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我說你啊,可別杞人憂天了,抓緊的把手術做完,到我家讓弟弟我好好孝敬你,給你養老送終~”沒正經的佐西一邊嬉笑,一邊削著梨子,不過削皮刀不怎麼順手,怎麼削也削不動。
顧洵無奈的笑,從病床上坐起,接過了他手中的東西,動作熟練的削著,一麵眼也不抬的望著那個明亮笑意的少年,他說,“佐西,你現在也隻是剛走上社會的青少年,一沒錢二沒勢力的說什麼孝敬我啊,還是先把你自己養活再說吧,給,你的梨子。”
佐西慣性的嘟起嘴,一屁股就坐在了病床上,“說到底還不是嫌我能力不強嘛,等我以後成為百萬富翁了一定把姐和你天天養在家裏,看你到時候還嫌我。”
調皮搗蛋的又打了個嗬欠,“哎呀,我不喜歡吃梨子,那是削給你自己吃的啦。”
“嗬,我哪有在嫌你,我是在嫌我自己,人老了沒什麼能力還在拖累著身邊的人。”
“哇哦,說的有必要這麼恐怖嗎?你弟弟我才二十歲出頭,就已經感覺前途渺茫、未老先衰了耶!”
“……”
啪啦——門打開的一瞬間,兩人齊齊的朝著門口的來人望。
女人三步並兩步的快速走到他的跟前,眼裏早已蓄滿了苦不堪言的辛酸淚水,女人拉住了他的臂腕,“小洵,真的是你嗎?”
“我,是……”顧洵壓抑住狂喜,與眼前的人溫情的相擁。
“這麼多年下來了,我以為我再也找不到你了,現在倒是好了,你總算是出現了……”女人淚流滿麵的摩挲著他的發絲、輪廓、臉龐、眉毛……這一切都是熟悉的,真的是當初被她丟棄在朋友家門口的小洵嗎?
“小洵,你一定一直都在怪媽媽對不對,小時候你就體弱,現在看見你還是一樣的那麼小,好像沒長大一樣……”
“沒有怪您,真的。”
“小洵……”
佐西皺了皺眉,沒說什麼就準備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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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米,手術已經開始進行了,你不去手術室陪他嗎?”高漸離突然闖進屋裏,隨後還跟著個佐西。
柯小米疊著千紙鶴的動作一停,旋即又加快起來,裝作很平淡的模樣,“我不去,我和雨桐在這裏疊千紙鶴,疊一千個他的病就會好的。”
“那好吧,手術結束我來叫你。”高漸離離開了。
佐西邁著步子別扭的坐到了床頭,跟著一塊疊起了千紙鶴,不過他滿臉陰鬱加沉默,實在是太吸引人了,尤其是當一個人的性格與平常顯出了極大的差異,必定是有什麼事情埋在心頭了。
柯小米多疑的問著,“佐西,你好像不開心的樣子。”
“哦,我在擔心洵哥的手術。”
“不對,你心裏有別的事情。”
佐西閃躲性的別過頭,“沒有,我很正常,什麼事情都沒有。”
譚雨桐突兀的笑出了聲,“喲,就算連我也看得出來哦,眉頭緊皺,眼神那麼喪氣,一定遇到什麼了對吧。”
佐西瞟了一眼,這個陌生的女孩,繼續默默的噤聲。
柯小米也沒好意思繼續追問,倒是佐西有些憋不住話的提問,“姐,如果你一出生就夢寐以求的東西被人奪走了,你會怎麼樣。”
柯小米愣了愣,心知肚明他所指的是什麼事情,看今天這情況都知道,佐西對自己母親對阿洵的態度感到嫉妒吧?
畢竟那是情,不是說不要就可以不要的東西,如果阿洵搶走了這份親情,那佐西又會如何抉擇?他已經無依無靠,眾叛親離了。
可這並不怪他也不能怪阿洵,一切就隻能怪那個女人,那個隻會殘忍的施舍一份愛的母親。
“你不該這樣想的佐西,並沒有人搶走屬於你的東西,如果比起生活和經曆,我明確的跟你說,阿洵所經受的痛苦是你的二倍三倍甚至無數倍,他現在能獲得你和母親的承認對於他來說那是一個天大的喜事,但你不同於他,你好歹生活在優越的環境裏,沒有嚐過餓肚子、被人霸淩的滋味吧?
我說這麼多不是偏心也不是自私什麼,但你應該明白,大家走到今天也不容易,如果你真的相信阿洵,他便不會丟棄你的,他是那麼重感情的一個人,就算全世界的人不要你,但他依然會陪著你,你信嗎?”
佐西癟起嘴,咕噥地說,“我當然明白這些,洵哥的為人我也早就一清二楚了,我還是有必要重申一下,我可不是在生氣,我隻是想不明白,既然她那麼喜歡洵哥,為什麼當初還要離開他。”
“這個嘛,也隻有他自己才……”
“咕咕咕咕咕咕……”
難看的長響樂完畢以後,譚雨桐羞愧難當的捂臉,“不好意思,我有點餓了。”
“沒事,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回來,佐西,你幫忙照顧雨桐一下。”
“好的。”
柯小米也是從孕婦這個階段過來的,又怎麼會不知道孕婦食量大的驚人,畢竟肚子裏好歹還有一個比起本人還喜歡吃東西的小東西,催吃的跟催命似的,三天兩頭都能聽見,它在肚子裏翻雲覆雨的聲響。
出了醫院又迅速的找向了小吃攤,想想以前看的孕婦百科全書,很是心思縝密的買了孕婦能夠吃的東西,才安然的歸去。
走到半路上,一個矮小的身影從眼前放大,小源在她眼前雀躍的拉住她的手開心地說,“媽媽,你怎麼最近不來看小源了吖,小源好想你!”
柯小米心慌,有些害怕的看向四周,“小源,你爸爸呢?”
“爸爸把我送到這裏就走了,他說先讓我跟媽媽住在一起,媽媽,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爸爸最近都好生氣的,我都不敢出房間呢……”
柯小米心生愧疚,但依然肯定了自己的選擇,“沒錯,和你爸爸吵了一個永遠也不會解決的架。”
她一邊牽著小源,一邊細心的詢問,“小源啊,要是爸爸媽媽以後都要分開住,那你要和誰在一起啊?”
小源懵懵然的張大了眼睛,靈秀的小麵孔搖了搖,“我不要你們分開,我要和爸爸媽媽住在一起。”
小孩子的思想就是這麼單純直白,可現下又哪有能夠解決所有麻煩事情的良方呢?她的內心升起一股不安。
她怕,到最後什麼都沒有,隻剩下她一個人孤獨的活著。
但她並不後悔,今時今日所選擇阿洵的決定,就算是注定了分離,她也要拚這一把,遵循著自己的心意,又有什麼錯?!
拉著小源就一路趕回了病房,佐西和譚雨桐兩人還在不停的疊千紙鶴,柯小米把東西一放,無力的笑著,“先吃點東西吧。”
柯小米還特意的分了一份送給手術室門口等待的高漸離,他滿麵愁容、來回踱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當她把食物遞給高漸離的時候,他疲倦的坐在了公共椅上,連吃個飯也不放鬆的他是不是還會望一下手術室門口。
直到手術室的燈滅,醫生頭也不回的推著移動病床,而那個女人臉色虛弱的從手術室裏走出。
無聲無息的瞟了一眼兩人,施舍般的透露消息,“醫生說要連續在醫院裏捐獻骨髓,小洵已經被轉移去了無菌倉,還要持續一個月左右的治療,不過對小洵的事情,不需要你們這些外人來拍手,還有,手術費的五十萬,我會派人還給你們的。”
柯小米無言以對,但對方的身份畢竟已經確認成阿洵的媽媽,那她也應該尊稱為伯母,額,雖然是想想就好別扭的事情。
“伯母,我想……你說的話在字麵上可有邏輯性的錯誤哦,什麼叫我們是外人?這些年一直都是我們這些外人陪著阿洵,那麼我請問,伯母你這些年又去哪裏了呢?!”
女人陰厲的目光一橫,旋即又無可奈何的垂下頭,“我知道小時候是我對不起小洵,害他從小吃了那麼多的苦,後來我也去朋友家裏找過小洵,不過並沒有找到他,我還以為他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柯小米默然的歎氣,“不管你以前多麼不待見阿洵,但以後我希望你能夠一視同仁的對待阿洵和佐西,他們……都是您十月懷胎,身體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你為什麼舍得這樣對你的孩子?”
女人的眼眶裏多了難以形容的痛苦與朦朧的霧氣,“不是我不想對小西好,我每次看著他,就會想起小洵,想起小洵是如何離開自己,小洵的父親是如何死亡的,每每想起這些我就會陷入深深的自責裏,我……我有嚐試過把對小洵的愛彌補到小西的身上。可是我做不到,我憎恨自己,憎恨自己的過去和那張讓我深痛惡絕的麵孔。”
她的腦海裏總會有些恐懼的東西浮現,她怕,一旦自己接觸過去,就會陷入不可自拔的罪惡中。
女人緊緊的捂住臉龐,眼淚浸濕的地方一滴滴的淚水劃過,那是一個女人的懺悔,阿洵的一輩子過的已經夠艱苦了,佐西更是苦中之苦,除非她真的有心彌補,才可以挽回一切。
有時候她在想,佐西和顧洵的性子雖然一個喜靜一個喜鬧,但本質裏是親兄弟的性格都不會變,那就是別人待他一份好,他會待別人更加的好,別人待他一份壞,他就會用包容去寬恕他人。
“伯母,您先回去吧,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阿洵的。”知道她的不容易,柯小米的語氣也不由得放柔下來。
女人半信半疑的點下頭,旋即就走開了。
再望望漸離哥,已經跟個陀螺一樣又轉去了譚雨桐的房間裏,這樣還不叫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