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啥?”劉稻香不敢置信地瞪圓了大眼,那廝哪回陪著她看這折子戲,不是睜著眼睛在睡覺!
那廝莫不是魔怔了!
“哦,大街小巷都在說這事呢,有說鎮國將軍被狐狸精纏住的,也有說鎮國將軍某日在街上救了個小戲子,偏那小戲子不按牌理出牌,救命之恩當以身相許,這不勾得他心裏癢癢的,如今派出人手翻遍京城,誓要把那小戲子找出來,更有說鎮國將軍這麼些年不近美色,其實是......”
春暖欲言又止,接著又鬼鬼祟祟地朝外張望一番。
弄得劉稻香也跟著伸長了脖子往外瞧,不知她要幹嘛。
“姑娘,其實有人傳,鎮國小將軍是斷袖!”
“噗......”劉稻香正好吃了口茶,結果噴了可憐的春暖一臉。
“趕緊擦擦!”她忙從懷裏扯出帕子遞給春暖,又不自然的咳了兩聲:“來人,打盆水過來。”她忙朝外喊,聽到小丫頭應了,這才又道:“我到不知,他潔身自好,落到旁人眼裏,倒成了斷袖,當真是流言會害死人。”
“可不,不過,奴婢有一事想不通,若說鎮國將軍是想找個好戲班子討好姑娘,按理兒來說,應該請了姑娘去瞧瞧才對啊。”春暖對此很不解。
劉稻香兩手一攤:“我咋知道。”
這事兒她原本沒覺得有什麼,頂多就是當了大家茶餘飯後的談資,不想,衛先生幾日後來給她們姐弟幾個上課時,無意中提到:“你們可得認真學習,莫要學了那有些人年少便輕狂,男大該當婚,女大該當嫁,二姑娘,你的字寫得不錯,不過,女紅一道還得多加努力,往後,每日多加一個時辰練習女紅。”
劉稻香頓時欲哭無淚:“先生,可否減半?”
衛先生撩起眼皮子掃了她一眼:“你想多加一個時辰?”
“不!”劉稻香立馬很狗腿的搖頭,討價還價這種事怎麼可能是她幹的。
衛先生搖了搖頭,又道:“雖說有些事不該我多嘴,不過,你即然叫我一聲先生,我便提點你幾句,聽說你與鎮國將軍私交甚好,原本無異疑,隻是他的愛好有所特殊,依我之見,你還是遠著些好,交友當以君子相交,而非......有龍陽之好的人。”
後一句她說得很輕,以致於劉稻香還以為自己聽岔了。
龍陽之好......
她糾結著要不要告訴衛先生,其實先生是誤會蘇子燁那廝了。
就他那悶騷的性子,打死劉稻香都不相信他會有斷袖這愛好。
“先生,其實鎮國將軍並非有斷袖之癖。”
衛先生歎息道:“可惜那麼好的一個人,這事兒是從平王府傳出來的,肯定錯不了。”
平王府?
劉稻香杏眼微眯!
“先生可是確定?”
“這有什麼不確定的,這事兒若不從平王府傳出來,你先生我又怎會輕易相信。”衛先生對於自己的學生懷疑自己所說的話,很有些不滿。
“原本我是不信的,隻是我家下人出門辦差事時,正好遇見鎮國將軍的手下,正到處尋找會唱《牡丹亭》的戲班子,不是有斷袖又是什麼?”
劉稻香這才想起來,這時唱戲的多是男子裝扮的。
“先生,都說清者自清,又一說謠言止於智者,我信他不是這樣的人。”
衛先生定定地瞧著她,見她一臉堅定的望著自己,她心裏不免動搖起來,莫非真是謠言?
她是大世家千金出身,自是知道府裏總有些見不得人的肮髒手段。
莫非她真聽信謗言了?
......
衛先生的話引起了劉稻香的擔憂,頭一次,她主動吩咐青梅,打發個小廝去找進忠。
並且讓那小廝把她從衛先生那裏聽來的流言傳達給進忠知道。
劉府的小廝並不曾見到進忠,反倒在回府的路上遇到了進孝,便把自家二姑娘要傳達的話告訴了他。
進孝匆匆趕回府裏,誰知蘇子燁並不在府中,遂一打聽,才知道他又領了差事出了門。
無奈之下,他又去找進忠,隻是進忠這幾日也忙得團團轉,蘇子燁這幾日看了不下數十遍的《牡丹亭》,每晚都把自己關在南書房裏,也不知折騰些什麼,今兒一早又吩咐他再去尋會唱這曲兒的戲班子,這一次的要求又不同,要求對方很了解《牡丹亭》,且要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進孝也不曾見到進忠,隻得等蘇子燁回來再說,當然,他即然是蘇子燁的管事,自然不會坐以待斃,想要弄出點事來掩蓋這事兒。
劉稻香並不知這些,她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給引走了。
劉芷菱回家養傷已有十多日,傷口愈合得不錯,轉眼又過了寒衣節。
寒衣節的第二日是劉正信的“散生”,散生是大周朝的一種說話,其實就是過生辰,但不是遇整數,譬如劉正信今年五十四歲,就是稱為“散生”,一般隻有在過譬如五十,六十,七十歲等,這樣的生辰才會設宴做壽。
十月初二這一日的早晨,因劉正信在家,劉稻香一家子都來仁禧堂吃早飯。
她很驚訝地發現,隨劉正信一起進門的,還有一個顏色嬌嫩的丫頭,隻是那丫頭梳起了婦人妝,且亦步亦趨地跟在劉正信的身後。
“二姐,這是咋回事?”劉春香已年方八歲,多少有些知人情世故。
她心裏隱隱有些懷疑,隻是不敢明說。
劉稻香回過神來,自家便宜爺爺當真是來者不拒。
“瞧著,自會明白。”
而張桂花看到那年輕的女子,秀眉微攏,同時又暗自慶幸,多虧這位婆婆不是正經婆婆,不然,自己還不知過得有多糟心呢!
劉老夫人看到兩人來了,劉正信往上位上一坐。
“鸚鵡,往後可得盡心伺候好老爺。”劉老夫人朝那微低頭的女子吩咐,隻是叫出來的名字叫劉稻香等人恍然大悟,難怪瞧著有些眼熟,原來是劉老夫人身邊的八大丫頭之一鸚鵡。
鸚鵡紅著臉上前給劉老夫人敬了茶,隨後乖巧地立於一旁。
劉正信側頭看向劉老夫人,低沉半晌,方道:“鸚鵡這名是你貼身丫頭的名字,即然是撥來伺候我了,便換個名兒吧,我觀她‘雲袖輕擺招蝶舞,纖腰慢擰飄絲絛’往後便叫雲纖!往後是府裏的九姨娘。”
劉稻香悄悄打量劉正信,見他臉上無半點波動,又或是習以為常了。
她的心裏不由有點悲傷,她可不想將來的夫君是這麼個性子,越發堅定了要與蘇子燁好好談一談的想法。
劉老夫人看向張桂花這一家子,除了劉三貴遊學未歸,劉秋香早飯過後才來,剩餘的都到齊整了,她指著新出爐的九姨娘說:“昨兒我把鸚鵡給了老爺做九姨娘了。”
接著又聽她道:“我隻盼著這孩子的肚皮能爭氣些,能再為我們府裏添幾個哥兒,也好過德清一個人孤零零的。”
德清是劉三貴的大名,劉正信給取的。
劉稻香就見不得她立牌坊,笑眯眯地說道:“祖母,你說的可是我爹?”
“自然是,除了他還有誰叫德清?”劉老夫人一見是這小刺頭,不免警覺起來。
劉稻香越發笑得沒心沒肺,側頭對張桂花說道:“娘,咱爹幾時孤零零了?有兩個爹疼他,還有娘親陪著他,有大姐,我,三妹及雙胞胎弟弟們承歡膝下,咱家雖說不上人丁旺盛,但也不至於說得咱爹好像孤寡一個。”
果然,忒麼的這死丫頭生來就是拆台的。
劉老夫人氣得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
一旁的顧媽媽忙開口救場,笑道:“二姑娘年紀還小,自是不懂咱主子的意思,她是說大爺就這麼一個,也無個兄弟將來可以互為倚角,說不得少了許多幫襯,都說好漢要三個幫,這兄弟多了,互幫互助,家族才會更加興旺。”
“哦,原來是這個意思啊?”劉稻香扭頭對坐在自己身側的兩個弟弟說道:“聽到沒有,往後你們娶妻生子了,一定要多多開枝散葉,嗯,得娶個強壯的弟媳回來,記住了沒有?”
劉智瑜傻傻的問:“二姐,我們要是答應了,你等下給我們做栗子糕吃麼?”
你個吃貨!
劉稻香暗中狠狠瞪向他。
劉智浩立馬裝小大人:“二姐說得甚是,討個強壯點的弟媳回來,打起架來有幫手。”
話音未落,惹得劉正信哈哈大笑。
到底不是偽小孩,自然無法真正明白劉稻香所說的話。
“好樣的,不愧是爺爺的乖孫孫,好好習武,將來爺爺給你們牽線,咱弄兩個結實點的孫媳婦回來。”劉正信還嫌不夠亂。
劉老夫人才開口說了一句話,就被劉稻香姐弟幾個給徹底歪樓了,她要裝大度的大婦,還得看人給不給她臉麵呢!
氣得她臉色發青,若非顧媽媽暗中扯了扯她的衣袖,估計她都想拂袖而去。
早飯過後, 劉稻香被兩個小魔頭纏得不行,便欲起身去給這兩人做栗子糕。
誰知聽到外頭有小丫頭稟報:“老夫人,二門處有人傳話來了。”
這府裏並沒有因為劉三貴一家的到來,劉老夫人就把管家大權交出來,張桂花也不去爭取,左右自家有的是錢,她還省得白操那麼多心,爭來管家權有什麼用,勞心勞力不說,還得與劉老夫人爭權鬥勢,有什麼意思,不如好生教養幾個孩子,閑得沒事了出府串串門子。
也正因為如此,兩人才在明麵上相安無事。
聽到小丫頭是向自己的媳婦稟明,而兒媳婦卻坐在那裏無所事事,劉正信微微皺起眉。
本想說些什麼,又想著這會兒不是時候,便開口叫了那小丫頭進來回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