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我辭職這件事兒,早晚得跟身邊人說,最起碼在接下來的幾天走親串鄰中,我好像分分鍾都在解釋。
去我奶家的時候,我嬸嬸問我:“子衿啊,你媽說你在夜城大公司裏麵上班,給老板當助理,月薪好幾十萬呢,是每個月都能拿這麼多嗎?”
我先是點了下頭,隨即回道:“我們有底薪,加上提成也差不多了。”
我嬸嬸一臉羨慕,隨即側頭瞪了我堂弟一眼,沒好氣的說道:“你看看你姐,人家一個人工資夠你掙好幾年的!”
我弟小我四歲,初中畢業就不念了,在工地幫人家開車。
他正在玩手機,聞言,用更不屑的口吻回道:“那是我大爺跟大娘教得好,你教過我什麼?”
我嬸嬸頓時就發飆了,當著全家人的麵跟我弟吵了起來。
我趕忙說:“我弟還小嘛,等他長大了懂事就好了。”
我嬸嬸氣得臉紅脖子粗,剜了他一眼,隨即道:“你像他這麼大的時候也懂事了,他就是個扶不上牆的貨!”
我弟眼睛一橫,剛要跟她吵,被我叔叔瞪了一眼,這才作罷。
我出聲說:“我辭職了,還沒跟你們說。”
除了我爸媽已經知情之外,所有人都很是吃驚,連連問我為什麼要辭職。
我說:“壓力太大了。”
我奶跟我叔叔都說壓力大辭了就辭了,隻有我嬸嬸對我說:“子衿,你傻啊,月薪好幾十萬,別說是壓力大,隻要不要人命,那就得幹啊!”
我爸媽都笑的有些尷尬,我奶更是不好說什麼,唯獨我叔叔瞪了眼我嬸嬸,出聲罵道:“錢錢錢,都他媽掉錢眼兒裏麵去了,你說的那是人話嗎?”
結果我叔叔跟我嬸嬸又吵起來了。
中午留在我奶家吃了頓飯,下午我跟我爸媽趕緊找了個機會逃之夭夭。
回頭我們又去了我姥姥姥爺那邊,我說了我辭職的事情,我姥直接來了一句:“嗐,我們還指望你小弟高考之後直接留在夜城,正好你還能照顧一下呢,沒想到你辭職了。”
我倒是不挑我姥的理,畢竟年紀大的人,有什麼說什麼。
隻是這份尷尬,讓全家人都不知道該接什麼。最後還是我小舅笑著道:“沒事兒,你小弟本來也沒想考夜城大學的,他能考個冬大就不錯了。”
我姥沒什麼眼力見,緊接著又補問了我一句:“子衿,那你現在辭職了,是不是一點錢都拿不到了?”
我努力勾起唇角,淡笑著回道:“是啊,辭職人家哪兒還會給發工資啊。”
我姥坐在沙發上,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不無失望之色。
我媽脾氣不好,當麵沉下臉,不高興的說道:“子衿前幾個月給家裏麵打了好幾十萬,我可沒少給你們錢,孩子在外麵壓力大了辭職怎麼了?別一個個這個那個的!”
我媽此話一出,上到我姥我姥爺,下到我小舅,小舅媽和我表弟,全都滿臉尷尬。
我更是坐立不安,猶如芒刺在背。
我姥頓了幾秒之後,先是罵了我媽一句,然後尷尬的對我說:“子衿啊,姥沒有別的意思,你別往心裏麵去。”
我還能說什麼?隻得笑著回道:“沒事兒,其實我辭職沒跟家裏麵商量,你們說我也是應該的。”
結果晚飯吃的也是心裏堵得慌。
跟我爸媽一起回家,晚上我回臥室很早,燈也早就關了。我爸媽估計以為我睡著了,沒想到我半夜起來上洗手間,聽到他們兩個在臥室裏麵低聲叨咕。
我媽說:“子衿說她壓力大辭職,但我知道她不是這樣的性格,估計跟失戀有關。”
我爸說:“你沒問她到底怎麼回事兒?”
我媽道:“問了,她也不說啊。”
我爸歎了口氣,然後道:“算了,孩子長大了,有她自己的想法。再說辭都辭了,還能怎麼著?”
我媽低聲道:“我們學校上上下下沒有人不知道子衿在夜城大公司裏麵上班,月薪幾十萬,我還說她年終能拿大幾十萬的分紅,這下她突然辭職回來,我怎麼跟學校的人說?”
我爸道:“你也是嘴欠,說這些幹什麼?我看你現在怎麼下台。”
我媽反問一句:“你沒跟你們局裏人吹牛逼?前幾天我看到你們局裏小韓,他跟我說你在局裏麵說子衿年薪好幾百萬,以後還能漲。這話是不是你說的?”
我爸不耐煩的回了一句:“本來就是,如果她沒辭職,是不是年薪一二百萬?我說錯了嗎?”
我站在洗手間跟主臥中間,心裏麵說不出到底什麼滋味兒。說到底,還是錢跟利在作祟。
我本來是全家人引以為豪的驕傲,如今突然卷鋪蓋回來,什麼都沒撈著,也難怪他們會這樣。
我不怪他們,因為即便是親人,更多的也是希望能夠借到身邊親朋好友的便利。
我唯一難過的是,我終究還是讓他們失望了。
如果一件事連家人都不能馬上接受,更不要指望朋友跟陌生人會包容。所以從這之後,長達半個月的時間裏,我幾乎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死宅在家裏麵,生怕出門碰見個我爸媽認識的熟人。我怕他們問我工作的事情,這樣會給我爸媽丟臉。
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除了追動漫就是上網在線打泡泡龍,有時候日子過得黑白顛倒。我爸媽從不說我什麼,隻是偶爾提醒我一句,第二天去我奶家或者我姥家吃飯,不要遲到了。
我是在某天去我奶家吃飯的路上,偶爾聽到一句熟悉的聲音,她大聲喊道:“子衿!”
我聞聲望去,隻見站在商場門口跟我猛擺手的一個女生,她穿著短裙長靴跟短款羽絨服,長發燙成卷披散在肩頭,長的又白又漂亮。
從小到大,我隻承認她比我長的好看。
我下意識眼睛瞪大,驚喜的朝她擺手,大聲喊道:“陳辰!”
陳辰踩著一雙七八公分的高跟靴子朝我小碎步跑過來,我腳上是一雙三厘米的內增高鞋,跟她一邊高。
我倆先是來了個大大的擁抱,她問我:“你什麼時候回來的啊?怎麼也不告訴我一聲?”
我笑著回道:“剛回來。”
陳辰拉著我的手,把我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然後道:“親愛的,你怎麼瘦成這樣了?”
我笑著回道:“你就說我勵不勵誌吧?”
她衝我擠眉弄眼:“絕對勵誌!”
我原本不想過早的跟朋友見麵,心底還是害怕她們會問我在夜城的事情,但這事兒躲是躲不了了,因為當天晚上我在涼城的所有好姐妹全都知道我回來了,手機QQ微信響個不停,都叫我趕緊出來聚一聚。
沒轍,隔天我就被她們叫到了一家新開的KTV裏麵。主題KTV,我一推門就看到滿屋子的叮當貓。金顏色的沙發上坐著一排人,因為屋中燈光並不昏暗,所以我清楚看到了每一個人的臉。
眾人看到我,也是笑著打招呼:“大衿子來了,快進來。”
我剛一進門,人高馬大的潘思渝就起身說:“我去,大衿子,你這不是從夜城回來,是從非洲回來的吧,咋瘦成這樣了?”
潘思渝是我高中好姐妹,身高172,體重……
我看著潘思渝,不假思索的揶揄:“你怎麼又胖了?”
潘思渝白了我一眼,佯裝不樂意的回道:“會不會說話,咋能當著我未婚夫的麵兒說這種話呢,我最近還瘦了一斤呢,一百七十二了。”
說話間,潘思渝身邊一個其貌不揚的男人站起身,他特別高,比穿著高跟鞋的潘思渝還整整高出一個頭來。
我在潘思渝空間相冊裏麵見到過,當時就覺得長的不帥,如今一看……還不如照片裏麵呢。
潘思渝幫我們介紹:“這是我好姐妹梁子衿,這是常宏。”
我主動伸出手,跟常宏握了握手,常宏笑著說:“思渝成天在家跟我叨咕,說你也可胖了,你這也不胖啊,還有點瘦。”
我挑眉回道:“你媳婦的話還能信?”
潘思渝馬上接了一句:“我給他看你高中照片了。”
我立馬罵道:“靠!”
包間裏麵還有剛扯證不久的李潤竹田浩淞夫婦,再者就是陳辰和她男朋友李銳。
李銳話少,靦腆的類型,兩人處了快四年,我每年回來的時候都能見他一兩麵,算不上多熟,但也不陌生。
我們七個人坐在包間裏麵,絕口不提我男朋友的事情,因為幾個女生都知道我跟陳文航分手的事,自然也會告訴幾個男的。
但是對於我工作上的事情,他們無一例外的很是好奇。
先是潘思渝未婚夫常宏挑起的這個話題,他側頭對我說:“子衿,思渝說你一個月工資夠我們滿屋子人賺好幾年的,是不是真的?”
我喝了口酒,笑著回道:“好漢不提當年勇,同誌們,我辭職了。”
我話音落下,所有人皆是一臉震驚的看著我。我淡定的回道:“錢不是那麼好賺的,壓力太大了,扛不住,所以辭職回來了。”
我說的爽快,大家愣了幾秒之後,開始各自安慰我。大抵是那種無所謂的話。
常宏隔了一會兒又問我:“哎,子衿,那你上班這小一年,也沒少攢錢吧?”
我說:“掙得多花的也多,攢了一點吧。”
潘思渝八卦的問道:“攢了多少?說個數。”
我說:“沒細算,五十萬應該有吧。”
常宏聞言,立馬道:“妥了,五十萬能在涼城買套一百多平的房子,有些人賺十年都未必賺得回來。”
他這話一出,我眼尖的瞥見坐我右邊的陳辰和李銳,表情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