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曾,我後來中了舉,入了當時知府的眼,便把他的大閨女許給我做了妻子,在得知我還有個失蹤的妹妹後,曾廣貼告示,又暗中派人尋方,無奈,都不曾有音訊,當年我與妹子失散時,她不過才六七歲而已,也不知去了哪裏。”
張裕德聞言,想起自家三外甥女的那攤子生意,小心地問道:“莫不是被拐子拐了,許是賣入大戶人家做了丫頭?”
“若真是如此,我還要感謝對方呢,在我妹子年紀小不知事的情況下,能給她個遮風擋雨,不愁吃住的地方,便是做了丫頭又如何。”季承君十分誠懇地答話,若真是如此,他並不會去追究當年拐他妹子的拐子。
怕隻怕,他妹子早已是白骨一堆,以天地為墓。
想到這兒,季承君不由又是一陣心酸。
張裕德不知怎麼安慰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說道:“盡人事,聽天意,或許老天有眼,給她還留著一條命在呢,對了,你來青州可是為了尋你那妹子,有消息了?”
季承君端起酒杯狠狠地抿了一口,方才答道:“的確有這方麵的原故,這麼些年我一直沒有放棄,是因為當年,我娘去世時,拉著我的手囑咐我,無論生死,定要尋到我那妹子,直到我答應了,她才咽下最後一口氣,她到死都還憂心我那失蹤的妹子,若不是因為這事,我娘也不會那般早......”
說到這兒季承君隻覺得嗓子眼都被堵嚴實了,難過得叫他無法再開口。
張裕德聞言隻餘歎息,都怪造化弄人。
“你莫要再傷心難過,在青州這一畝八分田上,我還是能說得上些話,你若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隻管道來,旁的不多,我的門路還是有點廣,消息來源也比旁人多許多。”
季承君紅著眼眶應下,又道:“差點忘了告訴你,我這次來青州是因為被調任青州知府。”
“什麼?”張裕德瞪大眼睛,不敢置信。
隨即,又伸手狠狠地擂了他胸口幾拳,笑道:“好小子,不錯啊,竟然混到正四品了。”
“托我那妻子娘家的福,有我那嶽丈指點,少走了許多彎路,這才輕輕鬆鬆地升到了正四品。”對於此事,季承君並沒有打算隱瞞,而是直言相告。
張裕德心下感動,還好當年救的不是頭白眼狼。
又聽得季承君說道:“因我是新上任,怕是這整個州的同知、縣令們不一定會服我,還請裕德兄幫個忙,多多提點我一下。”
張裕德聽後心中一動,他正愁扳不倒府城黃大人那一窩子呢!
這不瞌睡便有人送枕頭來了。
“青州的這幾個同知我都見過,也打過些交道,旁的幾個還算好點,知道不能做得太過分,但就隻有我家鄉府城的那個黃同知,肆無忌憚地明碼標價買賣縣令、縣丞等官職, 又慣著他二弟一家在府城橫行霸道、漁肉鄉裏,更是在府城蓋了一座最大的青樓,毀了不知多少良家女子。”
季承君臉色沉了又沉,他又忽而一笑,拂掌道:“我正愁沒機會下手呢!”
張裕德又不得不提醒他:“據我所得的消息,那位黃二夫人的娘家姐姐,是當今聖上的安嬪,聽說還生了一位小皇子。”
季承君聞言麵露不屑,答道:“安嬪麼?你或許在青州離得遠,並不知當今聖上的身子骨已......”說到這兒,他稍微頓了頓,又道:“那位自去歲深秋後便時有暈倒,好容易挨過了寒冬,我聽傳言,說是被下了狼虎之藥才清醒過來的,看著是大安了,實則......”
他話裏未盡之意,張裕德立時明白,忙道:“即如此,你還選在此時下手嗎?”
“我且看看形勢再說,隻不過這證據的收集還需不少時日,也不是說扳倒就能扳倒的,好在政績是三年一考核,我還不急。”
季承君說完與張裕德對視一眼,兩人無言中達成了某種合作協議。
與旁人相比,季承君更相信年少時的救命恩公。
而張裕德有著比旁人更靈活的商人腦瓜子,再加上他本就是蘇子燁的手下,而黃大人投靠的那位與蘇子燁又不是一個陣營。
隻是誰都不曾想到,有時候,計劃趕不上變化。
三月下旬的時候,青州城有頭有臉的人,都識得了新來的青州知府——季承君。
也就是在這時候,張裕德收到了季承君托人送來的一副畫,並叫來人告訴他,那畫上的幼童便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妹子,請他暗中幫忙尋訪。
季承君做了青州知府,無疑是給了張裕德最大的便利,無論是經商還是做旁的事,都讓他從來都沒有這麼順風順水過。
投我以桃報之以李。
張裕德接了這事後,自然是放在心上,並把自己的管家謝金多招來,把那幅畫像交給他,吩咐道:“你再去找個畫師多臨摹些此畫,叫人暗中尋訪,還有,先從青州大戶人家尋找,隻說我姐姐身邊的一個管事媽媽與自己的親妹妹失散了,這麼些年來一直到處打聽,我知此事後,便把這事攬過來了。”
謝金多忙應下,接了畫像打開來一瞧,先是一怔,後又欲言又止。
張裕德正低頭坐在書案前,準備把手頭未看完的帳冊繼續清查一遍,感覺謝金多並不曾離開,抬頭問道:“可是還有旁的事?”
謝金多搖了搖頭,答道:“不是,隻是這幅畫上的,奴才瞧著有些眼熟,可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
張裕德微微沉吟了一番,方才說道:“你並不曾隨我走南闖北,不過是去了京城幾趟,但又是去的我姐姐那裏,可是在那府裏頭見過?”
為了表示他對自家姐姐的看重,自他姐姐搬去京城後,他都是打發謝金多又或自己看重的管事親自帶人去送節禮的。
謝金多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答道:“不是,奴才去京城的次數數得著,隻有過年那次,是奴才親自去送的節禮,奴才細細回想了一番,那一次奴才的確見到了那府裏的都指揮使與那位老夫人,並不曾見到與這畫上之人眉眼相似的。”
不是在京城?
張裕德又憶起與季承君偶遇的那回,記得季承君的確說過,他來青州的確有要尋找自家妹子的原故,聽說,這麼些年查到他的妹子後來來了青州。
如此說來......
他滿腹疑團地說道:“莫不是真在青州?”
“奴才也是這麼想的!”身為張府總管的謝金多,除非是很重要的事,鮮少有離府的時候。
所以,他應該是在青州這一帶見過與這眉眼相似的女子,但記不起是何時了,應該是有些年歲了。
張裕德一時無法,便叫他下去慢慢想,這事也急不來,好在有了點線索。
如此又過了數日的光景。
這一日,張裕德帶了謝金多去府城談一筆生意,行至大街上時,謝金多本與張裕德說著話,無意中從馬車窗口外看到一女子經過,他先是不在意的瞟了一眼,又繼續與張裕德說著話,馬車又往前行了一射之地,他突然伸手猛地一拍大腿,噌地站起來:“主子,先前有一女子經過,奴才剛才記起來,正是與那日你給我瞧的畫像很相似,隻是年紀在大上許多,奴才瞧著也有二十五、六的樣子。”
二十五、六?
張裕德眉心緊鎖,忙叫馬夫停了馬車,又細細回想了一下,季承君並不曾提起他妹子的年紀,隻是算下來,應該也是這歲數左右。
“可記得穿什麼顏色的衣裙,快些叫馬車掉頭追上去。”
不管是不是,先尋到人再細問。
謝金多並不知張裕德的話是假的,以為真是張桂花身邊管事媽媽的親妹子,又想著自家主子很看重這個姐姐,便急忙叫馬夫把馬車掉了頭,又往回駛去,隻是錯過了便錯過了,一直尋到這條街到頭,都不曾見到那位穿嫩柳色衣裙的女子。
謝金多頓懊惱地說道:“都怪奴才一時沒想起,不然,也不會錯過了。”
張裕德連連擺手,答道:“無事,即然能在府城遇見,想來這人定是居住在此地,即然知道大致地兒,想來尋人並不難了。”
他又吩咐謝金多,先送他去見客商談生意,趁著這機會,讓馬夫載了謝金多先在城裏尋尋。
叫人失望的是,連著三日在城裏尋找,都不曾見到那位女子。
而青州那邊還有許多事等著張裕德去處理,無奈之下,他安排人手留在府城慢慢尋找,那女子即然能在大街上出現,又不似那窮苦出身,想來日子過得還算富裕,許是不輕易出門。
安妥好人手後,張裕德黑甜一覺醒來時,已是翌日早晨,客棧哪裏及得上自家舒服,一早便吵吵嚷嚷的,人的呦喝聲,馬叫聲,驢子聲,還有主人的詛罵聲,奴才的哭叫聲,吵得他沒法安靜的想事情,隻得喚來小廝伺候他起了床。
正打算吃過早飯後便起程回青州,謝金多臉色難看地走了進來。
“嗯?餓壞了?”
“沒有,主子,是......”謝金多一想到接到的消息,臉色頓時又難看了幾分。
“什麼事?”張裕德察覺到他的神色很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