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說,挺喜歡你做的桂花水晶糕,他說,隻要我告訴你這句話,你便知道是誰了。”小沙彌說這話時,眼神已經飄向一旁。
劉稻香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不由一樂,原來是青梅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個牛角麵包。
烤得金黃金黃的麵包飄著淡淡的奶香,很勾人呐!
胖乎乎的小沙彌咽了咽口水,又猛地把眼睛一閉,小嘴不停地動著,竟是默默念起經來。
劉稻香想著,牛奶應該不算葷吧,再說,小孩子還是要多吃牛奶才身體倍兒棒。
她朝青梅招了招手,示意青梅把牛角麵包遞給她。
劉稻香嘴角含笑,調皮地朝兩個丫頭眨眨眼,然後,春嬌與青梅,便見自家無良的主子,竟拿了麵包放到了胖胖小沙彌的鼻下,這不是紅果查的“勾引”麼?
願者上鉤唄!
“說吧,那人長得什麼樣兒?”劉稻香送出去的水晶糕太多,她都不知道小沙彌說的是誰。
小沙彌又咽了咽口水,念經的速度越發快了。
劉稻香略微一愣,她沒想到這小沙彌明明很想吃,卻一點都不受誘惑!
再轉念一想,便明白個中原由了。
“放心吧,這是麵粉做的,裏麵加了點牛奶,知道牛奶是什麼嗎?不是葷食,嗯,怎麼說呢,你可以想成跟你小時候吃的奶是一樣的。”
小沙彌猛地睜開眼:“真的跟娘的奶一樣?”
“嗯!”劉稻香眨眨眼,難道是想娘了?想想他不過六七歲,覺得這很正常。
小沙彌快速地從她手裏接過牛角麵包,道了一聲謝,告訴劉稻香,讓他來傳話的男人並沒有說是姓什麼,不過,年紀約莫十八、九歲的樣子,長得十分好看,通身打扮的很氣派:“哦,對了,小僧離開前,對方還提了句,說是很久沒有吃過姑娘做的菜了,甚是想念。”
劉稻香不用費心思多想,便知他說的是誰,笑道:“我知道是哪個了!”
小沙彌見此,便知劉稻香定會去赴約,說道:“姑娘還請隨小僧來。”
春嬌與青梅原本不知是誰,後聽到小沙彌的話,兩人相視一笑,她倆也猜到是誰了。
拾階而上,枯黃的楓葉落在劉稻香的秀鞋上,她呆愣愣地站在那裏......
“老樹枯,紅楓憐,滿山茱萸嬌娘俏,悲風冷,心空落,青城依舊故人非,舉觴獨飲,酒澆愁,愁上更添愁......”
青山深處傳來讓人愁斷腸的歌聲,無端的,劉稻香的眉宇間染上了一時淡淡地愁意......
“為何不高興?”一雙玄色錦靴出現在她的眼前。
“我早猜到是你在此!幾時回來的?”劉稻香抬起頭來,一雙美目打量著眼前的男子,不過大半年不曾相見,越發成熟了!
蘇子燁淡然一笑,盯著她的一頭青絲,一片小小的紅楓葉輕巧地落在她的頭頂,他伸手替她拂去,答道:“今兒早上才到。”
劉稻香瞧著有些疲意地蘇子燁,又問道:“你找我有事?”
“先前在寺廟門口,有瞧見你。”蘇子燁轉身一邊拾階而上,一邊回答劉稻香。
那愁斷人腸的歌聲再次飄蕩起來,劉稻香總覺得,那唱歌的男人應該是失戀了才對。
心裏想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腳步不停,跟著蘇子燁往上繼續行去。
“樹林遮掩深處,有一座靜修小院。”蘇子燁突然開口。
劉稻香正在猜,蘇子燁是不是跟廟裏的人很熟。
已聽他又道:“與一高僧相熟。”
其實,靜修小院離那賞菊之處並不算太遠,站在院門口,還能看到下方賞菊的那處地方,可真正行走上來,卻又要費一番功夫。
劉稻香暗中調整呼吸,平緩自己的喘息......
“進來吧!”
蘇子燁已經推開小院的門,招呼劉稻香進去。
“高僧雲遊去了!”
後又偏頭看向跟上來的劉稻香,說道:“瞧你那樣兒,便知,不會與佛有緣,不聽那小老頭念經也罷。”
話都說完了,讓她怎麼接話?劉稻香默了......
小院室內。
室內南邊,簡單的長條木窗下,擺著一長條茶桌,桌的兩邊分別放著一把羅圈花梨木椅。
午後的陽光,總是暖暖的,叫人心生慵懶,金白色的光線,輕巧地穿過長條木窗,在茶桌上,地麵上,開心地打著滾兒,讓整個客室顯得很亮堂,沒來由得叫人舒坦。
劉稻香隨意地坐到西麵的那個羅圈椅上,暖陽吻在了她的青絲上,撓得蘇子燁的心癢癢的,很想伸手輕輕撫一撫那頭青絲,他想,摸起來一定很舒服。
進孝不知從哪兒鑽出來,拎著小爐子放在一邊,隨手扔了幾塊上等銀絲炭進去,再點了火把水壺放上頭。
“姑娘,青山寺除了香火旺,這後山取來的泉水,拿來煮茶,比一般的水煮出來的更好喝。”
“後山還有泉水?我倒不知!”劉稻香慵懶坐在那裏,小手托香腮,微微眯起了眼,如同一隻嬌軟的小貓。
蘇子燁的眼裏滿滿地都是寵溺,答道:“外頭人鮮少會知道。”
進孝低頭靜靜地拿蒲扇扇著爐火。
“來青山寺燒香的達官貴人們,總喜歡在這裏歇腳時,打點泉水燒點好茶喝,那泉口並不大,又因出的泉水十分適合煮茶,有點供不應求。”
蘇子燁坐在那裏,靜靜地聽劉稻香與進孝有一答,沒一答的聊著。
“對了,聽說你已經定親了?”劉稻香才想起聽說的事。
蘇子燁漫不經心地接過進孝遞過來的茶壺,把開水衝泡進紫砂壺,簡單的客室裏,飄出一股淡淡的茶香。
午後,陽光,佳人,茶香......
蘇子燁微微眯起了眼,他心裏很享受現在這難得的寧靜光陰。
隻有與眼前的小丫頭在一起時,他才能完全放鬆,放下了所有的防備。
“嗯,聖上親口賜婚,不容拒絕!”
他說這話時好似在說旁人的事,與他無關。
劉稻香微微一愣,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呢?
他拿起茶蓋,小心的把茶壺口蓋好,答道:“我沒見過那姑娘,聽說長年纏綿病榻。”
想了想,又補了句:“自賜婚後,更是臥床不起,聽說有些不行了。”
劉稻香有種不祥之感,眼前這位,不會也是個倒黴催的孩子吧!
不會還沒成親,這位就要守“望門寡”,大周朝律法有沒有規定得披孝三年?
劉稻香仔細想了想,好像沒有聽說過。
進孝在一旁給劉稻香端了一碟玉蓉糕上來,歎道:“還不是趁主子不在京城,被人做了手腳,偏生那姑娘的家境極好,又礙了某些人的眼。”
劉稻香捏起一塊玉蓉糕,輕輕咬了一口,從賞花處走到這裏,她的確有些餓了,更何況,這廟裏除了隻有菜葉子,就隻是菜葉子了。
“你們早就知道了?那你......”
對於那位倒黴催的姑娘,她除了有一腔同情之外,也不會有旁的表示了,畢竟,蘇子燁才是當事人。
進孝想著,自家主子早已把眼前的姑娘“內定”了,答起話來,那是毫無壓力:“嗯,姑娘往後去了京城,便會知道,那裏頭的水深著呢,不是簡單用點勁兒,就能掰扯清楚的。”
劉稻香微微語塞,她有說過想去那臥龍藏虎的地方麼?就她身無三兩肉,隻怕會被人啃得連骨頭都不剩。
“京城啊,我沒想過,我爹爹即便中了舉人,也不過是去三年罷了,或者會每年去看看我爹,但沒想過會長居京城。”
進孝暗想,難道是自家主子一廂情願了,他突然好同情自家主子。
“說不定有機會呢!”
劉稻香突然想到,蘇子燁應該有十八、九歲了,大周皇室男子訂親早的多,但成親晚的,也有很多,對於男子,無論哪個朝代,都會更寬容些。
“你若成親,我若在京城,定會去的。”
“我不會與那姑娘成親的!”蘇子燁的語氣突然變得不善,態度十分強硬,臉色更是陰沉沉的。
劉稻香不知他怎麼突然說變就變,暗自猜測,莫非他家“大姨夫”來了?
當然,借她十個膽,都不敢說出來,不然,狂怒的蘇子燁還不知怎麼把自己給捏“爆”了呢!
劉稻香暗思,莫不是她踩到某個“點”上了。
蘇子燁見她低頭不語,暗惱自己剛才態度不好,緩緩氣兒,隻聽他說道:“我是平王之子,京城局勢瞬息萬變,我也會成為別人手中的棋子,聖上的賜婚,不過是多方搏奕,即便是太傅那邊,也是早有算計。”
當然,他是不願的,所以,別人算計他時,他也在同時算計別人。
“那你自個兒多加小心。”
對於這些,劉稻香說不出安慰的話,又或是聖母的要求蘇子燁對那姑娘好點之類。
蘇子燁口氣略微溫和地說道:“嗯,你也是,我暫時沒有成親的打算。”
他想安她的心,隻是想到她如今虛歲已十三,隻怕明年她家中是真要開始給她說親了,他是不是該找張裕德好生聊聊人生?
今年他把心思大多放在了京城,若非這一次見到了越發出落標致的小丫頭,是不是,還以為她沒長大?
“還有,讓你爹莫要去買押題。”
“嗯?”劉稻香滿眼疑惑,蘇子燁說正事時,從來不會無的放矢。
“不準的!”蘇子燁聲音有些冷,甚至有一絲絲厭惡。
日頭漸漸朝西滑去,地上人影兒越拉越長。
劉稻香與蘇子燁泡了幾回茶,沒有聽到蘇子燁的回答,兩人又閑聊了一陣,便準備起身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