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看您這話說的，您這人一看就是個仁義，明事理的人，我有什麼好擔心的。”
饒是綿娘跟著田如絲一起叫她嫂子，阿全娘依舊是不敢托大，說話依然是小心翼翼的。
綿娘知道她心中的顧忌，她看著苦妞，心裏漸漸有了一個打算。
不過她這個人沒做成的事情不會去說，暫時也隻是先放在心裏。
點點頭道：“那您可以放心了。”
阿全娘錯愕，沒想到她竟然真的會順杆爬，這一次可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還是田如絲幫她解了圍：“表嫂，你放心吧，她要是敢對苦妞不好，我都不會饒了她。”
她拍了一下綿娘的肩膀，低聲說道：“死妮子，竟然也學會逗人玩了？”
綿娘聳聳肩，沒辦法，阿全娘這樣的小心翼翼實在是讓她無所適從，不這麼說她都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了。
田如絲看了看江一寒，連忙將阿全娘拉到一邊，小聲將自己最後選來選去選了綿娘的原因又說了一遍，其中最重要的一點自然是知根知底，不怕苦妞去了會受氣。
村長走出去不遠就站直了身子，對阿全父子說道：“我沒事，不用扶著了。”
父子兩個當然知道是怎麼回事，沒怎麼猶豫的將人鬆開。
三個人站在樹根底下，村長卻有些心事重重，拉著阿全爹問道：“老兄弟，你說那個大人是怎麼回事，他怎麼就好端端的問起了我那些事情了呢？”
阿全爹生性老實，當即悶悶的說道：“村長，人家就隻是問了兩句，剩下的都是你自己說的。”
在他看來，江一寒跟綿娘的那兩個問題更像是飯桌上正常的寒暄，根本沒有什麼所謂的用意，一切都是村長自己在自說自話，反倒是那兩個人隨著他的話茬胡亂接的。
村長搖搖頭，覺得這不是簡單的寒暄，那位貴人的脾性，實在是不像是願意與人寒暄的人。
要說是寒暄，那位小老板到是有點那個意思。
村長轉過頭看著阿全：“孩子，你帶著人回來的，可知道他們根底？那位大人，到底是個什麼官職，還有那個小老板，我怎麼看著他好像比那個大人的來頭更大呢？”
阿全看了看自己的父親，想了想搖搖頭道：“我隻知道他們是姑姑的朋友，來頭很大，具體是什麼人，我也說不清楚。”
村長橫他一眼，對這孩子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說你在那城裏待了也有一段時間了，怎麼就每學著機靈一點，連人家是什麼來路都沒摸清楚，就把人給帶回來了，也不怕人家是騙子？”
阿全看了看他，心中有點不以為然，忘記了剛才在飯桌上究竟是誰掏心掏肺來著。
不過對於長輩，他知道，這些話可以放在心裏，卻是不能說出來的，一旦說出來了，就是冒犯，會讓他們不樂意不高興的。
“姑姑是可以信任的人，她說好的人，總不會是壞人。”
阿全爹也跟著附和道：“沒錯，村長，咱們別的不敢保證，我那個妹子，絕對是個正派的人，她帶來的人，絕對可靠，再說了，人家今天可是做的好事，這可是咱們看到的第一個給咱們送東西，而不是管咱們要東西的官了吧？”
村長點點頭：“還真是。”
“這不就結了，別說是騙子，你說咱們這個窮地方，有什麼好騙的？”
“那倒也是。”村長喃喃自語。
“可也就是這樣才讓人想不通啊，老弟，你是沒跟這些當官的打過交道，你不知道，這都是他娘的一群蝗蟲啊。”
“村長，老哥！”聽他這麼說，阿全爹的神色正中了起來：“你這麼說可也不對，你說這當官的都是蝗蟲，難道就沒有好官了嗎，遠了咱們不說那包青天，海青天，咱們就挑最近的說，你說這邊關將士也是當官的吧？可他們是蝗蟲嗎？不是吧？他們要真的是蝗蟲，咱們現在恐怕連這種窮日子都過不上。”
阿全在一旁拚命地點頭。
“咱們再說你，你大小也是個官吧，可是每天最愁的還不是怎麼著才能讓咱們村子裏的人日子好過一點嗎？”
阿全爹這句話才算是說到了村長的心裏去，他想想覺得還真是這個道理，自己這個村長，雖然不過是芝麻大的官，可是芝麻官也是官，自己當這個村長，還真沒圖村民們什麼實惠，反倒是處處為他們著想，幫著他們周全各種事情，還要替他們跟難纏的主簿裏正打交道。
村長看著父子兩個認真的模樣，笑著搖了搖頭：“你們說的可也對，的確是不能無緣無故的把人家當成是壞人哈？”
不過村長還是很失望，覺得阿全就算是出去了也沒有變得精明。
他拍了一下阿全的後腦勺，恨其不爭的說道：“小孩子，在咱們這裏能走出去不容易，學的機靈點，別呆頭呆腦的，一點長進都沒有。”
阿全縮著腦袋笑著點點頭。
“行了，我回去了，你們爺倆也回去吧，可別讓人家客人一直等著你們。”
村長轉身。
阿全爹叫住了他，指著他懷中的碗，說道：“村長，你看這——”
村長看了看懷中的碗，裏麵上尖的肉塊，還都是好肉，輕笑一聲道：“你這個老小子，還真是小氣，我也不瞞你，這碗肉我是要拿回去孝敬我老爹老娘的，他們都多長時間沒吃過這麼好的肉了，我在這裏吃著到是高興了，可是這心裏憋屈啊。”
他這麼說，阿全爹也不好說什麼，隻能看著他捧著那一碗肉回去，不過還是不忘記叮囑：“回頭你可要把碗給我拿回來啊，我不心疼肉，我心疼碗。”
阿全再次跟在老爹身後點頭，破家值萬貫，一個已經用了多少年的碗是不值錢，可能扔在馬路上都沒人撿，可要是置辦新的，要花的錢就不是這一點了。
“這年頭，除了人不值錢，什麼都值錢。”阿全爹喃喃抱怨。
阿全深有同感，再次點頭。
阿全爹在他後腦上拍了一把：“點頭點頭，我也想說你呢，你在你姑姑那怎麼就沒學的精明一點，還有啊，剛才咋就不肯對村長實話實說呢？”
他雖然之前配合著兒子裝了糊塗，可是對兒子的做法依舊是很不讚同。
“阿爹！”阿全這一次是感覺有點委屈了：“實話實說，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今天村長知道了那小宋老板是什麼人，說不定過不了多久我姨夫他們就也知道了，他們今天就這麼走了肯定不甘心，你說以後要是找上門去可怎麼辦？人家小宋老板能願意沒完沒了的應付他們嗎？再說了，您讓我怎麼說，人家小江大人都沒有把自己的來曆說的那麼清楚，我就什麼都說出來了，萬一有什麼犯了忌諱，豈不是更糟糕？”
阿全爹倒吸了一口氣，恍然大悟：“沒錯啊，你說的對，是你老爹糊塗了，竟然都沒有想到這一茬，還好你機靈，要不然的話……”
不管是得罪了小宋老板，還是得罪了江大人，都不是什麼好事。
“你們說我沒學過東西，我告訴你們，阿爹，我跟著姑姑學的第一件事就是不該問的事情不要問，不該說的事情不要亂說，姑姑一早就告訴我了的。”
父子兩個邊說邊往回走。
阿全爹一聽到是田如絲說的，連忙不斷點頭：“你姑姑懂得多，見識廣，她說的一定就是對的。”
阿全也跟著點了點頭。
父子兩個回到家的時候，綿娘跟江一寒已經放下了碗筷。
阿全娘沒忘記這爺倆走的時候自己想的借口，這個時候少不得裝模作樣的問一下。
父子兩個哪敢將真話說出來，隻是含糊的說是將人送到了，沒事了。
爺倆的飯還沒吃完，連忙坐下來繼續吃。
苦妞知道吃完飯自己就要跟著這幾個人走了，心裏舍不得，越吃越慢。
阿全娘怕綿娘幾人著急，連忙催促了兩句，可說著說著自己卻是先背過了身去，拚命的將眼淚憋了回去。
等到綿娘他們真的帶著人走的時候，阿全娘已經完全忍不住了，哭得鼻涕一把淚一把的，跟著馬車後麵一直走著。
看得人心酸不已。
田如絲連忙跳下了車，走過去將人又是好一通勸，才給勸回去，轉身卻發現，村子裏不少人都出來了。
她心中詫異，等他們開口說話，才明白這些人是來送他們的。
對於分得的豬肉一再表示謝意，之前那個小姑娘更是將自己昨天在山上采的蘑菇裝在小口袋裏遞給了前麵趕車的江一寒。
“叔叔，給你們拿回去吃。這個蘑菇很好吃的，像是肉一樣香。”
江一寒這一次不會再無措，合了一下眼皮，將蘑菇接了過去，對小姑娘說道：“我不能白收你這個，我跟你買。”
這些蘑菇，可能是這祖孫兩個的一頓口糧。
他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放到小姑娘手中。
小姑娘卻推了回來：“您要是這麼說的話，那豬肉我們也不能白收，是不是也要還給您啊？”