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箬不可抑製的低歎了一聲,靠在床沿邊上。此時的她,不再如從前那般對什麼事情都風輕雲淡,偏偏攤上的是他的傷,她怎麼能不急?
“卿晟。”梨箬呐呐的開口,卻不知道要說什麼。現在她還有什麼可說的,都扔出那麼狠絕的話了。
瞌上的眼眸動了動,卿晟嘴角揚起抹微小的弧度。他就是太懂梨箬了,才會好過一些。不然若是別人將話說的這般狠絕,他怎麼可能這般無動於衷?
“卿晟,我帶你去找神醫,好不好?”梨箬蹲了下來,握著卿晟好看的手,她放緩了語氣。
“好。”他睜開眼,翩若驚鴻的臉上帶著清潤柔和的笑意。看著梨箬,他點頭應允。
就如從前一樣,隻要是她的要求,他都會答應。
梨箬沒想到卿晟這麼輕易的就答應了,還以為要費一番口舌。
“是你說的我才答應。”捏了捏梨箬的鼻翼,卿晟輕微的歎了口氣。
“你說,你怎麼就那麼死心眼呢?”梨箬一時氣結,“倏”的起了身。這顏卿晟,這樣容貌如雪的男子,這樣一個比擬王者的人,腦袋瓜裝的都是些什麼啊?怎麼就獨獨對自己那麼好呢?
“不知道誰當初要我一心一意,若是敢沾花惹草的話,說是不會放過我的。”卿晟無辜的含著笑,淺淺的梨渦,好看的耀了眼。
梨箬被噎的沒話可說,隻能睜著美麗的雙眸瞪著卿晟。這哪壺不開提哪壺啊?那不過是兒時隨口的話語,用得著這麼當真麼?不過,卿晟記性真好。梨箬好心情的咧了咧嘴,笑了。
“是不是覺得我記性很好呢?”卿晟歪了歪頭,笑得可愛。
“是,您老的記性特好。”梨箬掃了卿晟一眼,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他這樣的麵貌永遠隻會在她的麵前展現。
“不知這位小姐,可有興趣陪我這位老人家去外麵院子,這裏實在太悶了。”卿晟眸內流光溢彩。
“不行,您老人家現在最要緊的事情是照顧好身體。”阻了卿晟掀開被子欲要下床的動作,梨箬幫他把被子掩好,一副小大人的樣子教訓著。
卿晟清冷的眸子帶著淡淡的可惜,瞧著梨箬。
“還有以後不準再那麼喝酒了,顏卿晟。對身子不好的事情,以後都不許做。”
“好。”點點頭,他應允。
“其實,我們就以卿晟和初影的身份相處著不是挺好的麼?”梨箬頓了頓手中的動作,放下了錦被。
“若是你放不下璃川王府的事情,就以初影的身份與我相戀吧,箬兒。”卿晟輕輕頷首,抬眸看著眼裏亦是痛楚的梨箬,微微開了口。
就以初影的身份與我相戀吧,箬兒。恍惚間,梨箬好像聽見了什麼在自己耳邊響動著,就像浪花拍打著礁石般澎湃,此刻她的心裏亦是被激起了千層浪。
梨箬訝異的看著卿晟,搖著頭往後退了退。相戀嗎?以初影的身份。
屋外,夜幕漸臨。新月如鉤。幾抹煙霧般的雲朵渲染在寧靜的夜空,十四倚在門外聽著本來還有動靜的屋裏突然靜止了一般,心裏不由漏跳了一拍。這該不會是又鬧騰出什麼事了吧?
卿晟淡如青竹的眸光鎖在梨箬身上,眉心輕輕擰起。
梨箬慌亂的低下頭,不知道該說什麼。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讓她不知所措。
清風襲來,庭院外的樹枝隨風搖曳,嘩嘩作響。
卿晟的眼裏泛起了漣漪,他還是過於心急,唐突了梨箬。閑適優雅的離開了床,完全看不出這男子上一刻還吐了血跡一副病態猶存的樣子,這一刻清雅絕色的臉上便露出了顛倒眾生的微笑,慢慢地走向梨箬。
本就倚靠在牆上的梨箬,頓時無處可躲。
“嚇著你了麼?”卿晟微抬手,撫上梨箬白皙秀美的臉龐,低聲輕喃。
被禁錮在卿晟的寬敞的臂灣裏,梨箬揚起抹清華瀲豔的笑,搖搖頭,慢慢尋回了理智。
“若是與你相戀,我必定要以梨箬的身份。如今,我以初影重生,已不想再與皇家有任何牽扯了。”
梨箬的這句話,一字一句的敲在了卿晟的心上。他聽懂了,聽懂了她的弦外之音。二者選一,她要他二者選一。若是以梨箬的身份回來,朝中肯定會有一番動蕩,而梨箬必定會陷入重重陰謀中,到時她就不安全了。若是以初影的身份,他們以後隻能是陌路人,她知道他做不到讓她有危險,所以在逼自己放棄。
“卿晟,那綠水公主真的能待你好的話,就娶了吧。”梨箬苦澀的低下頭,閉上了雙眸,隨後又緩緩睜開。
眸光清澈的倒映出卿晟,他微笑著,帶著危險的味道,修長白皙的手用力的抓住了梨箬微顫的肩,不讓她有機會逃開,“箬兒,你不該如此調皮了。”
梨箬心下一顫,啞然的張了張嘴,卻無話可說。
“好,我娶她。”卿晟放開梨箬,眼底的暖意漸漸冷去。
剔透如玉的笑容頓了頓,梨箬心驟然的一跳,好看的嘴唇緊抿著,隨後緩緩的笑開了。她輕輕點了點頭,“上次在風煙閣我說過當定了你的大夫,等到你毒解的時候,我們就再無任何瓜葛。”
卿晟眸光微動,梨箬卻沒有看清他眼裏流動的哀傷。攬在她纖腰上的手緊緊一扣,一下子把梨箬拉入懷裏。
強大而不容小窺的氣息沁人心脾,梨箬微乎其微的歎息了一聲,掙紮的想要逃開卿晟的懷抱。
既然已經不能再廝守,也不會再有什麼牽扯了,就該決然一點,不能再猶豫不決。
“最後一次。”他淡若清水的聲音自梨箬耳畔響起,帶著卿晟身上特有的氣息將她圈圍在一起。
梨箬靜靜的靠在卿晟厚實的胸膛,一言不發。停止了掙紮,最後一次了。明明該高興的,為何她會那麼難過?年幼的情感,真的能持續那麼久麼?她伸手攬上卿晟的腰,晶瑩的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她低著頭,沒讓卿晟發現。身在亂世,太多的迫不得已。她能任性麼?不能的吧?卿晟身為皇子,皇上亦有意將皇位傳給卿晟,隻是還是會顧忌他中毒的事。他一直在眠山,想來還沒培養自己的勢力,所以現今他最重要的是鞏固一股效忠他的勢力。才能在這詭異複雜的皇宮裏麵站住腳。皇上有十五位兒女。皇子就有七位,都對皇位虎視眈眈吧。所以卿晟現在勢單力薄,唯有聯姻娶親,這是個直接獲取勢力的最好辦法了。她不能為了兒女情長,把卿晟推入萬劫不複之地。
卻殊不知,卿晟隻是在對梨箬才會溫雅暖待,在其他人麵前冷漠淡然。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泛泛之輩,一個生來就一股王者傲氣的人,再怎麼掩蓋也遮不去光芒的。
突然一陣狂風湧進屋內,連緊閉的房門也發出敲打的啪啪聲。漸漸暗下來的天色,仿佛不近人情的裁決者,在痛斥著些什麼。
擁著梨箬,卿晟密長的睫毛仿佛也感染了他歡愉又悲傷的情緒,微微顫動著。
“我該走了。”她窩在卿晟懷裏,悶悶出聲。
就算不舍,卿晟還是放開了手,微微頷首。
梨箬淡淡的掀眸盯著卿晟一會兒,走到門檻外的身形頓了頓,“木頭,莫要再那般喝酒了。”
話語落下,便毫不猶豫的跨出了房門。
卿晟的眸子漸漸凝成一股冷意,冷冽如霜的臉上揚起抹連剛剛露出一角的月色也不敢比擬的笑容。看來這毒是非解不可了,這皇位也是非爭不可了。如今找到了梨箬,他就必須得有了可護她的力量。
手中還殘留著梨箬身上的溫度,卿晟轉過身看著她越走越遠的身影,微微蹙眉。
箬兒,就算今日是你所願的最後一次,在以後,我也還是要護你周全。
出了宮門,梨箬讓十四送到離陌曦宮還有段路程的街市便停了下來。謝絕了他要護送回家的好意,說是要自己一個人靜靜,十四無奈,卻也隻好應允了。
梨箬看著路上的行人步伐匆匆忙忙,都趕著要回家。抬頭望了眼天色,烏雲密布,狂風不時肆起。看來是要下大雨了,有些受冷的攏了攏身上的袍子。
格格不入,這是她現時的唯一想法。
她仿佛被隔絕在這個世界裏,天地中隻剩下她隻身一個人,隨著一聲驚天的響雷,霎時間傾盆大雨潑灑下來。
路上的行人如感知般都已經匆匆趕回家,現在就梨箬一人遊蕩在空曠的街市中,被雨水打濕了。
怔怔的看著四周,雨霧朦朧,她的耳畔除了豆大雨點拍打屋簷,大地發出的啪啪聲,就再也無任何聲響了。
雨點落在她臉上,打濕了她的眼眶。
冷風肆虐吹來,她覺得如刺骨寒冰那般冷。
她現在已經不知道該去想什麼了,總覺的好不真實。一刀兩斷的感覺,再無任何牽扯的感覺。她該高興的,她的目的達到了。
他要娶親了,還是自己親手促成的。梨箬跌坐在地上,笑得慘然。伴隨著轟隆隆的雷響,雨勢越來越大,漸漸將她圍攏在這抹天地裏。
她的臉上應該沒有淚了吧,那隻是雨水。蜷縮成一團,梨箬側躺在雨地裏,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