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混亂的一夜,傅玉央過得膽戰心驚。
醫生過來了,給夏侯靜掛了鹽水,可是,夏侯靜體溫太燙了,醫生說這燒要是降不下來,那就麻煩了……建議最好轉去上海。
可夏侯靜卻說:“不用去上海,這燒一定能退的。等退了燒,子潤,帶我回恒城吧……如果真要死,那就讓我死在我和你曾經大婚的園子裏。那邊,我已經很久很久沒回去,不知怎麼的,現在特別特別的想念那裏的梔子花了。”
傅玉央聽著跑了出去。
靳劭颺緊跟其後,看著她藏身在三樓一處小陽台上,雙肩直抖,哭聲低啞。
他默默站著,卻不知要如何勸慰。或者,哭一哭也是好的,而他隻要陪著就行。
可後來見她哭得停不下來了,他終於忍不住上前從身後擁住了她,低低道:“玉央,別哭了,我會心疼。”
是真的很心疼。
她轉頭,靠著他,那哭聲漸漸就小了,也不知是因為他身上的暖意,還是她已經哭夠了。
新婚的第二個晚上,他們在醫院度過的。
她累得沒說一句話,就坐在病房內靠在沙發上睡了去。
而他守在邊上,看守著病床上昏昏沉沉的嶽母。
清晨。
靳劭颺出了病房,看到臉上纏著白紗的傅淮秀帶著丫環及傅家傭人,提了食籃進來,身上穿得是一身舊式斜襟襦裙,步步生蓮,是個雅致的姑娘。
他衝她一欠身。
傅淮秀還以一福,柔柔道:“姐夫好。”
“二妹好,那日認錯了人,還請二妹莫要見怪……”
靳劭颺說得彬彬有禮。
傅淮秀溫溫一笑,“是我沒能及時說明,全是淮秀的錯,與姐夫無關。姐姐呢……”
“在裏麵……”
“母親可安好?”
“醒了,也退燒了。”
“那就好。我去與她們說話。”
傅淮秀往病房走了進去。
靳劭颺發現,這個小姨子雖然毀了容,可心態已經好轉,一點也不哀哀怨怨了,傅夫人身邊這兩個女兒,養得一文一靜,都極好。
*
傅玉央新婚後的第二天,夏侯靜燒退了,出了院,由靳軍護送著,上了火車,以專列火車的形式直達恒城。
一路之上,夏侯靜時而清醒時而昏沉,情況一直不見好轉,隨行有醫護人員寸步不離的相隨,就怕傅夫人的情況會惡化。
晚上十點,車子直達恒城,傅繼業將夏侯靜送進恒城最好的醫院的,來之前,他們已經從上海請了最好的專家,準備對夏侯靜進行全麵的會診。第二天,夏侯靜在恒城貴族醫院進行治療,用了現下最好的西藥。夏侯靜混混噩噩又是兩天,情況總算是穩定下來了。
兩天後,夏侯靜說:“讓我回傅家吧……子潤,醫院的味道太怪了,我不喜歡。”
傅繼業不同意:“身子還沒好全,哪都不行去。”
可夏侯靜說:“把醫生請去家裏待著,我這輩子一心一意在為民辦事,你就讓我任性這一回吧……我這兩天特別想念我們的梔子園。”
傅玉央知道,母親一直以來就以理性行事的,這一次難得任性了一回,想來是無比渴望梔子園,也許母親懷念的僅僅是當年她與父親新婚時那份純純的愛情吧……
人在脆弱的時候,就會放下平常所持有的架子,露出自己的本性——曾經的母親,是愛情至上的姑娘,隻是後來愛情幻滅了,她隻得把所有的精力全部投注在事業上……
她跟著勸了兩句:“父親,你就依一依母親的嗎?讓她開心些,人開心了,這病才能爽利起來……”
傅繼業卻對她說:“就是怕她去,會有她不喜歡的人過來討她煩心。”
她知道父親說得是誰,說:“父親,沒事的,我會好好守著母親的。誰要是敢對我母親有所不敬,我不會善罷甘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