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稻香見此情形,抬頭看了一眼青梅,示意她叫院子裏的人都退開點。
“姑姑,坐過來說話。”她伸手拍了拍美人靠,自己又往裏挪了挪。
羅姑姑挨過來坐在美人靠邊邊上,伸手拿起劉稻香的小手摸了摸,覺得有些涼,說道:“塞北比不得青州,涼得也太早了些,姑娘身子骨才大安,萬萬不可大意。”
聽著羅姑姑的話,劉稻香覺得很窩心,自覺的把小手塞進被子裏。
“姑娘,奴婢剛才在外頭聽得消息,太子不知何事惹得天子震怒,這些日子,姑娘行事小心謹慎些。”
劉稻香心中一驚,她記得早先聽蘇子燁隱晦的提起過,那位老皇帝被下了狼虎之藥,才會如此精神,就好比燈盞裏的油不多了,猛地把燈芯加粗,讓燈火更旺些......
無疑是在加速油盡燈枯。
“可是皇上......”駕崩了?
麵對她的疑問,羅姑姑搖搖頭:“奴婢打聽到,昨兒晚上半夜,皇上不知為了何事大怒,並且,揚言要廢了太子。”
“廢了?”劉稻香瞪大了眼,她不光皇室如何搶那個位置,她擔心的隻是她的家人,她的爺爺......
若是皇上在避暑山莊出了什麼事,她爺爺隻怕也會被迫卷入進去。
“姑姑,可是地主家的兒子們等不及了?”
羅姑姑點點頭:“是的,具體結果如何,還得等今日早朝之後才知道。”
劉稻香苦笑道:“即便如此,嫡子便是嫡子,更何況自小被當做小主人來栽培,這無疑是地主原本的意思,即便是犯了錯,除非是不可饒恕的......”
除非太子想弑父篡位,但,這樣做不科學,誰都知道老皇帝現在就是吊著一口氣兒,活不長的,太子應該不會如此蠢。
“姑娘莫要猜測這些,奴婢隻是想告訴姑娘,這些日子盡量莫要出門。”
“嗯!”
劉稻香因為心裏一直有個心病,即便著涼好了,依然還是病歪歪的樣子,做啥事都提不起興趣。
直到有一日,蘇子燁不知從何處歸來,午後,他來尋劉稻香時,她歪在美人靠上,手上的書欲墜不墜,小腦瓜子如同小雞啄米,一點一點的。
蘇子燁站在院子裏遠遠瞧見了,嘴角微微上揚,招手示意青梅過去問話。
“聽說她病了?”
“姑娘那日上山貪玩著了點涼,有加之塞北天寒得早,便好得有些慢了。”
“她胃口如何?”
“比之前吃得太少,一日,不過才進了小半碗飯。”
蘇子燁的眉頭緊攏,冰冷的目光狠狠地刺向對麵的丫頭。
青梅心中一驚,隻覺後背一片冰涼,不知何時,她已驚嚇出一身冷汗,心思轉動,忙又答:“姑娘是心裏有事兒。”
“心病?幾時得的?”
青梅一時不知從何說起,張了張小嘴又停下來。
蘇子燁微微迷起眼,想起上次在那處山凹凹裏幹的事,明明對自己也是心動的,可一但待她清醒後,就對他唯恐避之不及,好像他是什麼洪水猛獸。
又想起她這幾月的變化,問道:“可是來避暑山莊後才如此?”
“也不是,姑娘來京城後,待的時日越長就越發有些悶悶不樂,隻不過來避暑山莊,不對,是看到安國侯世子夫人的事後,姑娘的心思就越發重起來了。”
“知道了!”他從懷裏摸出一塊碎銀子,道:“賞你。”
說完,把碎銀子扔給青梅,轉身欲走,後又補了一句:“給她拿張厚點的被子蓋上。”
青梅眼裏閃過一絲喜意,她果真沒有瞧錯。
原本提在嗓子眼的心,又安穩地落下去。
瞧這位鎮國將軍的在乎勁兒,她家姑娘將來應該會有個好去處。
這事兒沒有過明路,即便有幾個明白人,也隻是揣在心裏不敢胡亂說出來。
蘇子燁這一次出現後,不再像之前那般神龍不見首尾,叫劉稻香奇怪的是,不但他留在了避暑山莊,就連往日都不曾遇到的蘇子恒、蘇子泓都出現了。
這樣的變化讓劉稻香心生警惕,暗中拘緊了弟弟妹妹們,隻叫了劉芷菱來院裏相陪,蘇惠蘭時常也會過來,林珍珠反而來得最少。
這日,劉稻香與劉芷菱正在下圍棋,蘇惠蘭正坐在廊下羨慕地看劉春香耍著鞭兒玩。
“哈哈,我就說惠蘭這丫頭肯定偷偷溜來這裏了。”一道愉悅的男聲在院門口響起。
劉稻香抬頭望去,慌忙站起來迎了上去,又給來人請了安。
來的正是蘇子恒與蘇子燁,先前說話的就是這位恒親王。
她悄悄打量這位恒親王,似乎太子出事並沒影響到他的好心情。
蘇子燁看她依然瘦得跟一道閃電一樣,微微攏起眉,想說些什麼,又顧忌蘇子恒在場。
“子燁,你那點小心思可瞞不過我。”蘇子恒小聲地打趣他,聲音小得隻夠他兩人聽到。
劉稻香低眉順眼地站在那裏,劉芷菱站在她的左側,劉春香站在她的右側。
蘇惠蘭年紀小,此時已拎著裙擺顛顛地跑到蘇子恒跟前,不高興地撅著小嘴道:“四堂哥,說好的給我馬駒子呢,這個夏天都到尾巴上了,我的小馬駒還沒影兒,哼,你怎麼能言而無信。”
蘇惠蘭是平王之嫡女,王府不可能買不起馬匹,她這般小女兒態,不過是跟蘇子恒撒嬌罷了。
同時,也叫劉稻香再次明白,蘇惠蘭與蘇子恒很熟。
蘇子恒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小腦瓜頂,笑道:“看起來氣色不錯,最近可有咳嗽?”
“不曾,我這個夏天都很安好呢,母妃可高興了,我一點都沒咳過。”蘇惠蘭因為高興,小臉上染上一層粉紅。
蘇子恒點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平日裏太過疼寵你了,反到把你養得太過嬌貴,我今兒來見你,自是來送你小馬駒的,當日答應了你與劉家八姑娘,今兒可是來兌現的。”
蘇惠蘭高興地拍起小手掌,笑道:“真的,太好了,我早就想學騎馬了,可稻香姐姐與春香,都隻準我摸摸鞭炮和肥肉。”
“鞭炮和肥肉?”蘇子恒一臉詫異地看向劉稻香兩姐妹,很難想像給體格健碩的寶馬取這樣的名字,隨即,他又大笑道:“好名字,大俗大雅!”
劉稻香笑答:“不過是自己喜歡罷了。”
“我就覺得好,稻香姐姐,回頭,你幫我也取個這樣好聽的名字吧,這樣的名字一下子就叫人記住了。”蘇惠蘭還沒見到自己的小馬駒子,已經歡脫地跑過來找劉稻香求馬名兒。
蘇子恒再次打量著劉稻香,小聲與蘇子燁道:“雖出身粗鄙了些,但與那些嬌柔造作的閨秀相比,很不錯了。”
蘇子燁淡淡的瞥了他一眼:“她,自然是最好的。”
正所謂情人眼裏出西施,在他蘇子燁的眼裏,劉稻香從頭到腳都是完美的!
他的視線又移到劉稻香的左邊,比劉稻香還小些的劉芷菱,隨即冷淡而中肯地說道:“的確是個尤物!”
蘇子恒笑得越發溫和,眼神在劉芷菱身上兜了一圈,方才道:“可惜還小了點。”
“十二,還是十三?”蘇子燁反問。
蘇子恒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算下來,到時也差不多了。”
隨即,他喊了蘇惠蘭過去,蘇惠蘭纏得劉稻香點頭了,這才歡天喜地地跑回蘇子恒身邊,笑道:“四堂哥,可是叫人把小馬駒牽來了?”
蘇子恒笑著點頭,又朝劉芷菱道:“上回見劉姑娘也不曾有小馬駒子,應承了要送你一匹,蘇某自是不會食言,你倆去外頭瞧瞧你們的小馬駒。”
劉芷菱原本羞澀地低垂著頭,聽到他這般說,猛地抬起頭來,猝不及防之下,撞進了一雙墨色的眸子裏,深深地吸引著她。
“芷菱,還傻站在那裏幹啥?快些隨我來。”蘇惠蘭行至院門口,發現劉芷菱不曾跟上來,忙停下來,站在院門口等她。
蘇子恒見她臉色染上紅暈,怕這些小丫頭發現端倪,忙道:“小馬駒在外頭叫人牽著,我們一起去吧!”
劉芷菱長長的睫毛慌張地扇了扇,低垂下頭,把自己的身子隱在了劉稻香的身後,躲避那能灼傷她肌膚的火熱眼神,心中莫名地有些害怕與羞澀。
劉稻香隻當她不好意思見外人,心中歎息劉老夫人手段太過高明,好好的一姑娘家被她溫水煮青蛙般整治得不敢流露一絲絲自己的想法。
她落後一步,伸手牽起劉芷菱地小手,小聲笑道:“八姑姑莫怕,我們陪著你呢!”
劉芷菱緊張的不能呼吸,聞言沒來由的放鬆下來,朝她甜甜一笑,答道:“嗯,謝謝。”
去了外頭才發現是一匹棗紅色,一匹棕色的小馬駒子。
蘇惠蘭一下子就喜歡上了性子更溫和的那匹棕色小馬駒,朝劉稻香招招手,笑道:“好姐姐,快些幫我想個名兒吧!”
劉稻香的臉上大大的寫個“囧”字。
她其實取名好爛的,先前蘇子恒那樣說,不過是講得好聽,大家都不掃了顏麵罷了。
“好姐姐,快些想想啊,我就覺得鞭炮,肥肉好好聽,好喜歡這樣的名字。”
劉稻香瞥了她一眼,嗯,還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呢,喜歡可愛一點的名字也正常。
“我瞧你那馬是棕色的,要不,就叫糖糖?”
“嗯,看著與紅糖顏色相似,糖煻,我好喜歡!”蘇惠蘭當真是喜歡這個名字,馬上跑到小馬駒身邊左一句小糖糖,又一句甜糖糖。
而劉芷菱的那一匹,也讓劉稻香取名兒了。
劉稻香瞧著劉芷菱笑道:“八姑姑本身多才多藝,我若取個俗套的名字可不好,不如八姑姑自己取一個吧。”
她是真這麼認為的,劉芷菱雖是庶女,但劉老夫人在培養她的才藝上是真的下了番心思,大抵又是想拿她去幫自己的女兒換什麼富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