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在府城買的那個莊子,這兩年的出息也一年比一年少,聽說雖然風調雨順,可架不住莊稼愛生蟲,雜草也很多。
想到這兒,劉齊氏靠在馬車窗邊,與劉喜貴說著話:“喜貴啊,娘後半輩子隻能指望你們了,你爹,瞧著那麼老實的一個人,卻還是背著我打野食呢,要我說,你也別太信你的婆娘,自己的銀錢也要攥緊點。”
這話,她不知念叨過多少遍,劉喜貴聽得耳朵都生繭了,心中十分不耐煩,答:“娘,我記得,都聽你的。”
他即煩自家老娘的嘮叨,又知道她是一片好心,隻是這相比之下......
“你記得就好,還有,這兩年風調雨順,咱莊子的收成一年比一年少,我想著,許是因為你爹沒有去看著的原故,不如,我們請個真把式回來當管事吧!”
劉齊氏最在意的就是銀子,莊子上的收成並不太盡人意,她覺得是因為劉大富這個當家的沒盡心的原故,想著,以後都不拿錢給他用,另一方麵,她覺得劉喜貴這個兒子管不好莊子。
“娘,請個管事得多費錢,莊頭那樣的管事,怎麼著一年也得十多二十來兩,兒子現如今辭了那管帳房的事,到不如讓兒子先幫忙管著。”
劉喜貴自己也有小算盤,劉智勝同樣中舉了。
他這個舉人的爹,其實早就不適合在黃府當差,隻不過黃大夫人一時沒尋著帳房先生,早就說好了,待帳房先生尋好,他便可以離開。
這事兒,劉齊氏不知道,她已經想不起來自家大孫子也中了舉,而且,成績比劉旺貴的還好。
當然,想不起來的還有劉仁貴的兩個兒子,同樣十分會念書。
劉齊氏這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想靠兒子們加官進爵,自己能討件鳳冠霞披穿著,讓她能昂首挺胸的在那些老姐妹們麵前得瑟。
“這事兒再說吧!”劉齊氏想了想,還是不要把話說死,免得傷了大兒子的心,實在很不美。
“說不得來年又有好轉機。”
劉喜貴知道自己想獨占那莊子是不可能,好在自家二弟已死,少了一個人爭產,至於劉智勝兩兄弟想必是不知這事,即不知,那就無須再知。
少了劉仁貴爭產,表示,他又可以多得上一些產業。
劉智勝名下可掛百畝免稅良田,他手上原本就置了有五六十畝良田,又思及自己是長子,若能說動自家老娘分給自己大半,如此一來,自家也算是個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小地主之家。
劉喜貴越想越火熱,越想越舍不得把另一些讓給劉旺貴。
再說了,如今,他每年總要從自家娘老子的莊子上弄個兩三兩百紋銀,足夠家裏過得舒舒服服的,自然不想多出個礙事的人來。
遂,他又轉換了話題:“娘,四弟的小媳婦不是有不少產業麼?聽說她最近還在青州城外置辦了幾十畝糧田,足夠你們幾個嚼用了,咋就不給娘扯幾身好衣裳,瞧您穿得這樣薄,兒子瞧在眼裏都覺心疼,也不知老四是怎麼想的。”
他小心地試探著劉齊氏,府城與青州離得遠了些,劉喜貴的手伸不了那麼長,他並不太清楚自家四弟的家事,隻聽說他另一個媳婦與他和離了。
劉齊氏冷哼兩聲,說道:“那就是個冷水燙雞的主。”
冷水燙雞——一毛不拔!
“娘,要兒子說,這事兒,四弟也沒做好,他自個兒吃香的喝辣的,咋就連娘都不顧了。”劉喜貴說這話時,當真不知羞,從不曾想過,他自己可有養過爹娘一日,反而,時常回父母家打秋風。
“你也別說你四弟的不好,要我說,還是那死婆娘太利害了,當初大四媳婦要不是得了那種見不得人的病,我又怎舍得......當初,覺得她萬般不好,如今比較起來,又覺得她處處皆好,當初也是我瞎了眼,怎就同意你四弟把這死婆娘給娶回來了。”
劉喜貴又道:“娘,這個小四媳婦很利害?”
“能不利害麼,她家世代為商,商人最重利,這死婆娘最狡詐不過了。”提起胡馨蓮,劉齊氏一肚子火。
更可恨的是,她每回一出門去了黃府,這婆娘就在家裏燉雞煮魚,吃得好不瀟灑,看到她回來了,日日便是青菜豆腐。
她也與劉旺貴說過這個問題,可劉旺貴卻說天天吃葷對身子不好,又推說大夫說了,年紀大了的老人要多吃青菜豆腐。
氣得劉齊氏的火不打一處出,最終逼得她若是想吃葷要麼自己掏錢買回來,一家子都吃,要麼,就去黃府蹭吃蹭喝。
劉喜貴與劉齊氏並不知道胡馨蓮與黃二夫人是遠房姑侄關係,胡馨蓮不待見黃二夫人,黃二夫人還惱著胡馨蓮出嫁時坑了自己一把。
不然,隻怕這兩家還會更熱鬧些。
“娘,那她手上豈不是有許多銀錢?”
劉喜貴有些後悔討了現在的婆娘,他當初真傻,怎麼不找個商戶人家的姑娘當婆娘呢!
劉齊氏看他那樣兒便知想什麼,說道:“你家婆娘還不錯,若非她娘家幫襯著,你倆能這般鬆快,你家的大小子能考上舉人?”
劉喜貴這才收了這份心思,又後悔之前不該那麼想。
“知道了,娘,我會待她好的,還有,娘,你不是一向很精明的麼,咋就不能從那婆娘的手上弄點錢來使使?”
劉齊氏何嚐沒想過,甚至,她都動了要滅了胡馨蓮的心思。
也隻能是想想,一個,胡馨蓮防她防得緊,府裏的下人都被她捏在手心裏,連她兒子都要看她的臉色行事,二個,胡馨蓮的肚子裏還懷了個孩子,看那肚皮頂圓溜溜,想必是個男兒,自家四兒子還沒後呢,她不能做太絕,此事隻得以後再想法子。
終歸,胡馨蓮現在越努力掙錢,劉齊氏就越開心,因為,那些產業,以後終歸是她的。
同時,她又想到了劉三貴一家,以前,對劉三貴一家是想怎麼踩就怎麼踩,後來被曝出劉三貴非她所出之事後,這樣的狀況一下反了過來,劉三貴一家似乎越來越有錢,連黃二夫人都相中了他手裏的產業。
想到這兒,她不免一陣頭疼,黃二夫人這些日子天天追著她要賠那幾千兩銀子,把她這一身老肉全賣了都抵不上一個小角角啊!
這才是她急不可待,收拾了東西前往京城的原因。
她在黃二夫人跟前發了誓,若再不把東西弄到手,她在府城的那個小莊子,便要改姓換名了。
黃二夫人手大遮天,在府城一帶,沒有什麼她想知道而不得知的事。
“娘?”劉喜貴不知自家老娘怎麼突然走神了。
劉齊氏回過神來,笑道:“不急,左右,她手裏的產業,最終都是要姓劉的。”
劉喜貴以為她說的是會有法子弄到,而劉齊氏所指的是,胡馨蓮所出的孩子可不就是她老劉家的骨肉麼,這產業遲早會落到孩子上手。
劉齊氏暫時還不想讓自家兒子知道自個兒生了見不得人的心思。
劉喜貴轉而想起另一事,又道:“娘,也不知咱爹在那裏過得咋樣,不知三貴待他可好。”
劉齊氏一邊後悔讓個大財主給飛走了,一邊又氣不過,陰陽怪氣地答道:“哼,咋待你爹不好了?生恩不及養恩大,你爹是他的養父,他敢不待你爹好麼?”
依她所打聽來的消息,劉大富那個老不死的,不但過著錦衣玉食般的生活,還左擁右抱,兩個小妾比自家麼閨女大不了兩歲。
劉喜貴來之前也悄悄打聽過,聽說劉三貴的生父是個很大很大的官,聽說,黃大人在那位大人跟前,連幫著提鞋都不配,他想起自家婆娘所說的事,便又道:“說得也是,娘,我跟你打聽個事兒,聽說三貴家的二丫頭一直無人提親?”
“哼,那是自然,就她那野馬駒似的脾性,沒個本事大的可駕禦不了她,我早就說過,她性子野著呢!”劉齊氏說這話時好不得意,這都是她放縱的結果。
弄到最後,劉三貴的這個二閨女自然是無人問津了。
劉齊氏覺得這幕後最大的推手便是她了!
她與張桂花這娘仨個的仇,可沒那麼快就能清算完的。
她更惱劉稻香當初打臉太狠,害得她如今都不敢回三十裏村了,一回去,背後不少人指指點點。
劉齊氏一直自詡門楣高,出身好,在三十裏村時,她一直很愛惜自己的名聲。
功虧一簣,劉稻香的小巴掌啪啪啪打得太響,毀了她幾十年的心血。
她這般轉動心思,坐她斜對麵的劉喜貴並不知道,心裏此時萬分火熱,真是天賜良緣。
“如此看來,咱三弟也不是個沒良心的,我看他把爹照顧得很好。”
能給納兩位小妾,還給幫忙養著,連劉喜貴這個當兒子的都羨慕得緊。
他卻不知,當初,劉大富也是同樣的心情,同樣羨慕自家二兒子羨慕得緊。
隻不過,劉大富有個好養子,如今帶著小妾及兩人所出的兒子們,在劉府的一個偏院裏頤養天年。
他是個很容易被滿足的人。
所以,知足者常樂!
“哼,自然是好了,巴不得你爹娘離心。”劉齊氏一想起,自己被喜當娘,心裏就膈應得不行。
“娘,去了好生跟咱爹說話,莫要鬧,擺出正室夫人的威嚴來,不過是個小妾嘛!”劉喜貴的印象中,黃府對待奴籍小妾,那是想打就打,想殺就殺。
劉齊氏又冷哼兩聲。
“你咋突然問起那死丫頭的親事,莫非你又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