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靳劭颺忽壓了壓情緒,才又繼續往下說,隻是這一次,他收住了外露的情緒,每一個字都說得無比的冷靜:
“蘇小姐,你覺得,一個滿目瘡痍的國家,一個遭受了西方列強前所未有淩辱的國家,在滋養了資本主義國家經濟發展之後,還想站起來和他們一較高下,這是短時間內能達成的嗎?
“古有勾踐臥薪嚐膽,最後才收複了自己的國土,找回了尊嚴。
“如今的中國,軍閥割據,混戰連年,沒有一支一統的國家軍隊,怎麼可能真正強盛起來?
“你覺得中國沒希望,軍閥割據地各自為營,落後而可笑,對,現實是如此。
“不過,你放心,這種時期,隻是一個過渡,中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合則必分、分則必合的國家,它會強盛的,一定會。
“但是,它需要所有中國人的齊心合力,而不是鄙視和離棄……
“蘇小姐,如果連中國人自己都嫌棄這個國家,那麼,這個國家還有救嗎?”
這一番話,字字句句,皆力過千鈞,而有攝人魂魄之效果,且,都不是妄語,而將國家的榮辱和發展分析得頭頭是道,並對這個國家的未來充滿了希望。
傅玉央聽罷,啞口無言,心下莫名就驚豔了:
這個軍閥二代,懷揣的好像不是個人的利得,他心中的格局,似乎遠遠要比她想像得要大。
他看到了這個國家讓人喜歡不上來的弊端,卻沒有想逃離,而更關注它的前景。
梁啟超說:少年智則國智,少年富則國富,少年強則國強,少年獨立則國獨立,少年自由則國自由,少年進步則國進步,少年勝於歐洲,而國勝於歐洲,少年雄於地球,而國雄於地球。
此時此刻,她竟在這人身上隱隱瞧見了一種少年人的偉大誌向:
挽狂瀾於既倒,扶大廈之將傾。
她不由呆了呆,心潮莫名澎湃,然,回神時,卻故意嗤之一笑,接話道:
“說得很動聽,可這不能洗白靳家,也不能洗白你。靳劭颺,我為你查案,不是想看到你們亂殺無辜。可你們父子卻用鐵血手腕,為暫時鞏固你們的軍權而粉飾一切,殘害了被你們靳家當棋子使的人……”
可話未說完,就被他截斷:
“蘇小姐,你說我們靳家亂殺無辜,如果不殺,難道你想看到歌舞升平的江北,因為猜忌,因為軍權,而鬧得人心惶惶,內鬥成災嗎?”
靳劭颺就知道她是因為這事而嫌棄靳家的。
這小女子,聰慧是聰慧,但是,心思也純粹,她見不得殺戮,也看不慣無辜的慘死。
可是,在當前的中國境內,所謂民主、自由、平等,皆不能拿西方那一套來衡量。
“你以為你們家的內鬥,可能會一直被掩蓋嗎?
“靳大帥正當盛年,靳家五虎卻已成年。
“昔年李淵一舉定天下,最終還是被兒子奪了權。
“你們家的內鬥已經上演,殺了一個兩個知情者,也不可能永遠太平,隻要一有機會,它必將爆發出來……”
這一點,她看得無比透徹。
靳劭颺眼神一眯,再次截她後話,厲聲喝止道:
“如果可以阻止它晚一年爆發,那就晚一年,隻要不把絕大多數國人卷進來,多保一天太平,那就是國人之福。
“蘇毓,你給我聽好了,在沒有發生戰爭前,不管是國與國之間,還是軍閥與軍閥之間,都該有為保太平而犧牲小我的準備,死一兩個人不足道哉。
“一旦開戰,炮火之下,不光會死軍人,更會死國民,且不是死一個兩個,它會鬧得天下民眾皆妻離子散,那樣的慘事,是你願意看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