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車關燈，穆岑夜看著眼前這既熟悉又有些久遠陌生的環境，一時沒動。
往旁邊的建築一看，黑的，再看周圍，沒有她的車。
穆岑夜看了一眼時間，已經十二點多了。
今天元旦……她還上班麼？
想到白天看到的一幕，穆岑夜有些無力地靠在座背上。
這麼晚了，她還在和秦桀待在一塊兒？
時隔這麼多年，他沒想到他們還能一起跨年，可是，第一天，她和別的男人度過。
如果沒有她喝醉的意外，她的跨年，也不是和他一起過。
心微微的抽疼，這疼痛絲絲縷縷，逐漸蔓延，悄無聲息便竄入四肢八骸，連手指都疼得微微顫抖。
這些年來，所有的美好記憶，都是他刻意製造出來的。
他們之間，沒有水到渠成這一說。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下雪了。
穆岑夜看著紛紛揚揚的雪，忽然伸出手去抓。
雪融化在他手裏，冷冷的，他卻有些麻木，任隨雪落在他手上，融化，任由時間流逝。
一點鍾，她仍然沒回來。
兩點鍾，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兩點半，穆岑夜動了動僵硬麻木的手指，開門下車了。
抬頭看著黑漆漆的臥室，他自嘲一笑。
她一個人睡覺向來會有開一盞燈的習慣。
她今晚想必是不會回來了，他在這兒又是做什麼？
其實就算她回來了又如何？還不是冷漠相對？
穆岑夜想要轉身上車，但一想到回到那住了很長時間，卻仍然覺得空蕩的九點，他抬布朝著門口走去。
開了門，他沒開燈，直接用手機的手電筒照著上樓，過程中，他下意識遠離了沙發。
時間已經過去挺久了，他仍然心存芥蒂。
整個屋子都很冷清，穆岑夜站在樓梯上往下看，站了很久，才轉身走進了臥室，開燈。
燈開的那一瞬間，他視線觸及床上睡得安穩的一大一小，頓時又把燈給關了。
輕步走了過去，他開了一盞台燈，燈光溫和，床上的兩人沒有絲毫動靜。
穆岑夜的目光先是落在黎清伊臉上片刻，才移到了小毛的身上。
他沒有多想這孩子為什麼會在這兒，隻是細細端詳著他。
他並不算喜歡孩子，在他印象裏，孩子就跟女人一樣麻煩，動不動就哭哭啼啼。
可這孩子不一樣，很乖巧。
睡姿也很乖巧。
穆岑夜微微低頭看著他。
身軀很小，臉很小，睫毛挺長，睡得恬靜，就連放在那枕上的手也是小的，指甲修剪整齊，很幹淨可愛。
和她躺在一塊，就像母子。
像他們的孩子。
穆岑夜的心驀地劇烈跳動了一下，睫毛輕顫，呼吸也緊了一些。
他們的孩子，他從來都不敢想。
這樣的想法在心底蔓延，看著眼前兩人，明知不是真的，他心裏仍然不可避免地湧上幾分欣悅，其中纏繞著一些疼。
如果是真的……那他定然是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燈火闌珊處，他黑曜石般的眼睛是璀璨的柔情，似有點點水光。
黎清伊醒來時，覺得有些不對勁，說不清哪裏不對勁，昨晚睡覺時似乎聽到有人在說話，可根本不可能。
她先是想穆岑夜是不是回來了，但整個屋子都沒什麼痕跡，隨即隻當自己是做夢了。
假期過得飛快，一切恢複正常。
吃完早餐後，黎清伊把小毛帶上，去了事務所。
放假過後誰也沒有時間閑著，該做什麼還是得急著做。
小毛是個可愛的孩子，閑下來的律師都會和他玩一會兒。
黎清伊時不時注意一下他，這孩子乖巧，自己坐在那兒看書寫字，倒是讓她放了心，全心投入工作當中。
黎清伊屬於民事訴訟律師，這幾年來大大小小處理了不少案子，起初由秦桀帶，現在倒是積累了不少經驗。
盡管如此，在這一行，永遠沒有最好，隻有不斷提升。
眾人隻要一進入工作狀態，幾乎不被外界所幹擾。
一眨眼到了飯點，黎清伊思緒被拉扯回來，動了動脖子，伸了個懶腰，眸色突然一凝。
“小毛呢？”
嗯？
眾人看了看周圍，確實沒看到小毛。
黎清伊眉頭一皺，走了出去。
本以為應該在其他同事那兒，誰知道她幾乎找了個遍，也沒找到人。
這下她有些心急了，下樓沿路問了不少人，都說沒見到。
一個小時後，黎清伊氣喘籲籲地回到辦公室，仍然沒見到人。
不少同事已經吃飯回來了，看到她滿臉急切，連忙圍了上來。
“怎麼了一姐？你剛剛上哪兒去了，秦哥剛剛還找你。”
“先喝口水。”
黎清伊擺擺手拒絕了，喘著氣說：“小毛不見了！”
“不見了？”幾人頓時嚇了一跳，“那咱們趕緊幫忙找找。”
“看監控吧！”
“這孩子太乖巧了，剛剛咱們都有些掉以輕心……”
黎清伊心急如焚，聞言已經跑向監控室。
想起上回被陸天雅綁架那事，她心裏就不由得一陣後怕。
那個小一個孩子，如果真出了什麼事，她一輩子都沒辦法給陳瑩給自己一個交代。
到底還是太掉以輕心了！
來到監控室，黎清伊連手都在顫抖，工作人員安慰了她一下，便開始查監控。
不一會兒就查到了兩個小時前走出辦公室的小毛。
他左顧右盼了一會兒，不知道想找什麼。
監控人員道：“他是在找廁所吧？”
黎清伊一愣，他早上喝了一大瓶牛奶，還喝了一些水，確實應該上廁所了。
可他沒吭聲，應該是看他們太投入了……
這麼一想，黎清伊心又抽了一下。
他走出去她居然也沒發現。
監控顯示，小毛最後走到了樓下，和清潔阿姨有對話，接著兩人一起走向廁所。
之後兩人一起出來，清潔阿姨走出了門口。
應該是親自帶著他去上廁所了。黎清伊想。
從這裏來看，還沒有什麼問題。
黎清伊心仍然難以平定，緊張地看著屏幕。
裏麵顯示小毛又繞了一會兒，應該是沒找到路，然後回到了那個位置，之後竟然走到了後麵的小園。
事務所環境是很好的，後麵有個小園子，幽靜漂亮，上班時間基本是沒什麼人的。
監控人員調取了園裏的監控，畫麵顯示有個身形魁梧的人站在那兒，小毛一過去，他便捂住他的嘴，轉而將他扛了起來，從後門走出去了。
這個時候，附近並沒有人，這裏也沒經過前台，這裏是有一個後門的，方便管理花草衛生人員進出。
“這是誰？”監控人員擰眉，“從沒見過！不知道怎麼進來的。”
黎清伊不禁咒罵出聲。
最壞的情況出現了。
她臉色發白，手腳因為恐慌而微顫。
一隻寬厚的大掌驀地抓住她冰涼的手，“別怕，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