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晉大驚失色,連聲喊道:“皇上!皇上,奴才的妻女死得無辜,您要查出真凶,還她們公道啊!”
侍衛們互相望了一望,才回稟道:“照理說本該如何,可是那女人與小孩都是稻草紮成的,並非真人!”
韋皇後心頭一驚,大呼上當。對方算準了她會派人去殺,所以才會故意用稻草人假扮,這樣一來,就算查不出什麼,至少也可以從側麵證明柴晉所言不假,不然為何有人要傷他妻女性命?悔之晚矣!
隻見柴晉愣了愣,急忙地問道:“那我的妻女還活著嗎?”
侍衛回道:“目前沒有找到屍體,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柴晉又是高興又是悲傷,又是痛苦又是自責,“皇上,奴才一世兢兢業業,雖不堪大用,可是也有苦勞啊!還請皇上看在奴才一世忠心的份上,為奴才找回妻女!奴才人微言輕,也沒有什麼仇家,怎麼就偏偏招此橫禍呢?早知道奴才就不讓她們呆在門外了……”
皇帝的眉頭一皺,“你不必擔心,敢在朕的眼皮子底下殺人,朕豈能饒他?”
事實再明顯不過了,柴晉來到惇王府才多大會的工夫,知道他的妻女是人證除了這廳內的幾人就再也沒別人了。除了韋氏,沒有人有理由去殺柴晉的妻女,除了韋氏剛才與周嬤嬤的異動,其它人都是老老實實呆在廳裏的!
皇後為什麼要殺柴晉的妻女?很簡單,她不願意有人證實炎彬的清白,不願意炎彬被放出來又恢複循王的身份,不願意有人擋了她兒子的道!
皇帝是極其多疑的,他不能不懷疑這件事也許從頭到尾都是韋氏布的一個局!而韋皇後,最擔心就是這一點!皇帝的疑心一旦起了,就不會輕易滅除。她真是利用了這一點陷害了龍炎彬母子,可是現在又有人利用這一點來陷害她了!會是誰呢?
韋明珠的目光掃向了龍鴻煊與流蘇,這時總管太監又來稟報,“瑞王殿下的侍衛求見,說是帶來了柴大人的妻女。”
“快帶進來!”皇帝急忙說道。韋皇後的手握成了拳頭,居然棋差一招!可惡!
追風與玄雨帶著一個年輕的婦人和一個五六的小女孩走了進來。小女孩一見了柴晉就立即撲了過來,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爹爹,彬兒怕!”
婦人也是滿麵是淚,“老爺,嚇死妾身了!”
“到底怎麼回事?”皇帝不明白龍鴻煊怎麼又摻和進來了,他不是不希望龍炎彬出來跟他爭女人的嗎?
追風與玄雨忙向皇帝等人行禮,柴晉也忙拉了妻女跪下,“快,趕緊叩見皇上皇後,還有諸位皇子殿下。”
追風回了皇帝的話,“主子在惇王府裏喝酒,小人就在外頭等著,後來見了這位大人帶了妻女前來,然後說了幾句話就獨自進了王府,也沒覺得什麼。可是後來,卻發現有蒙麵人要殺這對母女。主子一再叫我們不要多管閑事,可是小人到底是血性之人,不忍婦孺幼童在惇王府門麵慘遭毒手,髒了惇王殿下的喜宴,於是——”
韋皇後冷哼一聲,打斷道:“你是說你不認識她們?不認識她們,還違背你們主子的意思從殺手的手裏救人?”
明明就是龍鴻煊安排好的,還想把自己洗得幹幹淨淨,仿佛一切都是巧合一般!騙誰呢!?
追風回道:“皇後娘娘不習武,隻怕不明白習武之人的俠義心腸。小人雖成了不了一代豪俠,卻也是熱血男兒,不能容忍——”
皇帝揮了揮手,行了行了,他才不想去聽一個不相幹之人的豪情壯誌呢!他隻關心她們是否能證實柴晉所言!
“你叫錢怡妃?”皇帝的語氣還算寬和。
“是!”那女人聽到皇帝問話,十分膽怯地答道。
“好名字,你爹娘隻怕對你寄予厚望吧!莫怕,你說來聽聽。”皇帝又道。
“回皇上,”錢怡妃抖了好一會兒,才在她丈夫的安撫中開了口,“賤妾幼時是村裏一枝花,村裏的算命先生說賤妾前世是宮裏的怡妃娘娘,所以爹娘一時高興,就給取了這個名字。”
韋皇後嫌棄地抽了抽嘴角,還村裏一枝花呢,這麼惡心的詞是誰給她編的?
“那可家住哪裏?村子是否還在?你又有什麼憑證?”韋後一連串問了一堆問題,直把老實巴交、沒見過多少世麵的錢怡妃給問傻了。
還是總管太監一個一個問給她聽,她便一個一個地答了,不僅報出了家裏的地址,村落的名字,還說村裏的人都是這麼喊她的,並拿出了她的出身戶籍以作證明。
皇帝看那本子,有好些年頭了,雖然裏麵的頁片都七零八落又粘粘補補的,可是皇帝還是能辯認出這不是作假的,再看那名字,清清楚楚地寫著錢怡妃三個字,字跡是有些發淡了,但確實是二十多年前的筆跡。
韋皇後卻一口咬定那是假的。這有何難?宮裏的專家多的是,還有不少就在惇王府喝喜酒呢。讓總管太監找兩個過來一瞧便是。
皇帝又去問那小女孩,“你叫什麼名字啊?”
小女孩怯怯地窩在她父親懷裏,不敢說話。
皇帝隻得拿了糖果去哄她,小女孩接了糖果,才輕輕回道:“彬兒!柴彬兒!”
五六歲的孩子是不可能撒謊的,更何況這婦人與小女孩一看就是老實人,諒她們也沒有膽量在聖駕麵前撒謊!
總管太監很快就讓小太監把人給請來了,他們看過那本戶籍都說是真的,敢拿腦袋擔保絕非做假。韋皇後還是不信,結果請來的每一個人都這麼說。皇帝看她的眼色也漸漸不對了,意思是你還有何話好說!
這時去取家書原件的太監也回來了。皇帝把那揉爛了的家書與柴晉剛才所寫的拿來比對,無論筆峰走勢,還是行字的間距習慣,都是一模一樣的。不要說皇上,就是鑒定筆跡的人來看了,也確定地說這是出自同一人的手筆。
“如此說來,平遠侯與炎彬都是無辜的了!”皇帝激動不已。
雖然他也覺得這似乎太巧合了一些,可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他剛繼位時微服私訪路過一個村子,那裏有個老頭還說他的名字叫承泰呢!敢以年號為名,何其大膽?可是人家老頭說了,他一生下來就叫承泰,而承泰元年是新皇帝登基才有的,要說抄襲也是皇帝抄襲他,憑什麼讓他改名字?
皇帝又威脅這老頭,他要是不改名就會被新皇帝殺掉,人老頭又說了,“我一死了,滿村子的人都會說承泰死了,承泰死了,這多不吉利啊!新皇帝才不會那麼傻呢!”
最後皇帝沒辦法,還給讓老頭兒吃上了皇糧,好吃好喝地供著,希望他長命百歲。
“等等!皇上現在就下定論,太早了!”韋皇後這隻人精,又把平遠侯寫的其它家書都拿了來,叫鑒定筆跡的人來認,看看哪些是平遠侯寫的,哪些是柴晉所寫。負責鑒定的官員就為難了,幾個人商量來商量去,也沒有認出來。
於是,韋皇後哼哼兩聲,“柴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模仿平遠侯的筆跡,妄圖替他消罪頂包!說!你幕後主使是誰?”
柴晉大呼冤枉,“皇後娘娘何出此言哪?小人的筆跡與侯爺相仿,這是眾人都知道的事情哪。當年平遠侯遠赴西蠻,被他們傷了手,是小人代侯爺起草文書寫信函的。小人從小就學習柳體,到了侯爺身邊都經他指點,得其精髓,自然與他的字相像了。”
韋皇後怎麼甘心自己辛苦才布下的局,就這樣輕巧容易的被翻轉過來。她大怒道:“一派胡言!既是你的家書,何為要寄到平遠侯府?”
柴晉放下心來,仿佛是在回答一個再簡單不過的問題,“賤內識字不多,更不會寫字,小人便是給她寫信,她也讀不懂,更不會回信。再加上小人家離平遠侯府很近,所以小人每次都是把自己寫的家書與侯爺的一起寄向平遠侯府,侯府小姐會給賤內讀信回信。”
錢怡妃也忙點了點頭,“小姐是好人,每次都不嫌麻煩。”
柴彬兒也小聲說了一句,“她還給彬兒糖吃。”
柴晉愛憐地摸了摸女兒的小腦袋,為了救恩公,他把全家人都拿來冒險也顧不得了。隻能救下恩公,便是要他的性命,他也再所不惜!
韋皇後還是不肯死心,“那這些書信上的怡妃可好,又怎麼解釋?你的書家又怎麼會出現在侯府的書房裏!”
柴晉心平氣和地回道:“小人是文書,常常寫字,難免會有手犯酸人犯懶的時候,尤其是以前年輕時也沒有體會到家人的重要,為了圖方便就在侯爺的信後麵加上一句怡妃可好,算是問候。隻有偶爾思鄉情切的時候,才會寫上一封長信。”
韋皇後恨得咬牙切齒,這麼艱難的一個局,那麼多的疑點,柴晉居然逐一解釋得合情合理,讓人挑不出半點錯來!可是她不能開這個口子,一旦開了,她便由盛世轉敗,尹氏一族的回擊便會排山倒海而來!
皇帝冷冷地問道:“皇後還有何話要說嗎?”
韋皇後要是識趣,服個軟認個錯,順從皇帝一次,皇帝也就不跟她計較什麼了。可是她偏不!她奮然出聲道:“如若他所言都是真的,為何平遠侯受冤的時候不出來說個清楚明白,偏偏過了這麼久了才出來!分明是有人潛心計劃好了這一切——”
龍鴻煊冷哼一聲,“韋娘娘聲稱有人計劃,那鴻煊多嘴一句,幕後之人是誰,韋娘娘可有證據?”
韋皇後十分厚臉皮地一指柴晉,“他就是最好的證據!隻要將他一家人都抓起來,嚴刑拷打,還怕抓不住那幕後之人嗎?”
她的目光在流蘇與龍鴻煊的臉上掃來掃去,能想出這麼絕妙主意的,她認識的人裏除了寧流蘇,還真找不出第二個來。真是小看了這小妮子,忍氣吞聲這麼久,竟然悄悄地將一切安排好了,還安排得如此周密!連皇帝都被騙了去!
“皇後娘娘!”柴晉的口氣終於透出了隱隱的不耐,皇後何止是難纏,簡直是蠻不講理!
“侯爺此次回京的途中,小人因為生病,不得已在驛館裏休養了一段日子,身體利索之後就立即回京了。小人一向與平遠侯親厚,回京便聽說他要出京養病,想去見上一麵,竟比登天還難。小人大感事情不妙,費盡心力才打聽到了原委,所以這才帶著全家拚死來到聖前,一敘實情!”
柴晉指著他的妻女,“小人一家就在這裏,若是有半句謊話,便任憑處治!小人在回京途中生了什麼病,又在驛館住了多久,這些都是有證可查的!小人今日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言,皇後娘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查!若是小人有一句謊言,便將小人千刀萬剮!”
皇後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六品官竟然敢用這種口氣對她說話!真是反了!她的怒火也高漲到了極點,“放肆!本宮當然會去——”
“夠了!”皇帝猛的怒喝一聲,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