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自她離開後,就把仁壽宮翻過來仔細地篩查了一遍,連樹上的鳥窩、牆角的螞蟻洞都沒有放過,自然把仁壽宮收拾得幹幹淨淨。仁壽宮的宮人也來了一次大換血,把所有可疑的人都以各種理由打發走了,並沒有苛責他們,走時還給了他們銀兩,也算是主仆一場。然後另挑了身家清白、做事可靠的人選來仁壽宮當差。
這並沒有什麼,暗樁對於韋皇後來說比地上的螞蟻還不值錢,沒了一批再去找一批就是了。就算瑞王挑了再身家清白的人,她也能讓人找出她們的軟肋,然後死死捏住,替她效力。這種事情她做過很多次了,屢試不爽。
就在韋家人都以為瑞王這個避世的軟柿子,就隻有這點沒出息的手段來保護皇太後的時候,雲蒼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一夜之間雪下得足有一個成年人的小腿那麼高,各宮起後的第一件事便是各人自掃門前雪了。可是韋後的宮門前卻掃出了一條人的胳膊,把掃雪的小太監給嚇得半死!
於是韋後的宮裏就鬧開了,周嬤嬤趕忙帶人去看,想把那條人的胳膊踢倒弄走,卻發現怎麼都弄不掉,最後隻能斧子確掉,卻發現仍有半截胳膊深深紮在了地磚裏麵!連周嬤嬤都嚇得魂飛魄散!一把扔了斧子,還砸了自己的腳!
最後還是在韋皇後的主持下,宮裏一些會功夫的太監一起把韋後宮前的雪給掃開了。結果引起了更大的恐慌!因為雪下麵埋著的不僅僅是一條人的胳膊,還有人的腿,以及人的身子,獨獨缺了人頭!而且無論胳膊、人腿還是人的身子,都是有用極深的內力,將其中的一半深深地釘入石板之中。更可怖的是這人體的三個部分,還組成了三個字——
人胳膊組成的是一個誅字,人腿組成的字是韋字,人身子組成的字則是後字,合起來正是——
誅韋後!
不要說其他人,就連見慣了血雨腥風的韋皇後看到如此血腥詭異的場景,都嚇得渾身一軟!免了後宮半個月的晨昏定省之禮,臥床休息了。惇王得到就立即趕去探望,就在他們百思不得其解,這些到底是什麼人的屍體時。韋家那裏傳來的消息。
今天早上韋家在自家院子裏掃雪時,掃出了十七顆頭顱,有男有女,嵌在他們家花園的泥地裏,還排成了一個字——
殺!
手段之毒,行事之速,出手之準!整個韋家人都震驚了,這是向韋家赤.裸祼的恐嚇與挑釁。韋家自然是坐不住的,韋光荃查出了那些人的身份,正是前幾日被仁壽宮放出去的那批宮人!更離奇的是那些宮人的家眷全在一夜之前消息了,不知所蹤,不知死活,原來居住的地方隻剩下被火燒掉的殘磚碎瓦!
於是,他們又一次震驚!他們隻能猜測一切是瑞王所為,卻想破了頭也想不出他是怎麼辦到的。韋後宮前,韋府院內,做完了這驚天的一切居然可以全身而退,不驚擾任何人,實在是隻有鬼怪才做得出來啊!
韋家人第一次吃了啞巴虧,因為這件事不能鬧到皇帝的麵前去,且不說他們完全沒有證據證明這一切是瑞王所為,就算他們能夠找到證據,瑞王說不定也留有他們殘害皇太後的證據,鬧到禦前還是韋家吃虧,即便是他沒有證據,皇帝也隻會把這當作一場惡作劇,絕不會因此殺掉自己最心愛的兒子!
所以驚懼之餘,韋家全部蜇伏了,沒有人敢再輕舉妄動一下!
瑞王的這份回禮實在太厚重了,重到韋家人都快接不住了,經過這一番警告之後。皇太後可以過上好一陣的舒坦日子了。因為瑞王的警告不僅是做給韋家人看的,也是做給仁壽宮的宮人看的,誰要是敢膽背叛皇太後,他與他的家人就得為這個決定付出血的代價!這之後,韋氏想收買利用仁壽宮的宮人,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皇太後正好可以借機好好調養一下身體,待她把元氣恢複過來,又有得韋家人頭疼了!
於是這次的冬獵韋皇後沒有來,而是讓玉貴嬪代她盡一份意思,幫著熙貴妃辦好這場冬獵,讓皇帝開心。還擔心玉貴嬪手邊沒有好用的人,特的把周嬤嬤派來相幫。這才是韋皇後嘛,就算自己不能親來,還會安排一個真正的親信來掌控局麵。
玉貴嬪還在那裏罵著,已經有千金搖搖晃晃支撐不住了,她們已經咬牙堅持很久了,可是牙都要咬碎了,玉貴嬪也沒有放她們起身的意思。周嬤嬤立在玉氏的背後,麵上隱有得意之色。
流蘇知道對方不僅僅是衝著姚晴兒,也是衝著她來的。她惹了韋後不開心,身為韋後爪牙的玉貴嬪又怎麼會放過她呢?隻是貴嬪娘娘不知道,流蘇其實一點也不累,有著青竹在後麵輕送掌風支持著她,她其實舒服得很,就不知道玉貴嬪罵得累不累!
“給玉貴嬪請安!”小德子尖細的聲音突然打斷了玉貴嬪的罵聲,他扯著笑道,“怡妃娘娘命奴才來請寧二小姐過去,還請玉貴嬪行個方便!”
說罷,也不待玉貴嬪同意,直接把流蘇與兩個丫頭給帶走了。周嬤嬤欲攔,也小德子給推開了。熙貴妃怡妃一派,與韋皇後一派在宮裏早已勢同水火,大家能在表麵上過得去,都已經是給皇室麵子,給老祖宗的規矩留麵子了。
“多謝德公公。”流蘇的禮數一向是最周全的,即便是她曾對小德子有救命之恩,可是該給紅包,她一分也不會少。
“哎喲,跟咱家還客氣什麼。”小德子笑嗬嗬地收下了,他最喜歡跟聰明人打交道了,“可別怕咱家沒提醒您,怡妃娘娘為著循王殿下的事可是不大開心呢。”
他指了指胳膊,意思是循王為了她跟皇帝叫板的那件事,這是任何一個母親都無法忍受的,“您去了可得好好哄著點。不過呢,怡妃娘娘還是很喜歡您的,您也不必太過擔心。”
“是,謝德公公提點。”流蘇現在可沒有心情去管怡妃是怎麼樣的了,她在乎的隻有龍炎彬,“不知道循王殿下的傷勢如何?”
“這個……您去了就知道了!”小德子不多說,流蘇也不逼問。小德子不過是個奴才,主子的一句話就能決定他的前程與生死,有些不方便說的話,奴才們自然是不敢多說一個字的。
流蘇進了怡妃的帳篷,連小德子都立在了外麵,流蘇的兩個丫頭自然也是不能跟進去的。她便獨自一人進去了。
獵場外圍所有的帳篷都是臨時搭建的,裏麵不大。因為獵場本就離京都不遠,所以雖然狩獵會依照皇帝的興趣進行一天或幾天的時間,但大家都是早上來晚上走,並沒有住在這裏。帳篷也隻是給大家做臨時休息之所,隻有宮中的貴主才有獨立的帳篷,其他的人都是擠在一個大帳篷裏,去晚了,連坐的位置也沒有,有宮女會拿過一個小馬紮給你坐。隻是那樣坐下去,總會覺得矮了別人一頭,所以有的人寧可站著一天。
“坐吧。”怡妃的臉上看不出喜怒。
“謝怡妃娘娘。”有的坐還是要坐著的,坐著比站著省力氣得很多。流蘇見帳篷裏隻有怡妃一人,略微有些奇怪。不過她想既然怡妃來了,那循王應該也來了,隻是不知道他現在的情形怎麼樣。
“本宮以為你一來就會請罪呢……”怡妃話中有話,似乎並不想流蘇坐得太過安穩。
“循王殿下的年紀已經不小了,他做錯的事該有由他自己承擔,臣女就算請一萬次罪也是無用的。”流蘇穩如泰山地坐著,因為太後的介入,讓她改變了一些既定的策略。皇太後就是流蘇的定心丸,拉不拉攏怡妃對她來說就無足輕重了,對於這個女人她連表麵的討好都已經不需要了。
“果然是個狠心的人兒。”怡妃的臉上閃出了微微詫異,“彬兒為你做了那麼多,你就不感動,不想為他做些什麼嗎?”
“臣女該說的都說了,能為他做的也已經做過了。”流蘇回道,“對於這個朋友,臣女已經問心無愧了。”
“朋友?”怡妃的聲調突然拔高了一些,剪水秋瞳中的目光陡然銳利起來,“寧二小姐是聰明人,也來跟本宮裝傻嗎?彬兒喜歡你那是你的福分,可別告訴本宮,你從來沒想過嫁入循王府!”
流蘇淡然笑著,“怡妃娘娘真是冰雪聰明,流蘇對循王殿下隻有情義,沒有情愛,嫁入循王府更是從來不敢奢望!”
“情義?什麼情義!”盡管流蘇說得好像是她配不上循王一樣,可怡妃聽得出來,她分明是看不上自己的兒子!炎彬娶不娶她那是他們母子的事情,可是寧流蘇算什麼東西,不過有幾分姿色,居然看不上他的兒子,這就太放肆了!簡直無法無天!
“君子之交淡如水的情義!”流蘇回道,除了韋皇後,其他人她還沒有放在眼裏。
“你利用彬兒為你做了多少事,你心裏有數!你弄得天下人都知道他喜歡你,還讓他在皇上麵前給自己紮刀子!這就是你所謂的情義?”怡妃氣得一張俏臉都變了形,要不是自持皇妃的身份,她早就從座位上跳起來,用這世上最難聽最惡毒的話去罵流蘇了,保管比那市井的潑婦還要厲害三分!
流蘇依然不緊不慢,安之若素,怡妃沒有一進門就給她一刀,要她性命,就說明循王的病已經大有好轉,所說她們才有坐著談話的基礎。
“循王可以為臣女豁出命去,同樣臣女為了救他也可以不顧性命,但這樣的奮不顧身無關情愛。倘若以後循王娶妻生子,隻要他還是真正的循王,為了救他我依然可以舍身赴死。”這就是她對循王的情義,他們可以是過命的朋友,但卻沒辦法成為夫妻!
流蘇忽然幽幽地笑了,“流蘇並非循王的良配,怡妃娘娘不是一直這樣覺得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