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湯婆子便與如玉二人爭執起來,愈演愈烈,一直吵到水開。如玉去搶水,燙婆子攔著,結果兩幫子人打了起來,最後把水灑了一地不說,還有幾個燙傷,一邊都沒撈著好處。如玉隻得帶著一身傷回去了,燙婆子則跑去找流蘇,還沒走到落英閣就被喜蘭給攔下了。對她耳語了幾句,然後說這事二小姐管不了,就走了。
於是湯婆子調過頭去找三夫人,要三夫人給她做主。三夫人正愁沒法子整趙梨容母女呢,來了個借題發揮。表麵上說是說雙方都有錯,各有懲罰,卻又說是如玉動手在先,又把湯婆子傷得很重,便從大小姐的月銀裏扣下銀錢給湯婆子這邊的人看病。
如此報與老太君知曉,之後卻肆意地克扣了彩雲軒的供給,狠狠給了她們一把顏色瞧瞧。洪氏因為流蘇衣服被毀的事情還對二夫人生著氣,又見她們呆在院子裏還不老實,便睜一眼閉一眼,由著她們去折騰了。
這之後,流蘇卻讓喜蘭以慰問傷勢為由,給了湯婆子等人一筆打賞。
湯婆子等人立即眉開眼笑,還是聽二小姐的話有活路。三夫人賞了一筆錢不說,二小姐又不動聲色地給了一筆,出手就是比那大小姐要大方得多。而且房裏的丫頭也和氣,見人三分笑,不像如玉那賤丫頭居然敢打人!呸,什麼東西!
這件事情流蘇不理,原因很簡單:
一來,府裏的事本就是三夫人的管轄,她既不越俎代庖,也不義憤出頭,顯然她大方懂事,是個明理的大家千金,落在寧丞相與老太君的眼裏,都會覺得她穩重;二來,這麼好的機會隻要往三夫人麵前一捧,根本不需要她插手,二夫人就會盡情地去與二夫人爭鬥。坐山觀虎鬥,可是她最願意看到的事情呢!她們相互的怨恨越深,她就越高興!
彩雲軒。
寧流雲站在滿地的狼藉裏,猶如潑婦罵街一樣般,叉腰罵著:“反了反了,一個個都欺負到我頭上了!寧流蘇那小妖精居然敢跟我搶水,還有程香兒那賤人還把豬食當飯送給我們吃!”
“大小姐,您小聲著點!讓別人聽見了,有損您的賢德名聲!”宋媽媽急忙勸道,“水沒有,咱們可以再燒;飯菜不滿意,咱們可以讓小廚房做,不值當這麼生氣!氣壞了身子,老太君更不放心讓您出去了!”
她被打了四十大板之後,身子還沒有好利索,說起話來很是有點有氣無力的。而且她明顯感到這些天自己的身子骨大不如前了,隻是大敵當前,她還沒敢跟二夫人說。
寧流雲聽了宋媽媽的最後一句話,身子明顯一抖,也不複剛才那般理直氣壯了。可聲音仍是氣狠狠的,還淒厲地夾雜著濃濃的不甘!
“憑什麼?難道我受了委屈,連說一說都不行了嗎?寧流蘇她算什麼東西?不過是個鄉下來的野丫頭!居然敢去跳我苦心創出來的嫦娥舞,還堂而皇之地接受本該屬於我的賞賜!真是不要臉!回到府裏事事壓我一頭,還跑來跟我搶水用!她算什麼?她算什麼!”
妒忌與不安,在寧流雲的心裏排山倒海地翻滾著,從心底到心頭,沒有一絲喘息的空隙!她仿佛又回到了自己七歲以前的樣子,她明明是家中的長女,她明明比流蘇還要可愛聰明,可是隻要寧流蘇在場的時候,所有的人就是看不到她!因為她是庶出的女兒,她根本沒有資格與流蘇相提並論!
直到寧流蘇死了母親一年之後,她的娘親被扶了正,她才拿回了本就屬於自己的一切。她成為了嫡長女,成為了寧府不可忽視的最美麗的存在。這本就是她的,寧流蘇憑什麼來搶?她有美貌、有才情,有身份地位,有鎮西侯這樣的表舅,還有韋右相那樣的堂伯,她有著全天下女子都沒有的優勢!她寧流蘇有什麼?有什麼!
宋媽媽知道大小姐的脾氣,趕緊順著她的話頭把寧流蘇罵得一無是處,同時擔心地看了一眼二夫人。此時的趙梨香正拿著一封信坐在椅子上發呆,信是她名義上的親哥哥趙鳴光送來的。趙鳴光本欲親自登門,無奈都被三夫人以老太君的名義給擋了,還明裏暗裏叫人少攀寧家這門親戚,才想盡辦法托人帶了一封信進來。
趙鳴光識字不多,便口述下來,讓別人代筆。這封信先是把流蘇在中秋宮宴的表現添油加醋的胡說一通,然後又說他的兒子不過是因為二夫人的關係上去打個招呼,結果寧流蘇翻臉不認人,還唆使循王踢了他兒子一腳。
循王是皇子,踢他兒子他可以不計較,可是循王踢哪裏不好偏偏踢在那裏!就差一點啊,隻要循王再下手狠一點,他們趙家就斷子絕孫了!這口氣,他們趙家絕對咽不下,無論如何都要讓寧流蘇這個始作俑者受了嚴懲!!
宋媽媽好不容易安撫下了寧流雲,把她交給了如玉,用手點了點她,這樣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丫頭,下次再出這樣的紕漏,就讓大小姐罰死她好了,再不為她求情。如玉縮了縮脖子,更加賣力地幹起活來。
宋媽媽又去看滿臉挫敗的趙梨容,“夫人別這樣,老奴看了心疼。勝敗不過是兵家常事,那小妖精一時運氣,夫人大可不必放在心。”
趙梨容抬頭,眼神有些渙散,“運氣?我費了多大的力氣籌謀,結果連皇後娘娘都沒有能殺掉她,還讓這小妖精一舞傾城,得了那麼賞賜,還得到了皇帝陛下的承諾以及循王殿下的心!好啊,好啊,她歐陽玉初的女兒果然是厲害!厲害得很哪!”
宋媽媽聽著難受,卻一時又不知道從哪裏勸起。隻見趙梨容把手中的信揉成一團,那般用力,指節泛出一處慘白,“他隻知道要我為他報仇,哪裏知道我如今的處境!也不用腦子想想,若我還如以往,怎麼可能對他們避而不見?我現在連彩雲軒的門都出不了,隻能眼睜睜地看著程香兒那小賤人得意!老太君也向著她,明知道她苛待我們,也不管束!這分明是要把我們母女往死裏整啊!”
“夫人!”宋媽媽頓時眼中含淚,“這可不像您啊!就是當年大夫人在的時候,您也不曾退縮過半步,怎麼如今遇上了這麼點挫折,就如此喪氣呢?您還有鎮西侯,還有韋相爺啊,老太君她到底是不會把您怎麼樣的!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侯爺一聽小姐因為生病沒有去參加宮宴,不就送了東西來了嗎?這分明是在敲打老太君,過兩天她就會放您與小姐出去的!”
“真的?”趙梨容的眼裏現出了希望。
“這還能有假?您仔細想想,是不是這個理!”宋媽媽就知道自己的話有用,她認識的二夫人豈能被輕易打垮?隻是這一次寧流雲反敗為勝得太離奇,把二夫人給氣著了,再加上老太君這次的不聞不問令二夫人寒了心,才會一時之間亂了方寸。
說起來,二夫人的機智謀略遠在三夫人之上,偏偏就是心性不及她沉穩,一遇上事就愛往壞裏想,自己先把自己給嚇著了。人一亂了方寸,還怎麼為自己籌謀?不過這也是宋媽媽在二夫人跟前得寵的原因,二夫人缺的正是她最擅長的,如此取長補短,方能所向無敵!
二夫人終於冷靜了下來,她的智慧終於一點點回到了她的身體裏,不錯,隻要她背後的力量在,老太君就不敢隨便處治了她!她隻要牢牢記住這一點就什麼都不用怕了。三夫人永遠不可能有她這樣的優勢,而寧流蘇更是一無所有!
“夫人您再想想,為什麼老太君隻想著撮合二小姐與循王殿下,而不是最可能奪得謫位的兩個皇子?說明二小姐她不配,韋皇後與熙貴妃更是不會將她看在眼裏,所以老太君不去費那個勁!”
宋媽媽繼續分析著。她可是當年韋老子千挑萬挑出來送給趙梨容當貼身媽媽的,這腦子精明著呢。
“可是皇後娘娘與熙貴妃都是看中您與大小姐的,老太君的心裏跟明鏡一樣,所以她是護著您的,絕不會重責您!”宋媽媽壓低了聲音,“將來大小姐可是要當主子娘娘的,您是她的娘,那老太君就是皇後的祖母,她怎麼能往未來皇後的臉上抹黑呢?如何堵天下悠悠之口,又如何麵對史官的那一支筆?所以您把心放在肚子裏,忍一時之氣,自然風平浪靜!等您出去以後,還怕收拾不了那幫子賤人嗎?”
二夫人的嘴角漸漸揚起了笑容,“宋媽媽說得有理。”
宋媽媽見二夫人想開了,心裏也跟著高興,顧不上身上的疼痛,繼續勸道:“那接下來,夫人說咱們怎麼辦?”
二夫人坐下來喝了一口茶,足足一盞茶的時間,她才再次開口道:“如玉,你過來!”
如玉本以為大小姐罰過她,就不會再有什麼事了,這時聽到二夫人叫她,簡直嚇了一跳,戰戰兢兢地過去了,聲音都在發抖,“夫……夫人!”
二夫人卻盈盈一笑,“你想不想將功折罪?”
如玉哪裏敢說個不字,趕緊點了點頭。
二夫人向她交待了幾句話,又給了她一包東西,她就趕緊出去了。二夫人望著她快步的背景笑著,笑得令人心驚膽寒,“那小妖精不是要熱水嗎?她不是愛洗澡嗎?都給她!”
寧流雲越聽心裏卻不是滋味,終於騰的站了起來,“娘,你是不是氣糊塗了?怎麼能讓那個小妖精爬到咱們頭上作威作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