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難離

“隨你,你愛去不去,咱大兒子的三小子都快要出生了,你就不能安生點?離這般遠,我還想明年抱抱我的金孫子呢!”

劉齊氏待劉喜貴這一房確實與旁的兒子不同。

“要去你去,我死也不去!”劉大富是個口拙的,他最不擅長的,就是與劉齊氏爭辯。

但他的脾氣也同樣很固執,他不同意的事,九頭牛都拉不了轉向。

劉齊氏覺得自己嫁進來,是帶著大筆嫁妝的,所以,劉大富必須得聽她的話。

更何況這一次事關她能不能遷回府城去定居。

“我就知道,你心裏還有那個小賤人,你是看她埋在這裏吧,哼,省不得她,你當初怎麼就不跟她一起下去?”

劉大富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立即從椅子上跳起來:“人都死了,你咋還不安生,你是想要鬧得她在地下也合不上眼?”

眼看著劉齊氏與劉大富兩人的話裏都夾刀帶槍了,劉喜貴生怕二老關係鬧僵,自己最後弄個雞飛蛋打,最後影響到他的錢袋子,這可是他不願看到的。

“爹,您莫要生氣,您瞧,咱家在那裏買了小莊子,這一年兩次收成,咱家的穀子往哪兒擱?總要有個糧倉吧,還有啊,咱們家的良田買在那裏,若想每年的進項多點,那肯定是要請長工的,這請了長工得有個住的地方吧,再個,爹,咱家就你是個好莊稼把子,您老不去盯著,那咋行?誰知道那些長工會不會偷懶。”

還別說,劉喜貴這般一勸,劉大富到也聽進去了,又想著那裏百來畝良田,要真不去看著,隻怕那些長工會磨洋工,光出工不出力。

“就算要我去,咱三十裏村的田地也不能賣了。”

劉大富不是個不講理的,他想著,農忙時去盯著,農閑時就回三十裏村,他還是喜歡自己熟悉的村子,這裏有年長一輩的叔叔伯伯們,還有看著長大的,光腚子在河裏摸魚的小屁孩們,還有很多很多......

“喜貴,老言常道,人到四十往上走,就會常常思故鄉,這三十裏村我住了大半輩子,真正是不想離開,舍不得呢!”

他說這話時,沉浸在往日的回憶中。

劉齊氏在一旁悄悄撇了撇嘴,劉喜貴頓覺頭疼不已,趁著劉大富還在走神之際,暗中朝他家老娘搖了搖頭,示意她先不要說話。

“爹,咱沒說不要這裏啊,這是咱老劉家的根,咋樣也要給子孫們留條退路,先前,我勸娘在那小莊子蓋個好點的院子,主是為了咱家著想,您想想,小蘭爬過年埂子就是八歲了,這樣的小姑娘放到府城,正是學規矩,傳揚好名聲的時候,都是為了將來能嫁戶好人家,還有咱四弟,這就不必我說了吧,咱四弟中了秀才,就得去府城念書,再中了舉子,便要去州城念書了,之後才能去參加貢生試,中了才能入國子監。”

劉喜貴一口氣把理兒說完,在他的話裏,完全看不到他的半點私心,一切都是為了他大劉家的將來考慮。

一旁的劉大富點點頭,聽說自家添了小莊子,他心裏其實還是蠻高興的,隻是,實在舍不得這片故土。

“你這話也不是沒道理,隻不過,咱大劉家的根就在這裏,以後我跟你娘百年之後,還是要葬在你爺奶的下邊。”

劉喜貴捋了捋思緒,劉大家事的話,他還是很認同的,即然自家老爹想把他們這一支的祖地建在此處,也不是不可以。

因此,他改口又對劉齊氏說道:“娘,是兒子先前考慮不周,爹說的也是實情,不如這樣,咱們先把村裏頭的小院建好,這個不需花多少銀錢,左右不過是七八十兩就夠了,至於小莊子那邊,回頭從娘這裏拿了銀錢把荒地買下來,再請了人來先把後罩房建起來,再把糧倉、放農具的雜屋建好,兒子辛苦點,多跑幾趟就是了。”

“那咋行,你媳婦不是明年春要生產了麼?”好在,屋裏還有劉大富這個明白人。

劉喜貴臉上的笑意微微一滯,隨後答道:“爹,不是還有巧兒麼,到時讓她跟大夫人說個情,讓她回家一段時日。”

劉大富說不出反對的理由,隻能點點頭:“回頭還是要讓你娘去打點打點,巧兒一個小姑娘家,哪裏懂那般多。”

“行了,行了,現在是說這事的時候嗎?”劉齊氏越跟劉喜貴說得久,越是心情好,越想著家裏明年進項多了。

“娘,爹也是擔心咱們忙著外頭的事,卻忘了讓您抱金孫這事兒也是頭等重要的。”劉喜貴哄得劉齊氏越發高興了。

“娘就答應了,等過完年出了正月,我掐個日子去你那兒。”劉齊氏對於這個大兒子還是很器重。

劉喜貴心中一驚,自家老娘是什麼性子他會不知?生怕她真的到時就跑去自家,忙道:“哪能那般早麻煩娘,我那嶽母娘說了,待她快生產時便去我家小住......”

劉喜貴心中有一杆秤,他的嶽家十分得力。

劉智勝如今在他秀才外公開的私塾裏念書,一概費用全免了不說,還時常給他的大兒子做上幾身衣襪。

而劉齊氏這邊,心疼大孫子的話如同春風吹過湖麵,過後無痕。

因這些七七八八的小事,李氏一直不待見劉齊氏。

說白了,媳婦嫌棄婆母,不招人愛。

劉齊氏生就一副勢利眼,又極愛挑剔,都說婆媳上輩子是生死仇人。

她一聽自家兒子的話音,立馬黑了臉:“咋啦,你也隻聽媳婦的話?連娘都不樂意見了?”

劉喜貴安慰道:“娘,您千萬莫要誤會,兒子和李氏隻是心疼娘呢,出了正月,這日頭照樣冰冷冰冷的,咱們是舍不得娘大老遠的遭這個罪,想著春氣暖和點了,再打發人駕了車來接娘和爹去府城,順道,再讓爹去掌掌眼,莊子上的事,爹還得多盯著呢。”

他轉頭又去順劉大富的氣,勸道:“爹,您老到時可得來哦,不然,娘費盡心血才買來的小莊子,隻怕要被那些個不懂事的長工給糟蹋了。”

劉大富此時又點起了煙,聞言臉色好看了許多,答道:“仔細些,請些省心又勤快的長工,咱家也不是那刻薄人家,他們即然做事用心,自然也不會薄待了他們,叫他們隻管放心好了,這些出來做工的人家,必定也是家裏過不下去了。”

若說劉齊氏是假善,那麼劉大富是真的心善。

他長年勞作,自然很體諒這些出來尋工的長工,但凡隻要做事穩當,他這個東家也不會扣了他們的工錢,若是碰上年景好些的,他也樂意多給點。

劉大富這人是典型的知足者常樂!

劉喜貴先是悄悄看了劉齊氏一眼,見她瞟都不瞟劉大富這一邊,心下便有了斷章。

劉大富又絮絮叨叨了一陣,劉喜貴在一旁陪著笑隻是聽著,劉大富交待的事,除了挑人要挑勤快肯幹的,其他一件都沒有聽進去,自然也不會是真的應承下來。

頂多是劉大富將來問起,他便以事多太忙而忘了為由,胡亂推脫就是了。

劉齊氏臉上的不耐漸漸的流露出來,劉喜貴這才打著哈哈說是時辰不早了。

劉大富還沒有洗漱,劉齊氏便喚了翠柳給他打了洗臉水,又叫她去伺候著他洗漱。

劉大富隨著翠柳進了東屋後。

劉齊氏這才壓低了嗓音對自家大兒子說:“你先前拚命朝我使眼色,現在我找了借口把你爹支走了,你有啥快些說。”

她估摸著,待劉大富洗漱完,肯定會催了她早些歇下。

劉喜貴略略整理了一下思路,這才小聲問劉齊氏:“娘,咱家四兄弟就三弟沒怎麼念書,我以後肯定是要留在府城,將來爹娘老了就住在小莊子上,兒子也好晨昏定省,咱二弟,將來肯定是要留在連山鎮的,還有咱四弟,那也是要走經濟仕途的。”

劉齊氏神情冷漠地答道:“老三麼?肯定是要留在三十裏村的,他隻是個莊稼把式,隻能在鄉下種田,這是他的命,怨不了誰。”

“娘,你咋就沒明白我的意思呢!”劉喜貴聞言好懸一口氣沒提上來。

劉齊氏眯了眯眼,隨後神情凝重地問他:“你是不是聽說了什麼?放心吧,娘自有分寸,他這輩子注定隻會留在三十裏村,我是不會帶他去府城的。”

當年,劉齊氏說不讓劉三貴再念書,劉大富也是同意了的。

轉眼,她又想起了一些事,又道:“咱在府城買田的事,也甭跟他說。”

“娘,我哪會說,當年的事,我可是有印象呢,怎麼著,咱這家裏眼看著要發跡了呢,當然,咱家能發跡,娘可是大功臣。”

劉齊氏樂滋滋地點頭,她的確該居首功,沒有她齊蕊兒,就沒有劉家現在的富裕。

“放心吧,咱家以後隻會越來越富有。”

她劉齊氏在這三十裏村窩了幾十年,終於要揚眉吐氣了,想想就好不得意呢。

“娘,就是這麼說嘛,說句大不敬的話,爹娘總有老去的一天,這家總有要分的一天,到那時,娘還不得腰纏萬貫?您瞧瞧,咱家的勝兒,還有二弟家的智兒、寶兒以及四弟,咱家的子孫輩個個都會念書,那前途必是不用說的,定是要出仕為官的,到了那一天,娘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產業,還有四弟好不容易積累下來的人脈,等等這些都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瞧著劉齊氏麵沉如水,劉喜貴暗中鬆了一口氣。

他的意思很明白,不能便宜了劉三貴這個絕戶,少一個人爭產,他家就能多得一分。

“你爹那老不死的,怕是不會同意。”

劉齊氏瞬即明白了劉喜貴的意思,隻是劉大富那人並日裏不大吭氣,一但強起來,當真是九頭牛拉不回。

人麼,總是有私心的,劉齊氏這會兒,就嫌劉三貴一房太礙事了。

在巨額利益衝突麵前,扣下劉三貴一房做免費下人,那都成了浮雲。

一房下人到底省不下幾個錢。

當然,劉三貴給她當了十多年的免費勞力,劉齊氏還是撈足了本錢的。

此時,劉三貴在劉齊氏的眼裏,不再是省錢,而是障礙,她得費些神把這塊攔路石給踢開。

隻是,這個頭不能由她來起,不然,劉大富定不會繞了她。

思及此,她抬頭看向自己的大兒子,想著,到底是身上掉下來的肉,辦起事來很貼心窩子。

劉喜貴自然不會叫她失望。

“娘,咱們何不把他分出去?”

“單把他分出去,你爹是不可能會同意。”

對於這一點,劉齊氏回答得斬釘截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