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翠芬與翠翹一驗,還真沒有不幹淨的東西。
流蘇笑道:“我就說嘛,沒事的,你們哪,真是多心。”然而眼底卻劃過一絲別人察覺不到的冷厲!
彩雲軒裏,滿地狼藉。
寧流雲砸了一地的花瓶瓷器,又掃起名貴的精致玉盤要往地上砸,被如玉死死抱住,“大小姐,大小姐,您別生氣了!”寧流雲一腳把她踹開,如玉摔倒在地,手上膝蓋上被地上的碎片割開了好幾道口子,鮮血直流,也不敢吭聲,隻是忍著痛到一旁默默抹淚。
“去死!去死!三娘,流妍,流蘇,統統去死!”嘣的一聲,古董玉盤伴隨著寧流雲憤怒的咒罵碎成了好幾塊。她還不罷手,又舉起了一個古董花瓶。
“大小姐!”一個健壯魁梧的婆子快步走了進來,一把奪下了流雲的瓶子,雙眼含著滿滿的心疼,“您這又是何苦?夫人就隻有您這一塊心頭肉,若是氣壞了身子,她得多心疼啊?”
宋媽媽!如玉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看到了宋媽媽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樣!
宋媽媽是二夫人待字閨中時就伺候在側的老人了,忠心耿耿,又是個有主意的人,二夫人嫁到寧府,她也跟著過來了,這些年不知幫二夫人清除了多少阻礙,更是助二夫人壓得三夫人抬不起頭來。所以這院裏的仆人們都以她馬首是瞻,別說大小姐,連二夫人都敬她三分呢!
寧流雲本是一肚子氣,見了宋媽媽就好像見了親人一般,撲到她懷裏哭了起來,“宋媽媽,你怎麼不早點回來?不早點回來!娘她……娘她……”
宋媽媽疼愛地拍著她的頭,安撫道:“大小姐別哭,這府裏的事老奴都聽說了。方才也去庵堂見了夫人,她就擔心您受不住這氣,趕緊讓老奴過來了。”
流雲卻是哭得更凶了,“一千卷經文呀,還是當著老太君的麵抄,娘的手腕子都腫得老高,老太君也不肯放過她!這樣下去她的身子怎麼受得了?”
宋媽媽卻是歎息一聲,“沒想到老奴回家與兒子團聚幾日,府裏就出了這樣的事。”她拉著流雲到裏間去坐了,如玉趕緊叫下人來清理幹淨,萬一這時候來了什麼貴人被撞見了可不得了,待她們快弄好了,才下去處理自己的傷口。
宋媽媽哄得流雲哭聲漸止,能聽得進去話時,方才說道:“這一次咱們的確是馬失前蹄了!那吳家的武功將軍倒是個人物,居然能找到銀票為證,這件事若不是老太君一力遮掩,隻怕是夫人就……”
她歎息一聲,她早就勸二夫人不要心急,要等四方周全了再下手不遲,可二夫人多年來心高氣傲慣了,眼裏容不得一粒沙,這次沒能聽進她的話。
寧流雲早已知道真相,可心裏還是憤恨,“老太君也不能下這麼重的手啊!”
宋媽媽搖了搖頭,繼續道:“老太君這次罰得是不輕,可若是不做出樣子給三夫人和侯府夫人看,她們能輕易罷休嗎?咱們有把柄在人家手上,所以夫人這次才沒有設法逃脫,因為老太君就是為了給夫人一個教訓,隻要夫人承擔了,她依舊是寧家的好兒媳!保住她才能保住你,夫人都是為了你呀!”
這些道理寧流雲聽了好多次了,她知道隻要有表舅父與尹伯伯在,老太君和爹爹是不敢動她和娘的。可是——“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流妍又沒怎麼樣,不就是受了點驚嚇嗎?裝模作樣!爹爹與老太君常去看她也就算了,裕王殿下也派人來送東西,循王殿下還去看過她幾回呢!”
最讓流雲惱恨的是兩位皇子對流妍的關注。憑什麼,她才是雲蒼第一美人!就算她並不喜歡這兩位皇子,也不一定想嫁給他們其中的一位為妻,可她就是要所有的男人都圍著她轉,任由她挑選!隻有她寧流雲不要的,絕不能有看不上她寧流雲的!
宋媽媽一向都知道自家小姐心氣高,要麼不嫁,要嫁定要嫁那世上最權貴之人。她也有心助小姐完成心願,所以她一聽到消息就急急忙忙趕了回來,要為她出謀劃策。
宋媽媽頗有深意地笑了笑,“循王殿下無心皇位,一向不足為懼!大小姐隻要在惇王殿下與裕王殿下的身上用心便是!眼下除了皇家,世家大族裏數韋家、寧家、吳家與尹家這幾家最為尊貴,大小姐您可是占全了,又是雲蒼第一美人,秀外慧中,但凡是個明眼人都知道,您才是主子娘娘最好的人選!”
主子娘娘是對未來皇後的稱呼,是所有世家貴女的美夢。像韋家尹家都有女子入宮,並且高居後妃之位,榮耀無限。這卻是寧家的一大遺憾,尤其是寧正陽當上左相之後這種體會更加深刻,所以他對嫡女的培養格外精心。寧流雲更是將其當作一生所求!
宋媽媽這番話,令寧流雲的心境一下子好了許多,不錯,她的優勢得天獨厚,是別家千金都不具備的。
可她一想到她娘被害成現在這樣,這心頭的怒火就怎麼也消不下去。再想到循王近來與流蘇打得火熱,老太君與父親還給了她許多優待,這火又騰的竄了上來!
“三娘可是個得寸進尺的東西,咱們就坐在這裏眼睜睜地等她來欺負不成?還有娘的苦就白受了嗎?咱們得救她!”
宋媽媽抿嘴一笑,“老奴這不是回來了嗎?”
寧流雲見她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立即喜上眉梢,“這麼說宋媽媽有主意了?”
宋媽媽的笑意更深,“老奴回來後已經差人打探過消息了,發現了一些很有趣的事情,所以想了一個法子……”
彩雲軒終於安靜了,隻剩下內室裏主仆二人密謀的聲音。
這時候,寧流珠已經拿著奢香樓的胭脂回到了住處,遣開了全部的下人方才小心翼翼地打開那小小的白玉盒子,隻見裏麵的胭脂膏如同潤了水的玫瑰花一般,顏色豔麗、光澤滑潤,真是讓人喜愛。放到鼻下輕輕一聞,清香沁人。她用細簪子挑了一點,用水化開,抹在手心裏,拍到臉上。
隻見鏡中的可人兒立時添了三分顏色,十分嬌豔動人!
她怔怔盯了半響,方才歎道:這奢香樓的胭脂水粉果然不同凡響,怪不得寧流雲平日裏連碰都不舍得給她碰,這樣的好東西若是一整套用下來,她就不信,她的模樣能比寧流雲差到哪裏去?定也是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原來她也可以這樣美的,真是左瞧右瞧,怎麼瞧都瞧不夠。偏偏這時如柳來敲門,說是大小姐派人來請她過去。
寧流珠心頭一緊,長姐找她就從來沒有好事。抬手就要擦掉臉上的胭脂,可對著鏡中自己那嬌美的模樣,實在下不去手。再加上門外又催得緊,便索性這樣去了,心裏想著不過一點點胭脂,長姐如今正為她娘的事著急上火,應該不會注意到的。
誰知她的腳還沒踏進彩雲軒的正廳,就聽見寧流雲發怒的聲音,“好啊,如今連喊你過來也要三請四請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長姐?”
寧流珠正要開口,隻微微抬了抬頭,立即招來對方更強烈的怒氣,“喲,三妹了不起呀,連奢香樓的胭脂都用上了!怎麼,我娘不過是去庵堂給老太君抄幾卷經書祈福,你就忙不迭地去討好二妹了嗎?”
流珠趕緊搖頭,“長姐……”誤會二字尚未出口,就聽寧流雲一聲怒喝,“還不給我跪下!”
流珠暗暗咬牙,這母女二人的打罵她早就習慣了的,可她沒想到如今二娘失了勢,寧流雲還敢這麼囂張!欺人太甚!
寧流雲見對方猶豫著不動,又是火起,“三妹想必是這些天太鬆快了,腿腳也不好使了,宋媽媽,你去幫她一下。”
“是。”宋媽媽應了一聲,並沒有動。
而寧流珠就已經很識時務地跪了下去,她也清楚二夫人的失勢隻是暫時的。可是當她的雙膝磕在又冷又硬的漢白玉地磚上時,她的心頭好恨!她恨老太君不喜歡她,恨三夫人看她不順眼,恨自己在這個家裏能依靠的也隻有這個陰狠毒辣的二夫人!
寧流雲輕蔑而又得意地哼了一聲,“說!你今天都去二妹那裏幹什麼了?”
流珠雙眼盯著地麵,極力不讓屈恨到家的淚水滴落下來,“是二姐要我去說話,我便去了,並沒有什麼。”
“是嗎?”寧流雲柳眉一挑,“我可是聽說你費了六個時辰才煮了一碗鴿子湯呢!從前怎麼沒見你對我有這番心思啊!”
“第一次登門總不好空手去。”流珠的聲音很柔弱,餘光卻不露聲色地卷住了跪到她身後的如柳,她還以為自己已經收服了這丫頭,沒想到她還是二夫人母女的人!
長姐分明是在警告自己,自己的所作所為沒有一點兒能逃過她的眼睛!
果然寧流雲重重哼一聲,忽的一下站了起來,“流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就憑你也妄想攀附循王殿下這樣的高枝?”
寧流珠一下子被點中了心思,恨得直咬牙!
沒錯,她打的就這個心思,就算她不能直接在二姐那裏見到循王,隻要二姐把她當成好姐妹,總會把她推薦給循王認識的,到時候還怕沒有出頭之日嗎?
可聽聽長姐說的這是什麼話!她再不濟也是相府的庶女,也是寧家的種,做不成王妃,做個側妃總還是行的吧!怎麼就成妄想了?要說妄想,誰能比得上她呀?還主子娘娘呢?呸!這個長姐就是什麼好的都想要,見不得別人有半點好!
寧流雲卻忽然笑了,笑得詭異,令人脊背發冷,聲音幽幽蕩蕩,似從一口深不見底的枯井裏傳來,“說,你在她的湯裏動了什麼手腳?”
流珠慌忙搖頭,“沒,沒做什麼……”
寧流雲快走兩步,來到流珠麵前,居高臨下,“還想瞞我!你的丫頭媽媽可都是我這裏出去的。這個月你派人去古董鋪裏賣了什麼,又去藥鋪裏買了什麼,還需要我把人找來跟你對質嗎?或是,我去問問老太君私賣家中物件該當什麼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