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喜貴心中早有打算,但他並沒有在第一時間給出計劃,而是跟著劉齊氏發了一會兒愁,微垂的眼皮子猛地一抬,笑道:“有了,娘,你隻管拿當年的事跟爹說,爹一定會同意的,再說了,那處莊子可是娘的嫁妝銀子買的呢!”
當年的事麼?
劉齊氏一想起當年的事,那就恨不得劉三貴去死。
“不成的,你爹還在世,肯定行不通。”
劉齊氏連連擺手。
劉喜貴聞言,又道:“要不這樣,娘,咱們跟爹說,分產不分家,家裏又忙著蓋院子,這地兒肯定有些擠,再說了,這院子將來還得留給四弟成親用,即然咱家已經分家了,不如讓三弟搬出去住,左右不過是在村裏,再說了,我與二弟也不住家中,這分產不分家也不過是說得好聽點,讓咱爹心裏好受些。”
分產不分家?
劉齊氏的老臉立馬就黑了,雖說能把劉三貴給擠出去,但自己的家產也保不住了。
劉喜貴是何人?那是在黃府大染缸裏浸淫了十幾年的帳房先生,見過大宅門裏的多少陰私手段。
“娘,咱家的產您說怎麼分就怎麼分,再說了,那處小莊子不是隻有兒子我知道麼,隻要您跟爹通過氣,先不把這事兒說出去,咱家不是也不用多分三弟田地麼,村裏人到時見了,也會誇娘一句良善呢!”
劉齊氏的臉色這才緩了過來,伸手拍拍劉喜貴的肩,樂道:“還是我兒實在,這事兒,我回頭跟你爹說說,他定會同意的,左右那處莊子我是不打算拿出來分了,隻分了村裏的田地,對了,村裏的四十畝良田,我還得給蘭兒留出一份。”
劉喜貴的眼裏閃過一道精光,果不其然,家裏的兄弟妹妹們都在算計自家老娘的產業了。
劉齊氏並不知自家幾個兒女麵和心不和,早早就算計她的銀子了。
不然,定不會如現在這般笑得春光燦爛。
多少年了,她一看到劉三貴,就想起早已爛得隻剩把骨頭的兩個老不死,當年,要不是劉三貴的爺爺、奶奶從中幹涉,這些年,她的心裏也不會一直有根刺。
劉喜貴的心裏同樣開心,終於把這事弄妥了,好在自家老娘還聽他的話。
“娘說得是,咱妹子將來必是要嫁入大戶的,這點子田怕是不夠,好在,咱家的小莊子每年還是有些出息的。”
“那是自然,你幫我拿拿主意,咱家在三十裏村一共有四十畝良田,旱地十畝,你說,分多少給三貴好?”劉齊氏從來就不喜歡劉三貴。
盡管在今年之前的數年裏,劉三貴都一直放低了姿態討好劉齊氏,但依然無法磨去她心中的那根刺。
對於能把劉三貴分出去,劉齊氏一點都不難過,甚至隱隱有些激動,終於不用天天瞧著心煩了。
劉喜貴先問道:“娘,我記得爺爺家的舊宅子好像還在,村裏沒有收回去吧?”
“我不同意,誰敢收!”劉齊氏回答得很囂張。
十裏八鄉都知道她手裏捏著一張王牌:黃府!
劉喜貴一點都舍不得把田地分出去,但又不能不分,那麼,隻能從別的地方省些銀錢了:“那就成了,娘,到時讓三弟搬去那邊就成了,屋子還成不?”
“那處宅子原是打算我跟你爹養老用的,原先也時常有修葺,隻是經年沒住過人,還是要再修整一番的。”
劉齊氏很愛麵子,明麵上她是不會叫村裏人挑她的錯,尤其是在分家一事上。
劉喜貴略思考了一下,才道:“即然分了他宅子,那田地就少分點給他吧,旱地不產糧,這個是不算的,到時爹跟娘自個兒留著,蘭兒給她留出十畝良田,娘,您看如何?”
劉齊氏自然是樂意的,她有了那處大莊子捏在手裏,這裏的田地分給幾人也是使得的,至於怎麼分,還是要合她的心意的。
“旱地留給蘭兒吧,良田我們留二十五畝,主要是我還要借你弟念書,還有蘭兒將來的嫁妝,都要靠著這田裏的出息呢,良田我打算分五畝給蘭兒。”
十畝旱地,五畝良田做陪嫁,在這十裏八鄉算是數一數二的了。
當然,劉齊氏並沒有提平王之子的事,主要是,她覺得自家的分量還有點輕,隻等自己的兒子、孫子們都中了秀才,舉子,那時拿出來再說,也是夠一定分量了。
她這般說,隻不過是想少分些良田給劉三貴。
“娘,那隻剩下十五畝良田了,我跟二弟又都不在村裏住,這宅基地自然是不要的,這得少了幾十兩銀子呢,隻是,不分三弟良田,似乎又說不過去,總得給他們一些吃飯。”
劉喜貴知道劉三貴很勤快,又忠厚老實,隻要給他幾畝田地好生伺候著,不出幾年,他家一定會過得比現在要好。
但他並不希望劉三貴一家過得很好,他需要劉三貴一家羨慕的眼神。
因此,他說道:“一個宅基地折成銀子,總要二十多兩銀子的,這麼算下來至少能值五畝地,要不分他一畝地,再給上二兩銀,讓他置辦些東西?”
為何要給劉三貴一畝地?
因為,分出去一畝地,他與自家二弟劉仁貴正好一人七畝地。
明麵上看,他們兩房沒有宅基地,沒有院子,劉三貴得了一套不大的院子,又分了一畝地,任誰都挑不出錯,隻會說他處事公道。
“這個主意好,咱們過完年新起的院子是要留給你四弟的,他念書是個好的,將來中了秀才,自然是要住上好屋子才行,這樣說出去也體麵。”
劉齊氏對於劉旺貴中秀才一事,可以說是十拿十穩,就算劉旺貴學業一般,也是能中,更何況劉旺貴念書也是很努力的。
同理,隻因她背靠黃府這棵大樹,弄個一等稟生,每年能分到些糧食與銀兩,這些個事,對於黃府而言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事。
而一邊的劉喜貴看不上這三十裏村的小院落,自然,對於劉齊氏要留給劉旺貴也沒意見。
而可能有意見的劉仁貴,暫時還不知道這事。
盡管,他之前偷偷寫信給自已的大哥,也在信中透露了自家四弟花錢太過大手大腳的事,便是想由他這個做老大的起頭,帶著大家一起高高興興地把家分了。
劉喜貴哄得劉齊氏樂嗬了,這才回了自己住的東廂房南麵屋子。
“爹,事成了?”劉巧兒最先發問。
她問完這話,又趕緊端著早先沏好的熱茶,又道:“我估摸著爹爹快回來了,便先沏好了茶溫著。”
劉喜貴正好覺得舌幹口渴,先前勸說了劉齊氏老半天,一滴水也沒沾。
接過劉巧兒遞過來的茶一口氣兒喝盡,又接過劉李氏遞過來的熱帕子洗了個乎臉,這才覺得先前在院子裏吹冷的臉才緩過來。
“有你爹爹出馬,能不成嗎?雖說這次分的田少了點,但我已經想好了,回頭我去找裏正問問他家要不要買幾畝田。”
劉李氏挺著個大肚子慢慢地坐下來,一旁的劉智勝幫忙搭了把手,問道:“爹,按我們事先商議好的?”
劉喜貴答道:“嗯,你奶把旱地分給了你小姑,留著當嫁妝,咱家與你二叔家各分了七畝,你三叔一家因分了宅基地與院子,因此,隻分了一畝良田,到時再補他二兩銀子置辦家私,你小叔瞧著也是個有出息的,將來,怕是要為官為相的,自然不會留在這小地方,不過,你奶手上捏了二十五畝,想來是要留給你小叔多一些。”
劉李氏倚在疊好的軟被上,心裏都略略算了算,隨即皺起了眉,說道:“不對啊,你是長子,你娘咋還留多些給你四弟。”
劉喜貴歎了口氣說道:“都說大孫子麼兒子,四弟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被娘當麼兒寵著,又一直住在家裏,咱娘心裏自然要更舍不得他的。”
“可你還是長子呢?再說了,咱家又要添人口了,能不多些進項麼?你莫不是想光靠我爹私塾裏的那點銀子吧,我可告訴你,我哥哥過些年也是要去考舉子的,即便將來他不出仕,那私塾我爹也是要留給我哥哥的。”
“你急啥,我還沒講完呢,咱把這處的田賣了,自然是要換到府城去,家裏上回買田不是餘了五六十兩,再加上這七畝換的銀錢,零零整整湊起來,應該能再添二十畝,這事兒回頭你莫要驚動了舅舅一家,到時傳到咱娘耳朵裏,肯定是不依不饒,還有,娘已經答應了我,回頭把那處莊子交由我打理,另外,起院子的事也要我來弄,不說那處莊子咱們偷偷叫人多喂上幾頭豬,再有多弄些疏果賣進府裏,也是使得的。”
劉李氏聞言朝他一甩帕子,笑罵道:“死鬼,我這般盤算,還不是為了咱家的幾個討債鬼麼!”
隨即,她有正色道:“正好我爹準備明年讓我哥接手私塾,咱們不如請了兩老去幫忙盯著,左右到時你爹娘不會長住,這樣,我們在府裏也能安心些。”
劉李氏的爹同意劉喜貴上門求親,就是因為相中了劉喜貴雖念書不大好使,可是個會弄錢的。
再加上劉齊氏在三十裏村還算過得去,又因是劉齊氏大嫂牽的線,才成了這門親事。
而,劉李氏的爹與劉齊氏大嫂又是嫡親堂兄妹。
劉齊氏的大嫂,即是劉李氏的嫡親堂姑姑,同時,在劉齊氏這一邊,又是劉李氏的舅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