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不是傅奕寒送的,那字條上的字跡我認得。
原來我走的每一步,他都算的如此精確。
他離開前,就已經算到了我會追尋他的腳步,會來到這天寒地凍的最北端,會在這兒一住就是小半年,會傻乎乎的等著他出現。
可他既然算準了我的心,又為何遲遲不願意出現呢?
盒子裏是一枚戒指,出自珠寶設計師馬離蘇之手。
我要是沒看錯的話,這是馬離蘇的獲獎作品,戒指上麵的字條是簡單的一句話,元旦快樂。
而戒指下麵,還有一張字條,也是簡短的三個字:
嫁給他。
這個他,指的是誰?
我一度以為戒指是唐天翊用來向我求婚的,直到我接到大理客棧老板的電話,他在電話裏轉述唐天翊的話:
“餘生安好,我便安好。”
我知道,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電話那頭,客棧老板輕聲問:
“妹子,這麼久過去了,還在等他嗎?”
我啜泣著嗯了一聲,那端傳來一聲歎息:“別等了,別讓他走的不安心。”
這話宛如五雷轟頂,等我再想多問的時候,客棧老板急忙掛斷了電話,我還想再撥打過去,傅奕寒來敲門,我擦幹了眼淚把戒指收了起來給他開門,他手上拿著雲南白藥:
“我估摸著你應該洗完澡了,我過來看看你哪兒受傷了沒有。”
見到傅奕寒的那一刻,我就忍不住哭了。
傅奕寒手足無措的看著我:“怎麼了?是摔到哪兒了?哪兒疼?”
我抓住他的手放在我的心口:
“這兒受了傷,很疼。”
傅奕寒一把將我抱住:
“我是醫生,不管花多長時間,我都會治好你的。”
他沒有問我為什麼要哭?也沒有問我為什麼受傷為什麼會疼,難道……
我一把推開他,退後兩步質問:
“所以這一切都在你們的算計之中嗎?他算好了我要走的每一步,你成全他的算計,也成全你們倆之間的競爭?而我不過是一個被你們捉弄任你們擺布的玩偶?”
傅奕寒一頭霧水的看著我:
“念念,你在說什麼?”
我朝他咆哮一聲:
“我在說什麼你聽不懂嗎?你還想騙我到什麼時候?唐天翊到底怎麼了?你是醫生,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事情,告訴我吧,我求求你告訴我,與其讓我漫無止境的等待,不如你給我宣判死刑。”
傅奕寒大概是真不知情,他除了抱住我之外,就再沒說出別的安慰的話,我把戒指和客棧老板跟我說的話都跟他說了,他拿了手機遞給我:
“給他家裏人打電話吧,問問就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我打了,打的是婆婆的電話,無人接聽。
再打公公的電話,對方自稱是唐天翊的大伯,大伯說唐天翊一家人八月末就出國了,還在電話裏對唐天翊讚不絕口,說他有出息,都能帶著父母出國定居。
我不相信,唐天翊和我在一起後,除了婆婆給的那張卡他帶走了之後,他把所有的東西都留給了我,他怎麼可能輕輕鬆鬆的說帶著父母出國定居就去了呢?
為了驗證真偽,我還特意飛了一趟遠城,唐天翊家的房子已經賣了,就連拆遷的老房子也賣了,不管是他家的親人,還是周圍的鄰居,都說他確確實實是帶著父母出國了。
我還在唐天翊家小區樓下下棋的叔叔手機裏看到了一張唐天翊帶著父母在埃菲爾鐵塔的合影,他笑得很開心,一點都不像跟我在一起的時候。
這張照片我讓叔叔發給我了,那天夜裏,遠城也下了今年冬天最大的一場雪。
屋子裏的暖氣熱的我想流淚,我怔怔的看著這張照片過了一整夜,天亮時我買了機票去漠河,在零下四十度的地方呆習慣了,回到隻有零下二十度的遠城,感覺心都快要被燒沸了一樣。
回到漠河的那天,我睡了這麼長時間以來最好的一個覺。
睡醒後已經是深夜兩點多了,我做了一個很重要的決定,穿著唐天翊送我的那條紅裙子出去奔跑一段路,酒莊老板都覺得我瘋了,她說外頭零下四十二度,我穿著深V無袖長裙和拖鞋去外麵跑一圈,回來後整個人就不能要了。
為了勸我,酒莊老板還捶了傅奕寒一拳:
“你不是醫生嗎?你給她講講凍壞之後的危害。”
傅奕寒看了我好幾秒後,脫口而出:
“想去就去吧,我開車跟著你。”
外麵的那段路還算好,他開車的跟著我的話比較慢還是可以的,但酒莊老板為了嚇唬我,還講了一個故事給我聽,說是湖北武漢有一對很開放的夫妻來這兒旅遊,在華夏最北點的那塊石碑前拍照留念,為了紀念他們十個月大的女兒也來過這兒,零下三十八度的氣溫下,夫妻倆把孩子扒光了由父親抱著拍照,孩子凍的哇哇哭。
這件事情上過新聞,那段時間也轟動了整個漠河。
酒莊老板怕是忘了,當時我也在。
而且我在神龍灣還見過這對夫妻一麵,小女孩長的十分漂亮,我還和小女孩留了個影。
事後大家談論起這件事情,都說這小女孩的人生算是毀了,別的不說,那麼小的年紀在零下三十八度下光著身子站了這麼久,隻怕她長大後,會一輩子受宮寒的苦,嚴重一點來講,小女孩很有可能因為宮寒導致不孕。
這些後果,都是二十餘年後的事情了。
但不管怎麼說,我就是想出去狂奔一段,趁著夜黑無人,免得丟人現眼。
傅奕寒陪我去了,酒莊老板再無多話,隻是讓我先喝了一整瓶藍莓酒,我如今的酒量是越發的不行了,之前喝了一瓶藍莓酒,整個人都感覺醉了一整夜。
不過喝了酒身子確實是暖和了很多,隻是一門之隔,隔著六十多度的溫差,我試過兩次,都因為太冷而撤了回來。
酒莊老板心疼不已,一個勁的勸我別幹傻事。
但我還是邁出了那一步,我不知道我跑了多久跑了多遠,我隻知道我感覺最先是鼻子廢掉了,後來是雙腳壞掉了,再後來,我的手,我的身子,我的呼吸,連同我的血液一起,都在急劇的凝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