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門板上,李錦陽側著頭,耳朵貼著門,聽著外麵的動靜。
似縈繞著珠輝般明潤的容顏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神情,隻一雙明亮的眸子碎光微閃,似有一瞬恍惚,卻無比認真。
他聽見外麵的關門聲,隨即是她踩著高跟鞋的清脆聲音,很是輕快,顯然對高跟鞋也很能駕馭。
他唇瓣緊抿,心中微抽。
她的人生第一雙高跟鞋是他送的,那個時候,她收下了,卻隻淡淡地說:“我不穿高跟鞋。”
她終究還是妥協了,卻不是向他妥協。
不過……應該也不是穆岑夜讓她妥協的吧?
就是不知道,她穿了那雙鞋沒有?
直到外麵沒了聲音許久,他仍然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
許久,他動了動脖子,這才抬步走進了屋裏。
隻差一點,他和她就見麵了。
不過……沒關係。
他唇角一彎,按了開關,燈光下他清雋的眉目暖如陽。
目光落向落地窗外的夜景,半晌,他輕輕低喃,嗓音微低卻依舊清朗。
“清伊,不久了。”
不久,我們就會見麵了。
黎清伊站在陸天雅家門口,心情一時有些複雜。
上回站在這兒還是因為小毛的事,現在站在這裏,她們關係已經不同往日。
按了門鈴,門很快就開了,露出了陸天雅驚喜的麵容,“你來了!”
黎清伊微笑點頭,走了進去。
“這個時候你應該還沒吃飯吧?一起唄。我正好也多買了一些菜。”
聽到這句話,黎清伊心念微動。
陸天雅買菜?
這兩個字實在是不太適合她。
認識這麼多年,黎清伊自然清楚陸天雅會什麼不會什麼。有些人在畢業之後會大有變化,也有些人過了很多年也仍然是當年那個樣,黎清伊是前者,但陸天雅顯然是後者。
作為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她終究也還是平民化了。
“你……來了。”粗啞的聲音響起,黎清伊也順聲望去。
沙發旁邊,陸容坐在一張輪椅上看著她,沒了平日裏的驕傲嫌惡,滿麵頹然,臉上帶著一點笑意。
黎清伊看著她,終究一句話都沒說出口。
陸天雅走進來,連忙招呼她坐沙發。
黎清伊走過去坐下,看了一眼去倒水的陸天雅,問陸容,“找我有什麼話想說?”
陸容沉默了一會兒,“我得先感謝你救了天雅,否則……”她臉上露出幾分諷刺的笑意,“我現在這鬼樣,要是來一次白發人送黑發人,想來也沒有什麼活著的意義了。”所以,她救的是她們兩母女的命。
黎清伊打量著她頹然的神色,目光在她的腿上頓了好一會兒,想問什麼,突然就轉變了主意。
陸容這樣驕傲的人,她要是多問了什麼,這人脾氣上來,今天就什麼都談不成了。
對於陸容,她始終是無法釋懷的。
不僅僅是潛意識對她的防範厭惡,還有當年發生的事情,處處充滿疑點。
陸容太值得她懷疑了。
尤其這回,她失蹤的時間實在太奇妙,回來之後變了一個人似的,顯然遇上了大事。
半晌,陸容忽然輕輕地笑了,“今天讓你來,自然就是想把一些你想知道的事告訴你。”
黎清伊沒立即答話,眼眸淡然地看著她,半晌才問:“為什麼?”
她瞞了這麼多年,甚至還想給自己經濟上的補償,為什麼忽然就不瞞下去了?
“為什麼……”陸容眼神一陣恍惚,半晌,那恍惚一點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冰冷與寒涼,幾分肅殺的氣息,但很快就散了,“當你付出了所有,最後得到的卻是自損八百的結果時,你大概也該瘋了。”
“你跟許家有關係。”黎清伊一字一句地說,用的是肯定的口吻。
陸容眼中光芒一顫,有些愕然地看著她,“你怎麼知道?”
“猜測。”
比起她的淡然,陸容顯然心情波動很大,好一會兒她似才緩解過來,冷靜地點頭,“你說的沒錯,我確實和許家有關係。準確的說……是和許老大有關係。”
黎清伊手一顫,凝眉,看向廚房,陸天雅給她們倒完水後就回避了。
“陸天雅是許老大的女兒?”
陸容神色一滯,冷笑搖頭,“怎麼可能呢?”
“那個男人啊,從身到心,都從來沒有脫離過那個女人。哪怕是在他還沒有遇上她的時候,他也沒正眼瞧過哪個女人。想爬他的床的人多的是,誰又成功過?”
黎清伊低垂著眼簾,唇角緊抿。
從情感這個角度上看,許老大對榮伊人確實太不一般。
“可惜,一物降一物。他再牛,遇上那女人,還不是什麼都對她唯命是從?說不在意過去,他這樣冷血殘酷的人,怎麼會真不在意?否則,他也不會做出這樣的事來……”
黎清伊的心驟然一縮,呼吸都緊了緊,“做出了什麼事?”
殺了她爸爸?
對上黎清伊冷冽緊張的目光,陸容緩緩搖頭,“說是也不是。至少,你爸的公司出問題不是他特地弄的,那天出現在黎家的人也確實是一群亡命徒,不是第一次殺人,也不是他弄的,但間接原因確實有……”
“你也知道了,我是安插在你爸旁邊的臥底。他的目的是什麼,應該不難想。”
黎清伊點頭。
確實不難想。
其實她也很早就明白,這事跟許老大脫不了幹係。
上回去了許家,看見了許老大,和她交談過後,黎清伊並不覺得許老大是一個多麼寬宏大量的人。
榮伊人有過那麼一段過去,並且還有一個女兒,他想弄死她和她爸,這根本是不需要懷疑的。
但她沒想到,人不是許老大派去的。
他既然安排了臥底,還是陸容,說明他想要用陸容的美色來勾引她爸,從而讓榮伊人死心還是生氣?
“那時候我得到了命令,說讓我無論用什麼辦法,也想辦法讓大門開著,所以我走了。”
她沒想到,那一走,竟是她和黎安鵬最後一次說話見麵。
所以說,她還是間接的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