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府是些什麼人,咱不說,隻說劉齊氏那樣的性子,想必主家也就那樣,可憐她還洋洋自得,把個好好的大兒子一家送進了那樣的地方,細思下來,我聽人說,自打她大兒子去了黃府後,隨著孩子們越來越大,越發哭起窮來,黃府是什麼地方,指縫裏漏出一些湯水,都夠他家吃喝拉撒好幾年的。”
陳氏一一給兩人分析,又道:“如此可見,她大兒子的心性越發變得利害了,爹娘養大他不易,稚鳥尚且反哺,而她的大兒子,嘿嘿,你們可瞧見他哪回明說過,會養他爹娘。”
其實,關於劉喜貴的為人,劉稻香這幾年接觸下來,心中隱隱有些想法,如今聽陳氏這般一說,更是一陣通明。
“聽外婆婆這麼說,那劉家大伯是個靠不住的,而劉二伯又是如此貨色,都說一屋不掃,何以掃天下,寵妾差點滅妻,還有什麼好說的,娘老子是誰,估計他很多時候都想不起。”
對於看見漂亮女子就走不動的劉仁貴,劉稻香嗤之以鼻。
劉稻香卻是撇撇嘴,不屑道:“都是劉老夫人給慣的,若不是她最先給二伯納妾,說錯了,她是因為拿捏不住二伯娘,才會想著給二伯納妾,結果,弄得二伯一家子烏煙瘴氣,沒想到反而逼得智財哥以此正自身。”
她說這話時,見陳氏含笑點頭,便知自己說對了。
劉稻香抿嘴又輕笑道:“子不教,父之過,虧得咱爹爹好心,才會幫扶一把。”她暗想,估計是便宜爹爹心裏還是記著那份養育恩,不過,也正因為如此,劉稻香才覺得自家便宜爹爹是個好爹爹,若真的不管不顧,隻怕她還看不起劉三貴了。
劉春香微微皺眉,問道:“好似羅姑姑以前也舉過這方麵的例子,嗯,唉,養爺爺的養育恩可真不好還。”
陳氏見她倆聽進去了,又見劉春香小小一團子,愁眉苦臉的樣子,不由得心情大好,笑道:“這就是你爹的高明之處,養育恩是不好還,所以,他早前才會跟你們養爺爺說,他願意給你們養爺爺養老送終,又給了你養爺爺的親孫子劉智財一個機會,好在那孩子經過他爹寵妾一事,反而懂事了許多。”
劉稻香笑了笑,又道:“如此一說,外婆婆,你可真利害,全都算準了呢,老宅四叔是個寡淡性子,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而小姑劉小蘭麼?哼,我可不看好她,就憑她的性子與劉老夫人如同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我記得外婆婆曾教過我們,好日子,歹日子,這日子,都是自己過出來的。”
所以,不作就不會死了。
劉齊氏若像她爹那麼有眼光,給劉小蘭找個老實巴交的漢子嫁了,說不得還能混個一生平安,若是起了那見不得人的小心思,譬如,一心想做富貴少爺的小妾之類的,劉稻香覺得,劉小蘭的人生就隻能嗬嗬噠了!
陳氏一臉的欣慰,伸手摸摸劉稻香的腦瓜子,笑道:“一晃眼的功夫,我家稻兒已經是大姑娘了。”
劉稻香聞言心中警鈴大作,她是不是忘記什麼重要的事了。
不用她再細想,陳氏已經給出答案了。
“如今你已十一歲了,過不了幾年,也要同你姐姐一樣出門子了,是該給你說門好親事的,隻是爹遊學在外,你娘又一直生活在三十裏村,外婆之前也是隻待在五十裏村討生活,這般算下來,也就你小舅舅識得的人多點。”
大概是巡撫夫人發帖子的事刺激到陳氏了,心裏突然惦記上劉稻香的婚事。
劉稻香很想說,她才十一歲,不想那麼早嫁人。
奈何,大周朝女子,十五歲即可成婚!
早嫁人,早生子!
“外婆婆,你不喜歡外孫女了麼!”劉稻香這會兒轉過心思來了,水汪汪的大杏眼一擠,也不知她咋弄的,竟然擠出兩滴貓淚,她搖晃著陳氏的胳膊撒著嬌:“外婆婆,我不想離開你,我若是出門子了,誰來給外婆婆做糯軟、可口的點心呢!”
陳氏聞言心中越發不舍,伸手一手摟一個,把劉稻香與劉春香都摟在懷裏,心肝兒,肉肉兒的叫著。
“外婆婆自然舍不得你,在家千日寵,在夫家千日勞啊,你們三姐妹,可都是外婆婆的小乖乖。”
劉稻香見此心中微微泛酸,隨即順杆子往上爬:“外婆婆,不若再多留我幾年吧,好不好嘛,外婆婆,往後我多多來州城陪著您,可好?”
好是好,可女不能留啊,留來留去留成仇。
陳氏心下酸酸甜甜的,嘴上應道:“好,好,好,外婆也舍不得你們早早出嫁,這親事咱先不提。”
劉稻香心下明白,這隻是一時之計。
依著長輩們對她的疼寵,怕是會盡心盡力給她挑個好夫婿。
正在這時,外麵的小丫頭稟報,說是老爺過來了。
劉春香笑著拍手道:“小舅舅定是從外麵回來,必帶了我們喜歡吃的小零嘴。”
“小舅舅的生意越發紅火了,今兒又早早出門了?”說這話的,是劉稻香,她抬頭時,正好看到張裕德拎著個紙封子進來。
“哈哈,算你們有些小良心,不枉小舅舅疼你們一番。”張裕德把手裏的紙封子交給一旁的丫頭,又道:“我正巧路過咱青州城最有名的老字號點心鋪子,看到剛做好的綠豆餅,又思最近一天熱過一天,便買些綠豆餅回來給你們消消暑。”
陳氏見劉春香那饞樣,伸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小屁屁:“稻兒,帶了春兒去找你弟弟們,把這些點心分吃了。”
劉稻香忙應下,又叫丫頭們單撿了幾塊放到小碟上,叫人送去了陳氏的身邊。
這才帶著自己的三妹及丫頭們退下了。
陳氏揮手示意丫頭們退出去,當屋裏隻剩下陳氏與張裕德時,他開口問道:“娘,可是有事?”
“這餅子不錯。”陳氏點點頭,掰開了一塊綠豆餅放嘴裏,清甜的綠豆沙入口即化,很合陳氏的胃口。
“兒子早上約了人去茶樓吃早茶,順便談了點生意上的事,正好對麵的鋪子上了新做的綠豆餅。”張裕德是知道家裏人都愛吃這玩意兒的。
陳氏點了點頭,又道:“我瞧你生意越發忙了,得了空閑也要多陪陪你媳婦,人家願意遠離家鄉,跟你遠渡重洋來咱大周,你可得好好和她相處,少與她置閑氣,就憑她遠離家鄉這一點,咱家就該對她好點,更何況,她在這大周並無朋友、親人!”
張裕德自是應下,娶丁月桂時,他就已經想好此事。
“娘,您是不是有啥心事?”
知母莫若子。
陳氏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綠豆餅,這才歎氣道:“我這心裏一直擱著一件事,稻兒自從過了年,便已吃十一歲的飯了,這親事是不是該留意上了,你姐夫遊學在外,也不知幾時能歸家,你姐姐在五十裏村出生,來過最遠的地方,就是這青州城,還是因為你在此安家了,她才帶著孩子們來玩耍,之前又一直過著苦日子,能認識幾個好的?”
不怪陳氏不操心,她最疼劉稻香,因此,也最想給她挑門極好的親事。
這才不得不開口跟自己的兒子提及此事。
張裕德聽後,心中很為難,他怎麼瞧,都覺得自己的頂頭上司明威將軍,青州衛所千戶蘇子燁,對自己的二外甥女極好,也不知是個什麼想法,隻是,依劉稻香如今的家勢,去了平王府,那也隻能算個妾......
寧為貧家妻,不做富家妾。
張裕德並不想拿劉稻香去換取利益。
“怎麼了?娘隻是讓你先留意,怎地?你嫌麻煩了不成?莫不是,你往日疼那孩子是假的?”陳氏見自己兒子遲遲不說話,心下不免惱火。
張裕德聞言,忙道:“娘,哪有那樣的事,兒子隻是在感歎,那小丫頭,一晃眼的功夫便已是大姑娘了。”
陳氏不樂意地說道:“可不,若非必須這樣,我都舍不得把她早早訂下親事,可若不早點訂下,待她及笄再說親,那就來不及了,全都是被人挑剩下的歪瓜裂棗,哪裏能配得上我家可人的稻兒。”
張裕德想想,覺得自家老娘的話很有道理:“姐夫如今是秀才老爺,若來年能中舉,那時,稻兒也不過才十二歲,我先留意著,姐夫明年要是能再上一上,稻兒的親事,也能說門更好的。”
其實,最好是說個門當戶對的親事。
兩家的門第觀念,錢財收益差不多的,這樣的結親是最好的。
他家稻兒嫁過去,才不會真正被欺負,不用擔心被婆家看不起,又或是被婆家惦記上她的嫁妝。
當然,張裕德隻是想想罷了,他打算兩手準備,一邊等蘇子燁這個將軍回來,再擇機試探試探,一邊,再留意與他來往的人家,有哪些適合的孩子,再從中慢慢的考察,挑選品德,性子最好的一個。
劉稻香並不知道陳氏對她的親事沒有死心,依然背著她讓張裕德留意,多多上心,挑個最好的,門當戶對的好親事。
一直到吃過晚飯,劉稻香才見到自家娘親,大姐姐,以及一頭金發的小舅媽三人歸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