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
天氣,帶著暖春最後的一絲溫度,悄悄的探入九幽殿。
就連陽光也開始有些灼熱了,再過些時日就到悶熱的初夏了。
“梨箬,如今你璃川郡主的身份已經告破,那麼陌曦宮宮主這個身份是如何也不能讓他們探知的。”陌雪冷冷清清的聲音自九幽殿偏殿裏麵響起。
“我知道,事情就要一步一步慢慢來才有趣,若是那麼快就讓司徒玨察覺到我們發現了就不好玩了。”淡靜如水的聲音,如秋天的一陣冷風,吹落一地殘紅。
“先解決掉秦毅,瓦解了斐王的勢力後,一切才是真正的開始。陌曦宮是我最後一張王牌,無論如何也不會道破的。我們要讓司徒玨以為我們還是將幕後黑手的嫌疑定在秦毅身上,那麼他才不會重新改變計劃,這樣對我們有利些。”淡淡的聲音,若有若無的飄落在空氣中。梨箬斂了斂眼底的深意,麵上一片淺然的笑容。
“宮主,公子已經接到了你的書信。三日之後去濘州城,你想做什麼?”歌然依舊是半個銀色麵具掩麵,她倚靠在木柱旁。
偏殿裏,就隻有梨箬,陌雪及歌然三人。
花奴被梨箬叫去,支開其他人。順便讓輕舞帶著去熟悉九幽殿的一切事物了。
“去濘州城當然是殺秦毅滅口。”悠然的端視著自己晶瑩剔透的指甲,那淡漠的神情似乎隻是在和歌然談論,今天晚上我們吃什麼。
“宮主,這樣會不會太貿然行事了?”歌然不讚同的皺眉。
“放心,開個玩笑而已。”梨箬聳聳肩,有些無趣的托著腮。卿晟才走沒多久,自己就覺得渾身不對勁了。
“梨箬,你是否在懷疑什麼?”陌雪好看的臉上一副了然的神色。
“我覺得秦毅三番五次想要讓顏斐沐去濘州城視探民情沒那麼簡單。單單不說這次洪災嚴不嚴重,光光這瘟疫就起的很奇怪。先前根本就沒有聽說有什麼瘟疫發生的消息,這柳雲村突然間爆發瘟疫實在可疑。”
“可是,瘟疫通常都是在意想不到的時候就發生了。或許,剛好柳雲村這場瘟疫需要一個過渡期。”歌然仰頭看著屋頂,靜靜的分析著。
“真有這麼巧合?”陌雪一臉慎重。
“或許吧,止不定這秦毅就是想讓斐王在朝中得到多些大臣的支持,順道也籠絡了百姓的心。古來帝王該知道,得民心者得天下。若是一個好的皇帝想要做的長久,那就要得到自己國民的擁戴。若是秦毅是這樣的目的,那麼很可能這場瘟疫就是假的!”梨箬唇邊凝著一股寒意,冷冷的分析著秦毅這關節眼上突然上奏瘟疫的舉動。
“秦毅不可能好心的為百姓著想,這是奸臣的通病。”歌然眸光一亮,也覺得梨箬講得是有些道理。
“我現在就去查探清楚。”見梨箬一臉笑意,嫣然的看著自己。陌雪目光一柔,了然的出口。
“果然知我者陌雪也,你輕功了得,若是查探到實情先不要打草驚蛇。讓冥鴿送信給我,我再做定奪。”梨箬莞爾一笑,輕輕頷首。
“好。”陌雪沉穩的應著,起身離開了。
“歌然,你就先以我師姐的身份在這九幽殿待著。”梨箬回眸看著麵具下探不出情緒的歌然,輕聲吩咐著。
“好。”歌然唇邊漾出個弧度,她輕輕落座在梨箬對麵。
“怎麼了?”見歌然清亮的眼眸隻是靜靜的看著自己,並不說話,梨箬覺得有些奇怪。
“宮主,衛書染已經被公子讓人趕出宮外了。”冷不丁的,歌然突然冒出這一句話,倒是讓梨箬無從適應,她怎麼覺得歌然有些不太對勁?!
“然後呢?”
“宮主,你不是擔心衛書染會對公子不利麼?如今趕出去了,很好吧?”
“什麼?”梨箬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盯著歌然,突然了然般的輕輕笑了起來。
“歌然,你有沒有發現你自己不對勁的地方?”
“我?沒有啊。”歌然搖了搖頭。
梨箬紅唇一勾,笑得燦爛。“把你麵具摘下來吧,就我們兩個人在呢。”
歌然也不多說什麼,伸手就將戴在臉上的銀白麵具摘了下來。一張清秀麗雅的臉上顯現在梨箬麵前,隻是有一條細小的傷疤橫在她臉頰上,讓秀麗的臉蛋上平添了幾分猙獰。
“這傷疤你不想治好麼?”梨箬眸光清冷,幽幽的鎖在歌然的臉頰上。這道傷疤是歌然當初為了救師父負傷留下的,後來不知道怎麼的就留下疤痕。看歌然的意思也不是很在意,後來他們漸漸的也就習慣了歌然那個銀白色的麵具。
今日看到憐恩的那張臉,再看看歌然臉上的疤痕。梨箬突然覺得,歌然該是在意的吧?不然怎麼會用麵具擋去了臉容?容貌畢竟是女子的資本,就算再不濟也是可以理直氣壯見人的本錢。況且歌然本是個婉約清秀的女子,隻是那道傷疤讓她不再願意將麵目展示在眾人麵前。
歌然微微的一怔,有些錯愕的看著梨箬。
“你想治好這傷疤麼?我可以幫你。”梨箬眸光幹淨澄澈的盯著歌然。
“怎麼突然這樣說?”這麼久了,她似乎也習慣了。若是治好這疤痕,是否就不用帶著麵具了?
“今天我看到了一個麵容全毀的故人,雖然她的眼睛依舊清冷幹淨。不過,她還是很介意自己不堪的容貌被人看見。”所以才會在發現屋子裏有別人時,第一個反應竟是遮去自己那猙獰可怕的麵容。
“你臉上那條小疤,我想我有辦法除掉的。”
歌然輕輕凝眉,伸手撫上自己的臉頰,那條細長疤痕的觸感,赤裸裸的提醒自己它還存在著。
看著梨箬那張絕色傾城的麵容,歌然心裏一滯,突然覺得有些礙眼。不可置否的斂下自己突然萌生的不適,暗暗咒罵自己的不對。歌然看向梨箬,緩緩搖了搖頭,“習慣了,它對我來說沒什麼區別。”
“歌然,你是喜歡祁洛的。”梨箬看到歌然眼裏一閃而過的怒意及懊惱,沉了沉眸子幽幽開口。她洞悉了歌然的想法,自然知道她所惱怒的是什麼。唯有不動聲色的當做沒有察覺什麼,也當作不知道歌然的心思。
“宮主,你別亂開玩笑。”歌然輕笑著,掩去了自己心思被人知曉時的尷尬。她喜歡公子,可是公子喜歡的不是她,又能怎麼樣?
“我有沒有開玩笑你心裏清楚,歌然,我把你當朋友。”可是有時候卻覺得,歌然的心思和想法越來越令人匪夷所思了。是因為祁洛麼?因為你認為祁洛喜歡我麼?梨箬眸光黯了一瞬,語氣慵懶中帶著歌然察覺到的無奈。
“宮主。”歌然有些愧疚。
“我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和我說沒有關係。”
“宮主,我隻是仰慕公子罷了。”歌然有些不自然的玩弄著手中泛著白光的麵具,澀然開口解釋著。
“仰慕,是因為你夠不著。所以,你把這份感情藏在了心裏,或許我沒有資格去過問你們之間的事情。但是,我希望你們可以有個好的結果。有些事情,你不去爭取的話,就永遠不知道他會不會屬於你
。總有個人會是你心間的漁火,祁洛是個很不錯的人,我該替你高興的。”梨箬目光幽深莫測,她聲音輕輕淺淺的響徹在歌然的耳際。
“宮主,公子的心不在我這裏。”歌然自我嘲諷的挑了挑眉,突然覺得自己很可笑。原來一個女子,不管處事再怎麼冷漠不近人情,可是一到了愛情麵前也不過是同尋常人一般,會手足無措,會思前想
後。“宮主,聰明如你,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公子的心不在我這裏,他的視線永遠停留在你身上,永遠都不會是我!這一點的自知之明我還是有的。”
梨箬微微一怔,輕輕擰了擰眉心。她怎麼會不知道?所以才會一直在祁洛,在外人麵前強調他們是很好的兄妹。而祁洛,是對自己最好的兄長。
“你該知道我和祁洛不可能的,我給不了他什麼。”
“知道又有何用?他喜歡的是你,我在他眼裏不過是一個送出去的暗影而已。”歌然心下一疼,冷靜了下來。
“歌然,你不要讓我看不起你。若是這般輕易認輸,才真是愚不可及。我跟祁洛本就是不可能,我已經將心放在了卿晟身上。接下來該怎麼做,不是看我,也不是看祁洛,而是該看看你自己,決定怎麼去做。放著這麼多機會不去爭取,若是祁洛被那衛書染得去,我看那時你才知道後悔兩字該如何寫!”梨箬有些氣結,為一時死腦筋鑽了牛角尖的歌然。就開始長篇大論的開導著歌然,有時候,乍然那麼一看發現自己理論還真是不賴。
若是祁洛被那衛書染得去?!歌然心下一驚,霍然抬頭看著一臉恨鐵不成鋼的教訓自己的梨箬。似乎是想明白了什麼,怎麼可以讓衛書染得去?她喜歡公子,也要努力去爭取才行。自己有大把的時間,又何懼會打動不了公子呢?一個月不行那就一年,一年不行那她就堅持一輩子。豁然開朗般,歌然感激的看著梨箬,“宮主,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