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淺心中對老夫人這番不要臉的言論很是鄙夷，但都已經說到了這個地步，她當然得繼續演下去。
“老夫人，原本我和五妹一起待在蓮妃宮殿中，可大娘子和二姐卻尋了個由頭將我們趕了出去。九公主落水時，孫女直接跳下去救人，當時心裏還想著，蓮妃這般得皇上寵愛，若是能為五妹說幾句好話，就不必受罰了，可，醒來後才知道，一切竟變成了這樣。”
老夫人一向厭惡張繡吟，連帶著她那兩個女兒也極為厭惡，蘇琪不是什麼好東西，那蘇嬌就更不是了，她們母子三人見蘇琳出事，高興還來不及，又怎會幫著說好話？
“老夫人，我隻是個庶女，在皇宮裏連跟人說話的資格都沒有，如今隻能慶幸九公主被救了上來，否則五妹真的要搭進去了。”
老夫人仍舊瞪著蘇淺，隻是眼底的怒意已經散了不少。
她說的也沒錯，一個庶女，即便當時她醒著，也未必能幫蘇琳說得上話，說來說去，還是那張繡吟和蘇琪太過無用。
揉了揉刺痛的眉心，見蘇淺還在跪著，老夫人略顯疲憊開口，“行了，起來吧，如今你也是皇上親口禦封的淩安縣君了，算是吃著官家俸祿的人，身份比以前要尊貴不少，往後一言一行都要注意，莫要丟了侯府的臉麵。”
蘇淺抽泣了兩聲，“是，孫女謹遵老夫人教誨，那……今日的藥……”
“自然是要熬的，你去小廚房弄去吧。”沉默了兩秒，老夫人又開口道，“我看你臉色不太好，廚房裏有燕窩，自己拿回去燉一碗，補補身子。”
“是，孫女多謝老夫人。”
低頭出了屋子，蘇淺噙著笑意走向小廚房，滿腦子都是老夫人那張鐵青色的臉。
燕窩這種好東西，平日裏也隻有老夫人自己享用的起，張繡吟倒是想喝，可蘇士林一向提倡節儉，不許後院裏肆意浪費銀兩，沒想到她今日竟也沾了回光，能喝上一碗燕窩。
對於老夫人的舉動，她倒不覺得奇怪，雖說是庶女，可怎麼說也是當今聖上親口禦封之人，還救下了最為受寵的九公主，以後前途不可估量，指不定還能一步登天，嫁個世家公子或者皇子什麼的，到時候，侯府能得到的好處自然不會少。
這侯府裏啊，還真是錯綜複雜的很。
忙碌了小半日，將熬好的藥送給了老夫人服下，蘇淺拿著燕窩準備回府，半道上卻被王氏的人給攔住。
在府裏待了這麼久，這還是頭一次和王氏的人打交道，蘇淺思索了片刻，便跟著去了院子。
不同於汀蘭苑的布置華麗，王氏所住的屋子已經簡單到不能再簡單，最好的物件恐怕就是懸掛在牆上那副山水畫，一看就是有年頭的好東西。
輕咳了兩聲，王氏從床榻上坐起身，紅著眼眶朝蘇淺招了招手，“四姑娘，你過來。”
蘇淺緩步走了過去，濃鬱的草藥味縈繞在鼻翼間，熏的人有些不舒服，“王姨娘。”
“哎，四姑娘，你是個坦率人，今日我請你過來，想必用意你也猜到了。”
“我確實猜到了，但很抱歉，我幫不上什麼忙。”
蘇氏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哭的好不傷心，“四姑娘，我知道琳兒素日裏跟你不合，但那丫頭真的沒什麼壞心，隻是大小被寵壞了，她這次被皇上責罰，往後一輩子就全毀了，我求你看在同為姐妹的份上，幫她這一回吧。”
蘇淺目光淡然，“那王姨娘倒是說說，我能怎麼幫五妹呢？即便我已經被皇上封了個縣君，可這也不過是個虛職，在人前根本說不說半句話，更何況是在皇上跟前？”
王氏抹了把眼淚，“四姑娘，你，你不是跟五皇子關係甚好麼？隻要能求得他幫忙，琳兒這事……”
“王姨娘，您太抬舉我了，我和五皇子不過幾麵之緣，話都沒說過幾句，何來的關係甚好？至於那日在宮中他替我說話，不過是看在我救下了他的妹妹而已，並不是您想的那樣。”
“可我真的是沒法子了，大娘子是絕對不會幫琳兒的，蓮妃雖在皇上身邊，可她是大娘子的女兒，更不會替琳兒求情，我，我實在是……”說到此，王氏已經泣不成聲，本就孱弱的身子像是風中落葉般抖著，仿佛隨時都會昏厥過去。
“王姨娘，五妹的事我也覺得很難過，可皇上的意思，誰也不敢違抗，您與其求我，倒不如去求父親，琳兒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他不會眼看著不管的。”
“我已經求過了，可老爺卻說，琳兒這是自作自受，還說是我與老夫人管教無方，四姑娘，姨娘是真的沒法子了，算是求你了，你幫幫我吧。”
蘇淺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哽咽道：“我現在唯一能幫的，大概就是去探望五妹，開導開導她，至於其他，實在是無能為力了。”
接二連三的被拒絕，王氏也知道這求情是沒什麼用了，肝腸寸斷的倒在了床上，“罷了，你去吧，她就在自己房中。”
蘇淺應了聲，起身走了出去。
身後哭聲被門掩住，蘇淺鳳眸微眯起，對於王氏這個女人倒是有了個更深的認識。
在這府裏，越是看著無害的，往往最危險，若那王氏真的隻是個心慈善良的病秧子，又怎麼能在張繡吟手底下安然活了這麼多年？
而且非但活的好好的，還壓了張繡吟這個大娘子一頭。看來，王氏溫和柔弱的表皮底下，也不過是一條吐著信子露著獠牙的毒蛇罷了。
思索間，蘇淺已經走到了蘇琳的房門外，猶豫了兩秒，蘇淺才抬手推開了門。
意料之中的，房內一片昏暗，往日裏張揚跋扈的蘇琳像是個活死人一般，目光空洞的坐在地上，手邊是幾片被剪得稀碎的鴛鴦刺繡。
蘇淺知道，這蘇琳心裏一直藏著一個人，但她並不知道那人到底是誰，也沒那個興趣知道。如今看她這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還真是有些感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