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在半路上遇到了大雨,一時無處躲雨,小廝隻得脫了外衣給他遮頭上。
可那又能管什麼用呢?
衛承賢入府時已是快三更天,他到還記得叫門房不要驚動老夫人、老太爺,小廝把他送至二門處,叫起二門處守門的婆子開了門,大抵是因為雨水太冷之故,衛承賢整個人清醒了些。
那些婆子想要送他回院子,可衛承賢此時隻想去林珍珠生前住過的院子,自然不願這些婆子跟著,生怕惹惱了愛幹淨的林珍珠。
婆子們聞到他身上有酒味,又有些不放心,遂幹脆叫來小丫頭先去蘇惠雅那邊敲門,叫那裏的人準備好熱水,給淋了生雨的衛承賢沐浴。
那小丫頭得了令,先一步去了蘇惠雅的院子,衛承賢把要扶他的婆子都趕走後,這才踉踉蹌蹌地往內院行去。
隻是在一個三岔路口,他毫不猶豫的往林珍珠的舊院去了。
那小丫頭去了蘇惠雅的院子門口,喊了半天的門也不見人來應,遂轉身回去告之兩個守門的婆子。
婆子又問她可曾見到侯爺,小丫頭搖了搖頭,她猜侯爺大抵是去了南書房,那裏本就有專職的丫頭伺候,自然不必她再費心思。
況且,府裏的人都知道,安國侯與安國侯夫人早就不住在一處了。
衛承賢一身濕衣在林珍珠的舊院待了一晚,而府裏的人,早在安國侯老夫人的指使下,差點把整個府都翻遍了。
“夫人何在?”安國侯老夫人被鬧起來,坐在堂屋的羅漢床邊等了好些時候,結果下人們都來回她的話,並不曾見到安國侯。
自有管事媽媽出來答話:“回老夫人的話,夫人早已歇下,侯爺回來時,二門處的婆子曾叫小丫頭去喊過郡主的院門,隻是不見有人來開門,那小丫頭又尋去了南書房那邊,結果問那裏的丫頭才知道,侯爺並不曾去那裏。”
安國侯老夫人瞧著外頭微微泛亮的窗子一陣發呆,半晌後,才道:“可去了那水月院?”
水月院就是林珍珠生前的住處,這名兒是衛承賢親自取的,說珍珠落水如月入水中。
一屋子的人皆神情一滯。
安國侯先頭夫人——她們早已忘到了腦後外。
就連安國侯老夫人一開始也不曾想到。
很快,婆子們便去了水月院,果真在林珍珠睡房床前榻上尋到了衛承賢,他正雙臂緊抱,凍得鼻青臉腫,躺在那裏微微顫抖。
有婆子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驚呼:“哎呀,快些派人去請大夫,還有,快些拿了侯爺的名帖去請太醫,侯爺發燒了,實在燙手得緊。”
屋裏跟著來的人頓時炸了鍋,接著又是一陣亂忙。
而此時,蘇惠雅像往日一般醒來起床洗漱。
伺候她的雨曼從外頭進來,臉色十分不好。
蘇惠雅對鏡描眉,問道:“怎地一大早上就去輸錢了?”
雨曼有些愛打牌,她皺眉行至蘇惠雅跟前:“郡主,奴婢剛才聽人說,侯爺昨兒晚上吃多了酒又淋了生雨......”
她的話還沒說完,蘇惠雅已搶先生氣道:“活該,誰叫他那般不識趣,我便是再多的真心,也會被他折騰完。”
經昨日之事,她心中對衛承賢已有怨言。
“郡主,侯爺發燒了,此事驚動了老夫人。”雨曼不得不再次開口。
“什麼?”描眉的手一抖,一道好看的眉型,偏偏在眉尾時偏了道,成了難看的敗筆。
“是的,侯爺發燒了,聽說昨兒晚上侯爺吃多了酒回來,有小丫頭在院前喊門,隻是那會兒風雨大,屋內的婆子先前沒聽到,後來隱隱覺得有人喊,便起來去開門,誰知,門是打開了,可門外壓根兒就不見人影,今早上,那婆子還在嘀咕,是不是昨晚上見鬼了。”
蘇惠雅一聽來氣了:“胡說八道。”要真有鬼怪,那肯定是林珍珠來找她賠命了。
她能不怕嗎?
“侯爺人呢,這會子在哪兒?那些伺候他的下人都是吃幹飯的嗎?”蘇惠雅心中即怨又氣也心疼。
雨曼忙答:“老夫人已叫人抬侯爺抬去南書房了!”
“他竟然沒睡在南書房,去哪裏了?”蘇惠雅關注的重點不一樣。
雨曼心知自家主子的心思,忙答:“昨兒晚上,侯爺吃醉了酒,許是認錯了門,今兒早上被人發現在水月院裏。”
蘇惠雅聞言臉色慘白:“他竟然去了水月院裏?”
這怎叫她不難堪!
“走,去南書房。”無論如何,她都要趕在安國侯老夫人之前,去到衛承賢的身邊。
好在南書房離她的院子最近,蘇惠雅終是趕在了安國侯夫人前麵到了那裏,一進屋一股子酒味熏得她頭暈。
再定眼瞧去,有小丫頭正拿了酒給衛承賢拭擦身子。
蘇惠雅柳眉一橫,雨曼、雨蓮忙上前搶過這活,又拿帕子沾了酒遞給蘇惠雅。
她伸出一手接過帕子,又用另一隻手摸了摸衛承賢的額頭,又問:“可曾給侯爺喂過溫水?”
自有小丫頭答喂過了。
蘇惠雅這才拿起帕子給衛承賢拭擦,但卻擦錯了地方,她拿帕子給衛承賢去擦臉,正好被進門的安國侯老夫人瞧見。
最寶貝兒子的安國侯老夫人頓時火冒三丈,衝過去一把扯開蘇惠雅:“滾開,你這個掃把星,當真是家門不幸,竟招了你這麼個媳婦進門,自你進門後,家中就不曾得安寧過。”
此時的安國侯老夫人早已忘了,當初她與蘇惠雅可是蛇鼠一窩,都算計著要了林珍珠的命。
“母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蘇惠雅心中不快,把手中的帕子往地上一扔。
她聽到衛承賢發燒,連早飯都不曾吃,餓著肚子來伺候他,誰知,自家婆婆竟把所有的事都推到她的頭上。
這鍋,她不背!
“什麼意思?就是這意思,你聽不懂人話嗎?你自己說說,自你進家門後,我家幾時好過,先是被旁的勳貴世家嘲笑,丟盡我安國侯府的臉麵,接著才進門不久,我那乖乖小金孫還沒來得及出世就已去了,再接著,我那乖巧聽話的先頭兒媳也跟著去了,這一切,都是自你進我家之後,給我家招來的禍事。”
更不要說,自蘇惠雅進門後,不久,先皇去逝,先皇後淪為坐冷板凳的西太後,而當今皇上的嫡母才是正兒八經的東太後,原本風光無限好的安國侯府,自是門前冷清,往日交好的達官貴人也漸漸與她家疏遠了不少。
安國侯老夫人昨兒發現自家兒子躺在那裏發燒無人照看,更是心頭火直冒,又加之得知,她兒子之所以會淋生雨,是因為蘇惠雅先一步坐馬車回府,又不曾打發人去歐陽府接他。
如此不體貼賢惠的兒媳,她要來何用?更是覺得蘇惠雅是個掃帚星,隻會給家中帶來禍事。
蘇惠雅同樣很委屈,覺得在婆家永遠都像個外人。
在她婆婆的眼裏,衛承賢放個屁都是香的,而她這個做兒媳的隻有背黑鍋的用處。
她堂堂郡主又豈會情願?
“那能怪我嗎?您自己是什麼心思,別以為您不說,就當旁人是瞎子。”蘇惠雅毫不猶豫地頂撞她。
安國侯老夫人再如何富貴,又豈比得過她這個正兒八經的皇室宗親嫡出?
“混帳,你爹娘是怎地教導你的,竟教如你這般目無尊長的小輩。”安國侯老夫人被她氣得快漚血了。
“我混帳?哼,那也得看這長輩值不值得尊敬。”蘇惠雅一點都不怵安國侯老夫人。
“還有,您啊,年紀大了,就好生待在你院裏頤養天年,別沒事到處挑事,我可不是那受氣包林珍珠,我娘家也不是那破落門戶。”
“你......”安國侯老夫人氣得一張老臉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著實覺得,現在討回來的這個媳婦,還不如原來那個短命鬼好。
“你什麼你!”蘇惠雅毫不示弱,又道:“你都一大把年紀了,還把持著整個安國侯府不撒手,累得我還要時時把自己的嫁妝銀子貼進去,早知道你安國侯府不過是表麵風光,別說八抬大轎了,就是把我當祖宗供起來,我也不想入你家的門。”
“放肆!”安國侯氣到了頂點,甩手就一巴掌過去。
打完後,她自己也愣住了,怎麼都不敢相信自己如今的養氣功夫竟如此之差。
蘇惠雅伸手捂著左旁邊臉,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敢打我!我爹娘都舍不得動我一根頭發絲。”
一側的雨曼、雨蓮回過神來,忙擋在了她的跟前,對安國侯老夫人怒目相視:“我家郡主是真正的金枝玉葉,老夫人竟然敢伸手打我家郡主,這事定會沒完。”
雨蓮也跟著道:“郡主,走,咱們回王府去,安國侯府不給個說法,絕不罷休。”
丫頭尚且如此,就更不要說這主子的脾性了。
......
劉稻香聽紅眉這般一說,驚訝得下巴都快掉了,這是相愛又相殺的節奏麼!
“我記得當初郡主可是要死要活地,非要嫁給安國侯不可呢。”
錢側妃點頭,笑道:“可笑她那會子總以為你......還總是找機會砸你的場子。”
“娘,我可不怕她。”劉稻香性子憊懶,旁人不來招惹她到也罷了,她自願與旁人好生相處,可若招惹了她,對方咬她一口,她必還回去十口。
“娘知道!那院裏的事權當是看戲了,王妃想欺負我的兒媳,也要看她份量夠不夠。”錢側妃得意地想,自家兒子就是能耐,給自己的兒媳討了個郡王妃的誥封,比起府裏金鑲玉那個世子夫人,不知風光多少呢。
可惜啊,自家兒媳好像沒這覺悟。
錢側妃是個柔弱美人,劉稻香隻要不越過她的底線,她都懶得去挑劉稻香的刺。
更何況這個兒媳婦還是個會來事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