兩麵才是?以前應該也是相處過的,隻是自己沒有印象而已。
雖然知道晸赫的這一舉動是為自己好,他在向世人宣告她白梨箬還有影國這樣一個後盾。他該是不希望有人再拿璃川餘孽,青樓花魁的身份來壓迫陷害自己。可是,自己希望的婚禮是能夠簡單明了,有她有卿晟,還有她的家人朋友就夠了,不需要大費周章。
至於影國公主這個身份,她覺得可有可無,她並不是被這些身份道德束縛得古代人。
“你的婚禮朕和芙兒自然會參加,你若是不喜歡張揚,朕就改成送你一份結婚大禮,可好?”長睫一斂,政赫剛毅清俊的臉龐上是從容的笑意。並沒有因為梨箬的拒絕而動怒,似乎也知道她會拒絕一般,因為梨箬不僅外貌和落夏有些許相似,就連孤傲冷清的性子也是一樣的。
“好。”梨箬嫣然一笑,也不拒絕了。“皇兄打算在顧國待多久呢?”
“本打算是看過你就回國,不過如今你要同顧國九皇子成婚,作為兄長,朕應當參加,便在顧國多留幾日。等參加完你的婚禮,再做定奪。”
梨箬點點頭,既然政赫這樣安排,影國影國是有得力的大臣在幫他打理朝中事物,本來還擔心因為自己而耽誤了他的行程。
“梨兒,你進顧國皇宮,可是想報仇?”芙軒似是想到上次在湘香居墨淵和政赫的談話,不由壓低聲音開口向梨箬詢問。
“報仇?”梨箬眼皮一跳,心裏那股莫名其妙的浮躁又隱隱出現了。
“嗯,我哥說璃川王府那件事情不簡單,肯定背後有一場大陰謀。”
梨箬手心微微握緊,她抬眸看著一臉好奇的芙軒,微微搖了搖頭,“不是報仇,隻是為了查明真相而已。”
“梨兒,若是有事,定要通知我們。”晸赫目光幽幽的落在梨箬笑意清幽的臉上,沉聲開口。
“明晚還有國宴,皇兄和芙軒就先在安和殿好生歇息,梨箬便先回去了。”輕輕點頭,梨箬放下手中還存有溫度的茶杯,起身向政赫和芙軒辭行。
見晸赫和芙軒輕輕頷首,她優雅地撫了撫輕揚而起的袖子,轉身揚長而去。
出了安和殿,梨箬清豔絕美的鳳眸中泛著冰一樣的鋒芒,她壓下心裏那股漂浮不定的異樣情緒,舉步離開了。似乎每次一提到璃川王府,她就會覺得有股莫名的怒意浮現在自己的心裏,恨不得將那些與這場陰謀有關的人除之而後快。
“政赫,梨箬好像沒有變卻好像又變了?”芙軒起身,盯著梨箬紅色的身影消失在殿門的轉角處,她才轉頭看向政赫,眸子裏滿是疑惑。
政赫隻是盯著梨箬剛才握著的茶杯,眸光幽暗而深沉,最後聽了芙軒的話後,才將目光移到早已沒有人影的門外。隻是那褐色的瞳孔卻倏然間一縮,像是想到了什麼。拿起梨箬的茶杯放到自己的鼻尖輕輕嗅了嗅,隨後又細細的盯著杯沿看了一會兒,依舊是那個茶杯,無聲無味。
“怎麼了?你懷疑梨箬中毒了?”芙軒見到政赫這一舉動,心裏驀然一驚,剛才的梨箬確實有些許反常,特別是在提起璃川王府的時候,整個人心不在焉的。可是,梨箬意識很清楚,她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沒事。”政赫放下茶杯,眸底閃過一絲肅然。他斂下心裏的驚異,對著芙軒緩緩搖了搖頭。
梨箬一個人踱著步子晃蕩到了一個花兒錦簇的地方,綠的假山,清的溪水,暗暗浮動的花香。隻不過,人煙稀少,尋著直路繼續走過去,隱隱約約看到了一個宮殿。
“香凝閣?”盯著身旁那個紅牆綠瓦的宮殿,梨箬微微掀眸看了眼那殿門上方掛著的牌匾。香凝閣是什麼地方呢?
突然聽見裏麵有幽幽的笛聲傳來,梨箬一時好奇心起,便邁著步子跨進了殿門。放眼看去裏麵皆是一副落敗的景象,花花草草長在庭院裏,卻鮮少人打理似的,雜亂無章的在草地上落腳著。
笛聲是在後院傳來的,這個寂靜冷清的地方還有人在麼?梨箬懷疑的皺了皺眉頭,尋著笛聲往後院走去。
一個男子凝立在後院之中,手執玉笛,放至唇邊輕輕的吹著一首略帶傷感略有種陷入追憶的曲子。素青色錦袍被風吹起又吹落,背影說不出的落寞。
梨箬知道這樣的人,不管有什麼傷感的過去都是少招惹為妙。宮裏最多的就是牛鬼蛇神,她並沒有三頭六臂個個去應付,抬眸看了眼那個素青色身影,梨箬正欲舉步離開。那個人卻比她快一步的轉過身來,亦是見到了正欲要離開的梨箬。
梨箬錯愕的抬眸看向那個人,眼底閃過滿滿的訝異。這皇宮裏麵怎麼還有這般澄澈幹淨的人?
他一身素青錦袍,修剪合身的將他襯得越發修長高大。
溫潤如玉,飄逸如雲,如冬天的白雪凝結成的水晶,如清水蕩起漣漪般的輕柔,他紅唇邊含著的笑容舒雅清澈,似乎梨箬的出現讓他感到驚訝,好看的眼裏帶著些許驚訝卻蓋不住他發自心裏的清澈靈氣。午後的陽光斜射大地,他優雅的輪廓籠罩在暖陽中,發出如玉一般溫潤的光澤。
“你是誰?”他的聲音柔如月光,清如晨間雨露,帶著純淨。目光觸及那個一襲紅裙張揚輕狂,但神情卻清傲冷凝的女子,她站在宮殿的轉角處,屋簷為她擋去了驕陽的光芒。當她清幽的眸子對上他時,他明顯聽到了什麼東西開始發芽的聲音。
梨箬見被發現了,隻好頓住腳步看向他。嘴唇動了動,卻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
“你是這宮裏的妃子嗎?”他見梨箬不答話,便開口繼續提問,聲音清雅中透著絲純真的味道。
“白梨箬就是我。”梨箬盯著那男子看了許久,亦是猜不出他的身份。最後還是將自己的名字說出來了,冷凝淡漠的調調讓他不自覺的擰起了眉心。
“原來是你。”
“你認識我?”梨箬姿態優雅慵懶的靠在牆邊,看著一步步向自己走來的男子,並沒有絲毫畏懼的情緒外泄。那惑人心魂的眸光淡淡的打量著這莫名其妙出現的男子,或者是自己莫名其妙出現。
“自然知道啊,你是本皇的皇妃。”他笑得幹淨清雅,無暇的眸光鎖在梨箬身上,眼裏有些許讚賞及滿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