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南方博隻能瞪向緩緩站起身的女兒,隻見她自口袋裏取出一封信,看罷,先是一愣,眼神複雜之極,而後抬眼,望了望傅玉央,又瞄了瞄深深睇視自己的靳劭颺,一咬牙,還是讀了出來:
“大帥在上,恕小侄無禮,小侄被人脅迫,又因來日無多,故一死而陷二少於絕境,是小侄罪該萬死。
“若二少因此而失去傅家良緣,係為小侄一人之罪孽,與他人無關,小侄在此懇請大帥給我四姐以二少奶奶身份,以遂我四姐多年心願。
“二少驍勇,而四姐才情兼備,睿智多謀,實為二少之良配。
“小侄以為,二少縱失傅家之助,娶四姐為妻,也自成佳話。
“然,為全一己之私心,致令二少蒙羞,小侄心戚戚而無悔。
“今日寫下遺書,以證小侄之死,係與二少無關,還請大帥成全小侄愛護四姐之心,成就良緣……
“小侄就此泣別,若良緣成,煩請焚書相告,來生銜草結環必報……”
讀罷,南方灩聲音啞然,眼底湧現淚光,瞅向其父,咬唇,哽咽於喉,而悲從中來,“父親,這,這真的是五弟親筆所書,字跡我認得出來,上麵還有二弟的私印。錯不了。”
這信,是她進來之時蘇毓塞給她的,讀之前,全不知道內容,讀完卻幾欲落淚。
那個傻弟弟啊,至死還念著她的婚事,隻盼她重展兒時笑顏,那份維護之情,實難讓她消受得了……
她眸含淚花,看向靳劭颺,這人一徑麵色淡寡,而不露半點喜怒,也不知他是怎麼想的。
想五弟以自己之死,設局困他於險境,必是豁出一切的,不管有沒有成效,隻能背水一搏,但為毀了二少的婚約,而成全她。隻因靳傅兩家聯姻一毀,他朝,靳劭颺娶她南方灩,才是有出路的一步棋。
如此苦心,她自是懂的,隻是二少怕是生恨的。
五弟這是在用父親和靳大帥的交情作賭,在這種情況下,就算她真嫁了二少,來日若想夫妻心心相映,必是難事。可這於她,卻是唯一一次可嫁他為正妻的機會。
五弟費盡心思,隻為替她贏得這麼一個機會,那孩子真是太傻了。
而今日,她當眾讀出此信,還了二少清白,就等於把這機會白白給斷送了。
另外,遺書當中,五弟隻說有人脅迫如此作為,而未提及其他任何人,可見他這是想將所有罪名一力擔下了……
可是他怎麼能想到,半路會跳出一個蘇毓,就像長了天眼一般,把這一切查得清清楚楚,而她為了助二少洗刷清白,如今生生就把香寧姨娘和大哥一起逼入了危境,五弟地下有知,那得多傷心。
這邊,南方灩陷入了哀慟。
那邊,南方博快步上前,將信奪去,一展閱之,神情頓時一頹:這的確是五兒親筆遺書。
而南方家那位香寧姨太太,則癱在了座位上,一臉死白,麵對兒子的認罪書,她已無力辯解。
南方群急了,也跟著撲了上來,要過遺書,看罷,轉而逼上前扶其母親雙肩,悲恨地質問:“媽,您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
香寧姨太太卻推開了兒子,失聲痛哭,淚水簌簌直下:“但凡你能爭氣點,我也不至於走這條路……事到如今,你倒還有臉來問我為什麼?全是因為你做了那些糊塗事,才逼得我不得不走這一步……”
一問一答之間,真相已然分明。
傅玉央站在那裏,忽然就沉默了。
每一個案子的源頭,皆有一個個情非得已的苦衷。
人生於世,各有利得,但為利得,而損他人利益,而種下種種錯事,卻是不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