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側妃扭過頭幫劉稻香正了正頭上的那支含珠金步搖,笑得越發溫柔:“怎就丟臉了,倒是叫人萬萬沒想到,有人千般算計,到頭來還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說到這兒,她又抬頭看向平王妃,笑道:“姐姐可覺得我家兒媳頭上這金步搖好看不?”
平王妃用狐疑的眼光打量兩人,不知錢側妃此用意是何故。
半晌後,她才答:“倒還能入得了眼。”
“自然,年輕小媳婦子都喜歡的,與咱們這些老婆子的眼光大大不同,這支金步搖是安國侯先頭夫人所贈,她生前與我家兒媳是手帕交,特意托了安國侯替她添妝用的,就是有些人心眼太小,容不得人,看到了這起子物什,便生了歹毒心思。”
錢側妃說到這兒,眼神犀利的掃向蘇惠雅。
“還有啊,自己身不正何以服人?真當我這老婆子不知昨日發生的事?但凡帶了腦子出門的,也不會撿這些來生事了,隻要隨便打發人問一問,便能知道其中原委。”
劉稻香聞言驚訝地看向蘇惠雅,一臉無辜地道:“你莫不是心中記恨安國侯代先頭夫人添妝一事?可那是珍珠姐姐的情誼,我必須收下。”
“豈止啊,想必是在你嫡母妃跟前訴苦了,可憐的媳婦,你差點就給別人背黑鍋了,虧得昨日是我與你一同去吃酒。”
錢側妃這話是擺明了告訴平王妃,生事的不是她家好兒媳。
“昨日?娘,我昨日在花園裏躲清靜時,的確有偶遇郡主與安國侯。”
“你說什麼?”平王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眼。
劉稻香笑嘻嘻地道:“我偶遇安國侯夫婦,很不巧,兩人似乎發生了點不愉快,正好被我瞧在眼裏,然後,郡主就莫名其妙的找我麻煩,虧得安國侯是個拎得清的。”
平王妃聞言臉上頓時青一陣、白一陣,她先前怎就沒聽自己的女兒提這一茬,隻聽她回來哭委屈,說昨兒劉稻香欺負她了,同時,平王妃還不知蘇惠雅隱去了,劉稻香是偶遇她和衛承賢兩人的事。
隻摘了一些有利於她的事說了,弄得平王妃誤以為劉稻香與衛承賢昨兒在歐陽府暗中私會,而被自己的女兒給發現。
錢側妃見平王妃憋了一肚子氣,心情十分美好,放下手中茶盞,回頭對劉稻香說:“時候不早了,我今兒中午想吃白切肉,可好?”
劉稻香抿嘴笑答:“娘親想吃,兒媳自然願意效勞。”
兩人當著平王妃的麵秀婆媳情,在平王妃的心頭上又添了一把怒火。
金鑲玉做的那些個東西哪能入口,她也就礙著麵子吃上一兩口,剩餘的倒了連狗都不吃。
錢側妃臉帶意色地回頭對平王妃道:“姐姐是知道的,我一慣身子骨弱,大夫也時常提醒,要少食多餐呢!現在時辰不早了,我得回院裏再進些食才好。”
她不管平王妃的臉色有多難看,招了劉稻香回玉梨院。
回去的路上,劉稻香觀錢側妃心情很不錯,前後看看,見並無外人,這才小聲問:“娘,您是不是早就知道郡主回來了?”
“嗯!”錢側妃答得很歡快。
跟在兩人後頭的紅眉笑道:“也就郡王妃不知道,今兒早上郡主是哭著回來的。”
“哭回娘家的?”劉稻香不驚訝那是不可能的。
蘇惠雅本就是個脾氣驕縱的,能叫她哭回娘家,那當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錢側妃偏頭笑道:“看看,我說啥來著,她肯定不會信,莫說你不信,當時我收到這消息時,著實大吃一驚,先撇開這中間的恩怨不說,蘇惠雅好歹是平王府的嫡女,又是有稱號的郡主,一般人誰敢給她臉子瞧,也就那府裏唄。”
“可是,也沒道理把她欺負到哭了吧!”劉稻香很不解。
紅眉笑答:“事出必有因,郡主就那脾性,平日在府裏時,下人們也都是多忍讓著,可到了那府裏,誰還那般慣著她。”
劉稻香又問是何事引起,紅眉笑著把打聽來的事一一說與她聽。
原來,這事兒要真說起,還得提起昨日歐陽府吃酒的事。
劉稻香昨兒偶遇衛承賢後,心裏的結打開了,人也鬆快了許多,她猜衛承賢或許也是,至少,會學著把對林珍珠的思念藏在心裏。
昨日,衛承賢跟蘇惠雅解釋過,那是先逝的林珍珠給劉稻香留下的添妝。
偏偏蘇惠雅一點都不信,反而紅著眼眶兒道:“添妝,添妝,你莫要再提添妝來哄騙我,當我不知,你把這支金釵收在書房裏很久了,還時常拿出來瞧了又瞧,林珍珠幾時買過這金釵了?我怎不知?”
衛承賢聞言心裏騰地升起一股怒火:“你不知?你竟然說你不知?”
“我自然不知,這釵子在你書房裏已好久了,我還以為是你買了要送給我做生辰禮的。”蘇惠雅一點都不覺得有錯。
“生辰禮,蘇惠雅,我告訴你,那日出事我固然心懷愧疚,但也不容許你如此齷齪的想她們,不知?哼,珍珠需要買什麼東西,難不成還得經過你同意,又或是,你又背著我去查探她的事了!”
這才是叫衛承賢最生氣的地方。
蘇惠雅一句無心的話,告訴了他,她竟然去查過林珍珠的一舉一動。
“我,我......我不曾查過她的事,我隻是平日裏並不曾瞧見她戴過。”
“你再狡辯有什麼,我放在書房裏很久了沒錯,但誰讓你去亂動我的東西的?”衛承賢強壓住心中的怒火,不是顧及此時是在別人府裏,他早就與蘇惠雅大聲爭吵起來。
“我怎就不能動了?我是你的妻子,明媒正娶入府的,夫君的東西都不能動,那還能叫夫妻嗎?”蘇惠雅據理力爭。
衛承賢伸手指著她半晌無語。
的確,蘇惠雅的話沒有錯,他曾經也暗自得意過,能討得兩房美嬌妻,可是......
林珍珠的死,把他重重捶醒了。
“哼!以後不許入我書房。”最終他氣得拂袖而去。
蘇惠雅氣得半死,眼見追不上衛承賢,無奈之下隻得先去女眷處坐席吃酒,誰知自己心情正不好,偏生還被安排與兩個叫她最討厭的人一起坐席。
心中煩悶又因禮數之事,被那些夫人們拿異樣的眼神暗中瞅她。
蘇惠雅不免在坐席時多吃了幾杯酒。
她的貼身丫頭之一雨心小聲提醒道:“郡主,時辰不早了,可要奴婢去前頭問問侯爺,是否現在回府?”
蘇惠雅這才注意到,同桌的人都不見了。
“人都去哪兒了?”
“去後花園的樓台處看戲了。”另一丫頭雨曼乖巧地回答。
“郡主,要不奴婢去前頭尋尋侯爺?”雨心再次問她。
蘇惠雅醉眼迷離地抬起頭,嗬嗬笑起來:“去問什麼問啊,他的心裏如今隻裝著那個死人,我一個大活人連個死人都鬥不過啊。”
雨曼看了雨心一眼,給蘇惠雅倒了一杯溫茶:“郡主,外頭起風了,婆子們也要撤席麵了,要不,奴婢扶你去馬車裏等侯爺?”
“管他去呢,走吧,咱們回府睡覺覺去。”蘇惠雅直至今日,才清楚地意識到,衛承賢並不僅僅是因為她害了林珍珠而不理她,是因為,那已經死了的林珍珠霸占了他的整個心。
蘇惠雅就這麼撇下衛承賢,一個人坐著馬車回了安國侯府。
回到自己的小院,雨曼有些擔憂的望向外頭,先前還悶熱得很,如今已是風雨臨樓,更是夾著一股子寒意。
她不由冷得打了個激靈,眼見蘇惠雅在洗漱過後清醒不少,忙問:“郡主,外頭下雨了,可要打發人去接侯爺?”
“不去,接什麼接,我那般討好他,可他的心裏從來沒有過我。”蘇惠雅連衛承賢都有些恨了。
可她又舍不得去恨他,隻因,她用情至深。
但依然還是很堵氣不想去理衛承賢。
雨曼見此也不好再說什麼。
雨蓮端了一個點燃的炭盆子進來:“明明已五月了,可一下雨還是覺得挺冷的,生個碳盆子驅驅屋裏的寒氣吧。”
她才說完,就有小丫頭在外頭喊:“郡主,老夫人打發人來問,侯爺可曾回府了?”
雨曼見蘇惠雅冷著一張臉坐在床邊正生悶氣,忙走至窗邊推開一條縫,朝外答:“郡主先回府了,侯爺還在歐陽府裏吃酒,那些相熟的爺們碰到一塊兒,還不知鬧到什麼時候呢。”
那小丫頭聽後不再吱聲,應是去外頭回來人的話了。
蘇惠雅坐在那裏生了一陣悶氣,又覺得很不值,索性早早就倒頭睡下。
也不曾叫人給衛承賢留門。
誰知,第二日天還未亮,府裏就大鬧起來了。
原來,昨兒衛承賢再次見到林珍珠的遺物後,心裏頭像是一直有把鋸子在鋸他的心肝肺,痛得他隻想借酒澆愁,正好來歐陽家坐席的男人們,有許多與他相熟,一桌子人推杯換盞。
衛承賢心裏鬱結,更是把酒當白開水在喝,當真是來者不拒,帶去的小廝怎麼勸都勸不住。
待到後來,他醉得差不多了,便叫小廝扶了他去尋自己的馬車。
豈知,去了後才知道蘇惠雅已經坐馬車回府了。
“侯爺,要不咱再回歐陽府借一輛?”小廝見他爛醉如泥,想著借馬車送他回府。
“不必給人家添麻煩了,索性離咱家也不太遠,你扶我回去即可。”
歐陽府在南平街,安國侯府在另一條街,但都在城東,穿過一條街便能到安國侯府,步行也不過是大半個時辰的路。
“走,走回去?”小廝頗為驚訝。
“扶我走吧!”衛承賢吃多了酒,隻覺得腦子暈沉沉的,兩腿踩在地上就如踩在棉絮上。
小廝還能怎麼辦,隻得聽了他的話扶他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