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下人欺善

前世的時候是寧流妍故意設計引裕王去救,卻不想裕王臨時有要事便交給循王去辦,寧流妍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對前來營救她的循王心生愛慕,一度無法自拔。可她用盡辦法也得不到循王的心,因為循王愛的人是她寧流蘇,當時她已經按照龍弘燁的安排給裕王當了側妃。

寧流妍知道循王拒絕她的真正原因之後,十分仇恨,就想方設法嫁給裕王做了正妃,一方麵盡可能地接近循王,另一方麵就是為了不遺餘力地折磨她這位二姐!她在那時才知道,自己這位四妹是多麼厲害的人物!

可是沒想到這一世,流妍愛的人還是龍炎彬!上次流妍被擄的時候正是循王從匪徒手裏救下了她,裕王不過是在他們救完人之後才趕了過來,卻在流妍下馬車時把她抱進了府裏,就是為了搶下這個功勞,讓寧相府欠下他一分人情!

兜兜轉轉,有些事情還是命中注定,改變不了的。

所以流蘇才會害怕,尤其是剛才寧流妍看過來的眼神裏全是憤恨,仿佛自己搶了她的東西,最寶貝的東西。前世龍炎彬就是死在這對惡兄癡嫂手裏,她真的很怕他會落得跟前世一樣的結局!

這世上真正愛她的人太少,娘親沒了,外婆也走了,她不能容忍再失去一個!

“從來沒有人會對我說這些話。”循王的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似從肺腑深處幽幽傳來,“我身邊侍奉的人,不是趨炎附勢就是害怕引火燒身,不敢跟我說;朝中那些所謂的親人朋友,麵上捧著我、寵著我,其實滿肚子算計與壞水,不會跟我說;而那些真正的朋友,卻沒有人看得透時局,自然沒得跟我說。就連最疼愛我的人,害怕我知道真相後會傷心,也不會跟我挑明。”

不知何時起循王在流蘇麵前連王爺的身份都不顧忌了,而把她當成一個真心的朋友!隻有真正的朋友,才會冒著得罪你的危險跟你說實話。

然而流蘇是個僅僅十四歲的孩子,怎麼會有這樣老成的見地?

他忽然記起流蘇在鄉下與她的外祖父生活了五年。且不說歐陽老先生才傾天下,就連流蘇的生母也是首屈一指的才女,未出閣前還與國色天香的宸後、妙手回春的醫仙綽綽,並稱雲蒼三美,名聲轟動四海。有如此出眾的父祖,流蘇聰穎過人也就不足為奇了。

流蘇聽了龍炎彬那番話終於鬆了一口氣,自己這把算是賭對了,他的確是個有胸懷的人。提醒循王對任何有利益牽扯的人都要有所防範,留有後招,便是她今日的目的。

“那你知道應該怎麼做了?”流蘇莞爾一笑。一瞬間,浪漫溫煦的春光從她臉上漾開,如一隻輕柔的小手直觸人的心底,她原是那樣美,美得沁人心脾!

龍炎彬不禁有片刻的驚愣,方才朗聲道:“寧流蘇,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

流蘇點頭,“既然是朋友就會有見麵的機會。”十日後的中秋宮宴不就是這樣的機會嗎?有緣自會相見,根本無須特意為之。

龍炎彬會心一笑,“告辭!”轉身離去。

這個女子每一次都能給他驚喜,他真的很期待下一次的相遇。仿佛一本書,隻翻了兩頁,就一頁比一頁精彩,就連他這個不喜歡書的人也放卻不下了,誰知道接下來又有什麼樣的驚喜在等著他呢?

“慢走!”流蘇行禮,目送他離開。

正準備回去,就見老太君身邊的陳媽媽就笑盈盈地走了出來。這老奴才老早就來了,不過見流蘇與循王在說話,又遣了丫頭在一旁守著,以為兩人在你儂我儂便沒有打擾。老太君可是私下裏吩咐過了,一定要給他們行方便。

“陳媽媽有什麼事嗎?”流蘇含著微微的笑意,看似熱情,眼底卻是一片冰冷。她早知道她來了,那一身的檀香混著香粉的衝鼻味道。

“錦繡衣莊把您入宮赴宴的衣服做好送來了,老太君讓您過去試試,看看還有什麼要改的地方。”陳媽媽滿臉堆笑,一般的小姐姑娘可得不著她這麼好的臉色,她這是在討好未來的循王妃呢。

“我這就去。”流蘇帶著翠翹往慈安堂走去。

衣服做好了,老太君為什麼不著人送到自己的院子裏,偏要她過去試衣?她沒記錯的話,老太君可是還在“病中”呢。

嗬,這老太太無非是要彰顯對自己的愛重,要自己記住寧家的恩德,以後更加死心塌地地為寧家的利益效命罷了!

果然衣服上身之後,老太君一邊誇讚著自己孫女的美麗,一邊挑著這樣那樣細微的不足。她的目標隻有一個——讓循王殿下喜歡,讓怡妃娘娘滿意,讓皇帝陛下順眼!

錦繡衣莊的人一個勁地抽搐著眼角,但礙於寧家的權勢地位不敢發作,乖乖地將要改的地方記下。流蘇在洪氏麵前永遠一副萬事憑祖母做主的乖巧孫女模樣,洪氏甚是滿意,打發了錦繡衣莊的人,還留流蘇用了晚膳。流蘇在一旁布菜奉湯,十分恭敬孝順。

回到落英閣,天色已經擦黑。從院子裏走過時,見幾個人影在隱蔽處竊竊私語:

“你進門前照水盆了嗎?別把不幹淨的東西帶回來了!”

“照了照了。誰不知道大小姐生病就是被惡鬼所害,如今病發得可厲害了,人都瘦了一圈。我哪敢不照啊?”

“要說如墨那天死得太慘了,難怪死後會化成惡鬼!”

“可是她幹嘛纏著大小姐不放啊?又不是大小姐把她給……”

“你懂什麼!老人家的命硬煞氣大,惡鬼輕易不敢找的,隻能找小輩的討債去戾氣,不然都沒辦法投胎做人。”

“對對對,我老家那邊也是這麼說的,上一代造的孽事讓下一代去頂替還債!”

流蘇聽他們越說越不像話,不由得朝翠翹輕咳一聲,翠翹正要過去管教,翠芬已經奔了過去,一腳把水盆給踢掉了,厲聲道:

“又在搞這些!都說了多少次了?老太君的命令、二小姐的吩咐,你們都當耳旁風嗎?這世上哪有什麼鬼?根本是沒事找事!下次再讓我聽到你們說神道鬼,就把你們交給二小姐處治!”

“翠芬姐,真的有!”喜蘭戰戰兢兢的小聲道。眼珠子還四處亂瞟,生怕翠芬剛才的話惹怒了鬼神,讓鬼神遷怒到她的身上,她站的位置可是離翠芬最近啊。

“夠了!”流蘇快步走了過去,視線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看得眾人都低下了頭。二小姐是頂好說話的一個人,他們才不怕她,而是怕她背後的老太君。果然流蘇還是心腸軟,“這一次便算了,下次我就把你們交給陳媽媽管教了!”

眾人唯唯諾諾,點頭稱是。心頭卻是暗自慶幸隻是被二小姐看到了,而不是陳媽媽。

“散了吧。”流蘇正要離開,卻見一個東西從喜蘭的袖子裏滑了出來,叮的一聲撞到了地麵的鵝卵石上。流蘇微微皺眉,“那是什麼?”

翠芬忙撿起來遞給流蘇,借了燭火一看,卻是一枚用紅繩七絞八繞最終纏成了龍結圖案的銅錢。喜蘭生怕被收了去,忙道:“這是我托人好不容易才從福澤寺求來的龍結平安錢,花了好幾個月的月銀呢,有了它,可以得到龍神的庇佑,鬼怪就進不了身了!”

“什麼鬼怪?”流蘇臉色一沉,再次交待道,“這種東西不準許再出現了,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喜蘭頓時急哭了,上前拉住流蘇的袖子哀求道:“二小姐別!別!”

流蘇眉頭緊蹙,厲聲道:“我說的話你聽不清嗎?”

喜蘭明知二小姐動了怒氣,卻篤定她不會把自己怎麼樣,仍拉著她的袖子不放,隻是聲音小了下去,“其他院裏的人也有,偏偏我就……”

平時討賞時裝得那麼乖覺,原來竟是個胡攪蠻纏的東西!

“其他院裏我管不著,可你在我的院子裏,我就不能不管!”流蘇狠狠瞪了喜蘭一眼,語氣冷硬,“還不放手?要下去領板子嗎?”

喜蘭不知哪裏來的膽量,仍是不肯鬆手,“我又沒犯錯,二小姐任什麼打我?主子也得講道理!”

“講道理,是麼?”流蘇猛的甩開喜蘭,然後反手一個巴掌狠狠地甩了過去,“這就是主子的道理!”

這一把巴掌不僅把喜蘭打懵了,也讓下人們都吃了一驚,在他們的印象裏,流蘇是個再好說話不過的人,連斥責他們都很少,更別說動手打他們!

眾人紛紛覺得這次是喜蘭把二小姐惹毛了,一個丫頭竟當著大家的麵拽著主子的衣袖講道理,不是討打嗎?都悄悄站遠了一點,生怕被流蘇遷怒。這個主子平日裏打賞起來可是很大方的,他們可不想跟錢過不去。

流蘇把那枚平安錢交給了翠芬,“快拿出去燒了!”扭身便走。

喜蘭盯著她的背影,氣憤難平,出聲罵道:“你侵犯龍神,會有報應的!”

流蘇連腳步都沒有停,怒聲吩咐道:“翠芬,掌她的嘴,二十下之後當著她的麵燒掉那東西!”

翠芬連忙應下,“是,二小姐。”

流蘇回到屋裏,還是氣憤難平,“我平時對這些人不好嗎?他們竟這樣違拗我!”

翠翹心想,還不是因為你從鄉下來的,所以有幾分看低你,哪怕你能討得循王殿下一時歡心,都覺得你是個難以成事的主。也就你自己還傻乎乎地蒙在鼓裏,還經常打賞下人,也沒個禦下的手段!

這樣想著倒是對流蘇多了幾分同情,不過麵上不敢表現出來,隻是勸慰她不要生氣,放寬心往前頭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