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姑姑又道:“姑娘可曾細想過,這劉齊氏能這麼做,肯定也想到了總有一日會東窗事發。”
她細細的觀察劉稻香的臉色,見她臉上雖有忿色,可到底把她的話聽進去了。
“姑娘年紀小,又不曾見過大宅子裏的陰私手段,自然想不到,劉齊氏早就算到了,即便這事被你家知道了,可老爺要走仕途,定是會顧忌這一點,她想著,隻怕最後,老爺還是會想著息事寧人。”
羅姑姑吃過的鹽比劉稻香走過的路還多,更何況她是從那宮裏出來,在她看完蘇子燁的來信後,便知他是打著把劉齊氏當磨刀石,而劉稻香就是那把刀。
羅姑姑驚歎,公子出身異於常人,連寵人的方式都是如此的奇葩。
這是生怕自家姑娘將來會吃虧麼?
她的心裏轉著這些念頭,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又聽她說道:“姑娘,古人雲,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姑娘何不從別處把場子找回來?”
劉稻香眨巴眨巴大杏眼,羅姑姑,你真的好壞哦!
不過,她喜歡。
此時,正在家中尋思要從劉三貴家再弄些錢財回來的劉齊氏,尚不知,劉稻香已經磨刀霍霍了,而她,在羅姑姑的眼裏,就是個很好的靶子!
果然不出羅姑姑所料,當天晚上,張桂花在吃飯時把蘇子燁的來信說了。
劉三貴聞言半晌沉默不語,一個勁兒的低頭吃飯,吃飯的速度卻比平日快了不少。
劉稻香與劉秋香對視一眼,不難瞧去,自家老爹心情十分不好。
飯後,劉三貴又喝了一杯茶,這才說道:“終歸是要被人說了。”
劉稻香心中一驚,莫不是自家便宜老爹要有所動作了。
張桂花張了張嘴,想要勸說些什麼,隻是劉三貴伸手朝她擺了擺,又道:“你莫要再勸,我自會知道怎麼辦,這些個事兒,你們莫要操心,娃她娘,你就在家好生帶帶孩子,秋香轉過年就十三了,她的嫁衣也該繡起來了,待年前搬了家,過了年後,你得多費費心,不光是咱秋香,稻香,春香的嫁妝也該慢慢置起來了。”
他這是寬張桂花的心,同時,也不想自家婆娘多操心。
“咱家如今的光景一年好過一年,咱娘前些年吃了不少苦,裕德又不能在跟前盡孝,你得了空閑便同娘一起去縣城走走,稻香,你的女紅也該撿起來了。”
不光張桂花為了劉稻香的事頭疼,劉三貴也跟著急得嘴上起泡,偏他家二閨女就是個心大的,一點的都不愛做女紅,若是說得多了,她也有的是道理,說什麼她把活兒都幹了,還要小丫頭伺候個什麼勁兒。
為這事兒,劉稻香沒少同她爹娘鬥智鬥勇。
張桂花聽劉三貴這麼一說,立馬就轉移了注意力,把火力對準劉稻香,又對她說教起來。
劉稻香不免很頭疼,拿十分幽怨的小眼神使命的戳她老爹:爹,你不能為了安慰咱娘,把自己閨女給賣了啊!
劉三貴瞧了瞧她,很是安慰的點了點頭:閨女,為了你娘不多操心,隻能犧牲你了。
劉稻香:見過寵老婆,沒見過如此寵老婆的。
再說劉齊氏,她此時並不知自己幹下的壞事敗露了。
這會子,她正翹著個二郎腿,倚在羅漢床上用銀簽子剔著牙。
而翠柳正十分乖巧的坐在腳榻上給她捶著腿。
“老夫人,咱家的那些豬長得可肥了呢!”
劉齊氏此時正為了缺銀子的事頭痛,因著今年遭了災,為著這事,她沒少往那小莊子裏貼錢,聽到翠柳的話,心情總算好了不少。
“你去瞧過了?”
翠柳答道:“是呢,奴婢今兒特意到後頭去瞧過呢,可肥了,長得白白胖胖的,那豬肚皮都快拖到地上了呢,老肥了,要奴婢說,那一頭豬,少說有三百來斤,這後頭養的兩百頭豬,到了年底,隻怕能賣個好價呢。”
劉齊氏倚在羅漢床上微微眯起了眼,這一斤毛豬肉,到了過年時能賣十文錢一斤,一頭豬三百斤就是有三兩,兩百頭豬可不就有六百兩,這麼一算下來,就算除掉成本,她的兩個兒子隻怕一人能分個兩百多兩。
毛豬肉指的是活豬,而並非是宰殺幹淨後的豬肉。
“你說得對,咱們家能過個好年了。”
翠柳的頭越發低得厲害了,她嘴角的笑意收都收不攏,又聽她嬌聲說道:“今年咱們這邊遭了災,連人都不夠吃,喂豬的人隻怕越發少了,說不得,這豬肉的價格又要往上漲不少。”
劉齊氏心裏動了動,聽了她的話,不由得起了一絲見不得人的心思。
翠柳的話不無道理,今年這一塊遭了災,糧食的一天一個價,更莫說這豬肉了,她記得年少時,有一年府城一帶也是遭了旱災,那一年的豬肉漲到了二十文一斤的毛豬肉,她記得那年開春時,豬肉也不過是七文錢一斤。
“翠柳,今年開春,咱們這裏的豬肉是多少錢一斤?”
“回老夫人的話,今年春,咱們這裏的豬肉有點貴,可是十八文錢一斤。”翠柳暗思,去年大家夥瞧劉三貴家養了不少豬,還以為過年時豬價能便宜些,因此,有不少人家偷了懶,沒有養豬,誰知,劉三貴家的豬肉拉去了外地賣,因此,導致今年連山鎮這一帶的豬肉比往年還貴。
劉齊氏的嘴角翹得老高,去年春天的豬肉才十五文錢一斤,肥豬肉才十七文錢呢。
而每年,豬肉在過年前的價格都要漲不少,因此,她可以預見今年豬肉的價格要漲高不少。
翠柳見她一臉笑意,又道:“好在咱們年初時說好了豬料的價格,不然,可要虧大了。”
當初,劉齊氏與劉三貴鬧,死活都要劉三貴家給她們家賒些豬吃的穀子、玉米等雜糧。
劉稻香那時被她煩得不行,這才答應按往年的價格略便宜一文錢給她家,劉齊氏心下老高興了,今年一年,劉三貴送來不少的豬糧,可從來沒有提過要漲漲糧價。
“可怪不得咱,當初說好了的,按照去年的價便宜一文錢賣給咱們,嘖,又不是不給他家錢,有什麼虧不虧的,再說了,他家不是養了一千頭豬嗎?”
說到這兒,劉齊氏的臉色又變了變,隻見她的臉越來越陰沉。
她家的豬都能喂到三百斤一頭,那劉三貴家可是有一千頭,這樣算下來,他家不得要賣三千兩,這還是按往年的價格算的,今年這樣的光景,說不得還要翻上一翻。
翠柳見她的神色越發難看,眼裏閃過一絲興奮。
嗯,要怪就怪劉三貴那個死腦筋的,當初,她瞧劉三貴家不過才分出去,就接到了大筆的生意,心中打起了主意,拿劉三貴與劉仁貴、劉旺貴一對比,越發覺得一個天一個地,因此,生出了倒貼上門的主意。
哪知劉三貴別瞧他家看著要發達了,對張桂花卻是一個顆紅星照光彩,死也不咬翠柳拋出的鉤兒。
翠柳想起當初的事,恨得牙幫子癢癢的。
那是劉三貴分出去的頭年秋,眼看著劉三貴一家子的生活越發好了,連劉稻香、劉秋香這兩個當初她不放在眼裏的黃毛丫頭,一個個都穿起了細棉夾襖,戴起了銀鎖片兒,瞧得她眼眶兒都發紅了。
翠柳是從黃府出來的,見多了富貴人,她的眼界兒比劉家任何一個人都要好,見得劉三貴生得十分標致,又因念書,這身上也多了一股子書卷味兒,翠柳心中起了貪念,更因那會子張桂花不曾生下個帶把兒的,這樣一比較,她長得比張桂花嬌嫩,又比她嫵媚,心中勝券在握,對劉三貴更是覺得手到擒來。
哪知那日她在村頭後邊那片槐樹林裏遇到了劉三貴,她故意假裝扭傷了腳。
“哎喲,哎喲,有人沒有?”
嬌嬌柔柔的聲音如同小貓兒叫,若是個正常血氣方剛的男子聽到,肯定會如貓爪兒在心上撓個不停。
豈料,翠柳每每因這種嬌媚的聲音叫喚時,劉仁貴與劉旺貴如同餓中色鬼,急不可奈的想上她。
哪知......
劉三貴打了柴從後山上下來,正好遇到翠柳坐在路旁嬌滴滴地喊哎喲。
他背著柴目不斜視的從翠柳身邊經過。
“三,三爺。”
翠柳眼見他路過,卻連個眼神兒都不給她,更是氣得咬了咬下嘴唇,臉帶薄怒地喊著劉三貴。
劉三貴頓了頓,停下了腳步,回頭看過來。
看翠柳的眼神,與看路邊雜草的眼神無異。
“什麼事?”
翠柳又咬了咬下嘴唇,嬌嫩如粉桃瓣的小嘴如同桃花兒初綻,她心中十分氣怒,瞎了眼麼,沒瞧見她嬌豔欲滴的嬌唇沒,沒瞧見她受了傷麼?
“三爺,人家崴了腳呢,您瞧,我的腳脖子都腫了。”
說著,她伸出青蔥般嬌嫩的小手,輕輕的挑起裙擺。
劉三貴看她的眼神依然很幹淨,他的視線並沒有注意到她的小手,也沒有注意到那如香酥般的小腳。
“哦!”
翠柳用幽怨的眼神望向他:“三爺,能不能幫忙搭把子手,你瞧,這會兒日頭當中,大家夥都正在家中準備吃午飯了呢。”
所以,你一個嬌滴滴的小丫頭片子沒事瞎跑個什麼勁兒啊?
還有啊,真是的,不過是個下人,卻比他家閨女們還要嬌貴,嘖嘖,這種小丫頭片子要來做什麼,光會吃飯不會幹活。
翠柳壓根兒不知劉三貴心中所想,不然,估計會被氣得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